慈心以为自己看花眼,用力甩头眨眼后,阿拉耶识可怖的左脸转过来,怒道:“你看什么呢,我脸上写有字啊?”转过背却暗叫糟糕,想不到变成个丑男人还这么招桃花,刚才慈心的眼神完全是男人看情人的眼神,就连我对他呼来喝去也毫不在意。他真的有那龌龊心思该如何应对?其实我不反对同性恋,是他雌雄莫辨错看人!
眼前的大牛兄弟喜怒无常的性格虽然屡次见识,可才那一声吼打断了其绮丽幻象,慈心清俊秀丽的脸上第一次现出失落,他僵在当场不知如何自处。阿拉耶识见吼声把他震住,整个人傻傻地戳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是脸色由粉红转成苍白,漆黑的眼里一片茫然。阿拉耶识心道我这是怎么了,居然会失去风度对人大吼大叫,自从学习心理学后她就能很好地控制情绪,很少对人发脾气,就连陈为民哄骗她离婚时她也只是冷笑而已。可能是到秦国来之后就没消停过的原因,每每要摆脱那些恼人羁绊时就又会冒出一些意料外的状况,让她的计划盘盘落空。
人生就是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儿!这就是生活!
本来按照她的设想现在应该在楚国和唐全一起挑选“养老送终”的宝地,现在却因为内心一点良知自动卷入漩涡。哪里知道再好的策划也敌不过古代人的野蛮律法,她要眼睁睁看着付仲他们被凌迟祭天?而搭救他们唯一的法子居然是亮出天巫身份,那么她处心积虑的脱秦计划又得告吹。
阿拉耶识强压烦躁,告诫自己保持理性,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她已然觉察到自己焦躁的情绪影响了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把失败的懊丧都迁延到他人身上去了。她不是常人,是二千年以后新新人类中的心理学家,算上在这多元空时空的六年,她已经有41岁“高龄”,怎能和有历史局限性的古人们一般见识?
她深吸口气,尽量用平和的口吻对慈心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刚才不该对你大吼大叫。”
阿拉耶识破天荒道歉,慈心本来已经恢复常态的脸色霎时又飞出两团红晕,不懂她怎么突然转性。阿拉耶识知他心中所虑,遂长叹一声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在做一些冒险的事,自然不希望别人知道。现在你全知道了,要么赶快离开,要么去告官,要么我杀了你。”说完,静静地等待慈心的答复,无论慈心选哪种都没关系,她自然不会真杀人,不过是要利用催眠抹去慈心的记忆。离开固然好,他要是去告官也许还省得自己做选择,直接承认是天巫就结了。
“也许还有第四种选择。”慈心转身潇洒落座,折扇轻摇,“我帮你劫狱。”
“你?”阿拉耶识怀疑这个公子哥知不知道什么叫劫狱,说到底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为了一时新鲜说大话。
“你怀疑我的能力?”慈心浅浅一笑,“不才出门游历,家母派了位武艺高强的家奴贴身保护。”他轻击两掌,一个中年汉子鹞子翻身从窗户平平飞落屋中。阿拉耶识不防慈心还有这一手,心中暗自腹诽:我说走到哪里都甩不掉他,原来他开了外挂!
中年汉子单膝跪倒朗声道:“奴才杨征见过主人!”阿拉耶识初见杨征心中称奇,此人虽形貌落拓可身躯雄伟,下巴方毅,目如鹰隼,一望而知非同凡人。
慈心以手虚托杨征起身,“杨征,刚才的驿馆是关押秦国人牲之所,依你看,要将那些人牲救走难不难?”
杨征朝阿拉耶识拱手行礼后侃侃而谈:“若要杀掉那些看守秦军,我一人足矣。只是要给那些人牲打开手足镣铐要费些时间,期间恐为其他巡逻的秦军发现。再者,五十多人牲出逃绝不可能悄无声息,除非有人马接应,否则逃不远就会被抓回去。还有,劫狱只能在晚上,城里无法藏身,如何出城也是关键问题。”
慈心问他可有对策,杨征分析说,如果只救付仲父子他一人就够了,如果要救出全部人牲动静小不,只能调动府上护卫队。“主上如果要救人,我这就传讯护卫赶来沧北,约莫四个时辰可到。”
“那就照此行事。”慈心大袖轻飏,挥退杨征。主仆二人的问答令阿拉耶识惊疑万分,慈心一个富商庶子竟豢养护卫队,出行随身保镖,此等做派有些逾矩,除非他出钱买过爵位。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个有钱人家少爷。”阿拉耶识手中已经抓了神仙粉,伺机放倒慈心。这个世界能耐大的人野心也大,倘若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难保不起贪念。
慈心敏锐捕捉到阿拉耶识的警惕和敌意,他也收起折扇徐徐坐直身子,正色道:“既然大牛兄弟信得过我,我自然倾心对待。”他停一停,看阿拉耶识容色稍缓,继续说道:“其实我帮你救人也是为了我自己。付仲父子因为汉国商团设计拐走种马一事受牵连,落到人牲的地步,我难辞其咎。”
阿拉耶识眉头轻挑,表示不解。慈心喟然道,“那汉国商团就是我们余家商号的。”阿拉耶识豁然明朗,不由冷笑,“你现在良心发现了?”
慈心两手一摊,“大牛,我们余家也是逼不得已。吕后专权后诸吕皆受封为王,吕氏一族把控朝政,皇帝形同虚设。太原代王刘恒是高祖皇帝骨血,诸吕忌之,常有加害之意。汉国军马不济,丞相吕产向吕后进言,说代王久处边地与秦国交好,便命他购买秦国名种种马百匹。秦国种马只可限量供应燕国,那容他国得手?代王日夜忧思此事。代王生母薄太后嫁高祖之前,曾为十八路诸侯的魏王夫人,余家长辈掌管魏王财库,因此与薄太后有旧,后又长期托庇于代王,因此我便想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利用余家同济商号作掩护购买秦国名马。此事既然带累付仲父子下狱做了人牲,我慈心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原来如此。所以慈心家非普通商贾,有爵位军功,自然可以穿衣着锦,豢养家将。我和他竟然还成了一条战线的人。不用担心慈心告密,阿拉耶识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然而愁容不曾稍减。慈心以为她不信余家护卫队可以营救人牲,索性告诉她杨征是韩信帐下偏将,武力绝人,家中护卫均是他一手调教,战力不亚于皇廷羽林军,他们明日一早便可赶到沧北隐藏,入夜便可行动,让阿拉耶识切勿烦扰。事已至此,阿拉耶识只得把付仲等人牲不肯逃走的缘由对慈心说了,他也哑然无语。
已是掌灯时分,二人围着矮几相对而坐,谁也无心用桌上晚饭。慈心撑开手中折扇欣赏。他将阿拉耶识为他作的《将进酒》提在扇面绢帛上,时时浏览。这几日,每逢无聊或烦乱时,只要打开折扇读上几句,心情便能平静。他的手指节轻轻敲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清澈的眼波在扇面的诗句上淌过,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哎,天巫。”他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你既然留书作别,定然不会回头。你可知晓,多人的生死系于你的一念之间?”
对面发呆的阿拉耶识乍听他感叹,内心更加矛盾。偷眼看慈心,见他以手托腮对着扇面出神,油灯从旁侧照来,映出他秀美雅致的容貌,金色肌肤散发柔和的光辉,几疑非是公子是佳人。
佳人。
阿拉耶识红色癞疤眼眼皮狠狠跳几下,她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去抚摸慈心的脸颊,眼中放出清明晶光扫在慈心身上。慈心不知究里满面惊愕,虽然没有推开阿拉耶识,俊面却如滴血一般。只见阿拉耶识直勾勾地看着慈心的脸,慈心大窘,不得不出声提醒,“大牛……”。阿拉耶识却充耳不闻,继续抚摸他的面颊骨骼。
大牛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绸衣划过他的身体,滑腻酥麻的感觉再次袭来,撩拨得他的心悸动不已。
眼看阿拉耶识双手越来越放肆,竟然从面门摸到喉结再到肩膀和胸膛,所到之处浑身酥麻,升起一股奇异的愉悦之感,慈心心中大骇:我这是怎么了,非但容一个男子对自己上下其手,竟还生出莫名快慰。这个可怕念头钻出时,清醒后的慈心立刻大力将阿拉耶识推出房间,反身抵在门背后压着怦怦狂跳的心口,闭上双眼大口喘气。
一个男人的抚摸能令他如此,这怎么可能?他平素最是避忌男子触碰,府中教习传授武功时必然触碰他身体时,他浑身如被针刺般难受,大牛碰他的感受竟比府中美人触摸更加让人情动,这令慈心万万不能接受。
“慈心,你发什么神经,以为我占你便宜呀?”被关门外的阿拉耶识以手捶门,不满地喊,“我是纯爷们儿,怎么会喜欢你。你快开门,我刚才想到了一条妙计正要和你分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