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郎的目光紧紧地看着青鸾背上的迎着他微微一笑的少年。只见瞬间,青鸾送锦已经停在了杨郎和谢雨裳的面前。
少年一袭白衣的站在青鸾的背上,微微一笑地看着神情因激动而又显得木讷的杨郎道:“怎么二弟不欢迎大哥来看你?”
杨郎听到这话,不顾一切地飞到青鸾送锦的背上,然后紧紧地抱着武夜来。武夜来被杨郎的双手紧紧地抱着。而武夜来的目光正好看到谢雨裳那一束投来的温馨并加有祝福的目光。不知武夜来是感觉到谢雨裳的目光而双眼湿润,还是因为肩上被杨郎的眼泪染湿而朦胧!
良久,武夜来才拍了拍有些停止啜泣的杨郎道:“二弟,怎么看到大哥还活着,不高兴?”
杨郎连忙离开了武夜来的肩膀,带着泪花看向武夜来道:“大哥能活着,就算叫杨郎付出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怎么会……”
武夜来对着杨郎微微一笑道:“二弟怎么还流起泪呢?男子大丈夫拿出一点气概来!”
杨郎忙擦干眼泪,边哭边笑道:“只要大哥一切都好,我怎么都遵做!”
听着他的话,就连在一旁的谢雨裳都不由得抿起了嘴,悄悄地笑了。武夜来转过身朝不远处的纪娴和药师傅看去,然后道:“纪娴跟那位前辈不妨,过来叙叙!”
纪娴和药师傅对视了一眼,然后纪娴便先飞着过来,站在了谢雨裳的旁边,对着谢雨裳和武夜来分别喊道:“见过雨裳姐姐和夜来哥哥!”
谢雨裳拉着纪娴的手道:“几个月不见,你瘦了许多!”
听到谢雨裳的问话,纪娴的目光瞬间瞟过了杨郎。而杨郎的目光也在谢雨裳的问话完,带有惭愧的看向了纪娴。
武夜来看到二人的表情,却没有说话,而是对着杨郎微笑道:“二弟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前辈给我们认识呢?”
只听得杨郎完完全全把从万劫窟出来以后的事说了一遍给武夜来听。
原来那一天在万劫窟,谢雨裳拼却着内脏受伤,大范围的搜集水汽,最后击败了凌青。谢雨裳因记挂着肖石二长老的伤势,想回抚仙坞替肖石二长老疗伤。当谢雨裳问起杨郎要不要跟着她回抚仙坞时,杨郎拒绝了!
谢雨裳看着杨郎悲痛欲绝,跌跌撞撞的走出万劫窟时,也没有再强求他跟着她去抚仙坞。因为谢雨裳曾和他说过,若他跟她回抚仙坞的话,一定会求她爹教他抚仙坞的绝学。可这件事还是被杨郎拒绝了!所以谢雨裳只有一个人回了抚仙坞。
杨郎离开了谢雨裳就一个人在比丘山上没有生活目的的乱逛了几天。有几次遇到了兽群的围攻,杨郎还受了伤。不过那时的伤对于他来说,怎么比得上一个为了他去牺牲了的大哥!每每想到武夜来的大义,杨郎那一行带血的泪,就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后来杨郎想到了仇恨。他曾经发过誓,一定要踏平魔教替他的大哥报仇的。于是杨郎重新打起精神,因为他知道凭他现在的修在自保都还成问题,怎么可能为他的大哥武夜来报仇呢?于是杨郎想到了躲避起来,苦练修为,哪怕一百年他都愿意!
于是杨郎御驾离开了比丘山。看着已经抽新芽的枫林,杨郎感叹了良久。当他御驾到洛山城的时候,他不由得想到了不久前,他的大哥还陪着停留在这里呢!
于是杨郎停下御驾,趁着夜色又回到了洛山城。杨郎重温着那武夜来曾经坐过的桌椅,那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可是人呢,人去了哪里?
一样的月色,一样的夜,一样的茶肆,一样的桌椅。可为什么,那夜还在这里满心要替洛山城抓妖的人呢?
为什么在时间的摧磨下,总是物是人非?故地重游,难过的仅仅是那些缅怀的心情吗?有谁能了解那一种,被孤独侵蚀了的单身。那一种单身,借酒漂泊天涯的生活,滋味怎么是一坛苦酒酝酿千年可以解释得来的!
杨郎就坐在街边的茶肆桌椅上,饱受着风吹,被月色淅沥着伤悲。他很想知道,怎样才能在时间的手里逃得一瞬间永世的恒远?
可这一瞬间的永世恒远,又怎么能敌得过那些千秋大义?譬如武夜来的舍生取义,每每想到武夜来,杨郎的心就会一阵绞痛,然后不由自己地道:“大哥,大哥,我会为你报仇的……”
杨郎就坐在茶肆老头的的桌椅上冥想。正当他思考入神,有了一些自己的道时,突然听得茶肆老头在喊他。他猛地从思绪中醒悟过来,他想,不能再介入这些人的生活了,毕竟道不同了,所朝的方向也就不同了。
杨郎趁着茶肆老头开门的时机,立即朝一旁黑灯瞎火的发财酒家躲去。没想到躲在发财酒家的两个客人还没有睡,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明天的拜祭小神仙。杨郎听到他们描述的就是他和武夜来谢雨裳三个人时,就不由得停住脚步仔细听。
杨郎听说洛山城里面的人已经把他们三人雕成塑像礼拜时,心里像打翻了酒宴一般,七荤八素的。至于什么是七荤,什么是八素,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杨郎附和着月色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神庙旁,在三尊雕塑旁静静地看着。月光的辉泽,把圣洁如水一般的倾斜在三尊塑像的身上,仿佛要纪念死不去的永垂不朽的精神。可被精神寄托的人呢?
那时的杨郎想到了仙访谷的救世殿上的白衣圣祖。那白衣圣祖不知死去千百年了,可千百年的岁月倾轧,有谁在见到那一尊白衣塑像时会忘记圣祖曾经的奉献?平那一记后人对圣祖的拜祭,又有谁不为当年的精神感动呢?
有些人虽死犹生。像十五年前正道的第一高手和魔教的第一高手武通和宁问天,他们已经辞世十五年了,可每每别人一想起那场浩劫,如何会少忘记赞扬和佩服两句?这世间能拯救整个苍生的人太少了,少到了千百年,万万年以来都可以屈指可数。所以这些人只要时间尚存,他们就不死,他们就不朽!
杨郎就站在三尊雕塑下面,看着雕塑无限的遐想。他想起和武夜来的初见,想到了和武夜来一路走来的种种。不管这一切的种种有多么的坎坷,可每当坎坷来临时他都没有想过害怕,因为武夜来在身边,武夜来的那微微一笑还在身边环绕!
当离开万劫窟的时候,杨郎才发现他的世界已经不能少了这一个结拜不到半年的大哥。武夜来的离开让他的世界除了仇恨以外就再也不能容下什么了!一个满身沾满仇恨的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快乐的!
或许在武夜来身陷万劫窟以后,杨郎就把毕生的快乐交付给了仇恨。可呆呆地看着武夜来的雕塑时,武夜来的那微微一笑,却如水中倒映的幸福一般,想触摸却不敢触摸,生怕自己一触摸就连最后的回忆,都会破得支离破碎,永远再无法愈合!
杨郎就凭借着那一尊雕塑缅怀着他的大哥武夜来。他想就算多年后他不幸替他的大哥报仇失败了,那也无所谓了,因为他的精神将回到洛山城,永世不离的陪着武夜来,然后一起在天上默默地为洛山城的人们祈福!
杨郎就那样的站着,那样的想着。就连他也不知道,就在这一串的联想中他的心灵已经升华了一个别人不能企及的程度。他的周身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生出一层乳白色的光晕。那光晕把他笼罩在里面,不停地旋转。
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摇篮中打滚。不过这个新生的婴儿,却不是带着向往世界的美好眼光来的,而是带着仇恨的眼光来的!一个带着仇恨长大的婴儿怎么可能会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杨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由悟道走入了一条有魔心的修炼道路。不过今后的修真道路如何,总之除非他死,否则这一颗魔心将随着他不离不弃!
天的亮就如同杨郎的这一颗魔心一般,在他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他的身边。当第一批来礼拜的人到来时,杨郎顶着那一身隐匿身法的真气退到了凉亭中。他远远地看着别人对他们三人的礼拜,然后一行叹息留下以后,就御驾离开了,离开的没有任何的不舍!
杨郎离开以后,就一直往东北方向飞去。因为他记得幽灵谷就在东北方向,他本来想去幽灵谷那样偏僻的地方去潜心修炼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就是不允许他去那样显得安静的地方修炼,总想找一处刺激的地方修炼。
于是杨郎继续往东北方向飞去。而这时在仙访谷中修炼的纪娴听说武夜来已经失陷万劫窟,谢雨裳回到了抚仙坞,只有杨郎下落不明。于是纪娴在取得师父花容仙子的允许下,出仙访谷一直朝着洛山城而来。好在在半路上遇到了杨郎。
纪娴看到杨郎的第一眼就觉得杨郎变了,变得怎么也没有她当初第一眼看上去的那么害羞了。而是一种冷漠,一种陌生,一种仇恨心绪相互夹杂的群体。纪娴没有想到,短短数月不见,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而物是人非的进程,突然地那么措手不及!好在纪娴抱着对杨郎一定要照顾到底的决心,因为杨郎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师门,也没有了唯一一个与他结拜的大哥!他的世界彻底的孤零了,孤零得即使受了伤也没有人会懂!
可即便今后他真的受了伤,没有人会懂了,
可是照顾他的人,
你也不会懂吗?
如果有一天你也受伤了,
他会懂吗?
即使他懂了,
他那一颗被仇恨蒙蔽的心,
怎么会让他轻易把知道说出口,
或许他宁可留下两行血泪,
也不会把关心记住,
可那两行血泪在你看来,
是不是一切都值了,
所有的一切都懂了?
可懂了,
一切是不是已经早已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