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用脚趾头去想都能想得到。并且,这阴阳丸的功效比起我的归元心咒,效果可是要更强悍几倍。
如果,这医院的医生护士真的亲眼看到了安昕的双腿从重伤到完全愈合,那么等下,我们可能得想办法把安昕往远处送送了。
当即,我拉着李宇波到门口,低低地讨论了几声,两个人分了工。他的职业身份注定了他会比我更擅长和各种职业的人打交道,毕竟任谁和警察谈事儿,不管自己真的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但突然被找上,总归是心里不会那么镇定。
所以,他守医院,我则是出门到医院附近的小商店里,替安昕买套合体的衣服。
时间紧迫,这附近还好我还算是挺熟的,出了医院没跑多久,便看着一家开在路边上的运动装店。回忆了一番安昕的身材大致数据,我随便挑了一套店外模特身上的淡蓝色套装,以及一双白色袜子,付了钱便匆匆往医院回。
到了楼下,路过小超市时,我又进去拿了双夏天穿的凉拖,又一路没停地跑上楼。一夜未眠,今天到现在为止,我似乎连饭都没吃上了一顿,去花安国家路上,在李宇波家里以及回洛阳时候喝的几口水,竟是硬撑到了现在。
从我下楼到回来,统共也就用了十分钟左右,而李宇波的办事效率也是相当快,当我喘着粗气拎着两个塑料袋停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已然晃了晃手中的单子,示意我出院手续已经办好。
我把衣服给了安昕,拉着李宇波站在了门口等她换好衣服。
“安昕在这医院检查倒是做的不少,不过伤口处理什么的,还真是一样没有......”李宇波靠在墙上,看着手里的单子,眉峰轻挑地说:“诶,你要把她带回郑州么?”
“不然呢?”他都说出来科研院了,我还敢把安昕放洛阳么?不夸张地说,就刚才下楼给她买衣服的过程里,我甚至都脑补出了一部以我们为主角的血腥科幻片......我们是被血腥的那一方。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李宇波试探地说道:“那把安昕费劲送来洛阳的人,还费劲把她的伤给整好,又让安昕告诉你,这场决战才刚刚开始,那么,他把安昕送到这边来,会不会就是想让她避祸呢?”
“嘶......”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昨天晚上都经历了啥,但你这手,这一身的伤,还有安昕衣服上的那一身血,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你们真的打起来之后,是照顾不到她的。”
“......”
“是这样吧?我想了想,你和安昕俩都是洛阳人,可能他把小安昕送回来,也是觉得在洛阳,会比在郑州安全许多,毕竟这俩地儿一比,你们明显对洛阳更熟,对吧?”
李宇波这一番话,听得我心里动摇了起来,是啊,安昕之所以会在洛阳,就是因为我今天凌晨帮着强子驱阴,而没有能顾得上她,若真的这只是个开始,那么安昕跟着我回去,只会比现在更加危险。
可是,把她留在洛阳,真的好么?
带走她,留下她,这个问题把目前能想到的所有因素都考虑进去之后,让我很难做出抉择。
很快,安昕换上了一套新衣,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还挂着些许水珠,显然是借着刚刚换衣服的时间,在病房里的简易洗手间里,洗了把脸。
“苏然,走吧。”她谨慎地看了看门外,拉着我的胳膊便快步往电梯方向走。不知道是不是李宇波所提到的科研院让她也心绪不宁,这走的一路,她那不时回头,四下张望着的紧张神色,与那作了案之后的小偷都差不太多。
“没事,好好走。”我忍不住把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抚着,毕竟在人群之中,这种神色举都如同惊弓之鸟的人,更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一路,我们三个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个路人的目光,总算是平安无险地坐回了李小青的普桑车上。李宇波把车子启动起来,一边看着后视镜把车小心翼翼地往外倒,一边问着我如何决定——如果我坚持把安昕带回郑州,那么他现在就开始按照返回郑州的路走,而要是另一种情况,那么去哪儿,就得我们指路了。
他虽然之前也来过几次洛阳,但都是别人开的车,算起来到现在为止,他也只认识洛阳的几条主干道。
“安昕,要么你先回家吧。”我看着眼角依旧红通通的她,决定相信老范一次,既然他敢给安昕喂了阴阳丸这种神奇的东西,那么后面接连发生的事情,他应该也会考虑到,与其带着安昕回去继续担惊受怕,还不如让她先在家里过几天安生日子,等事情结束了,再过去也不迟。
安昕瞪着清澈的大眼看着我,下嘴唇被她洁白的牙齿轻轻咬出了一道凹痕,这如同受伤小猫儿一般的模样,让我止不住心头又是一软。但事关她的生命安全,我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冒险把她带回去。
就这么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安昕迅速聚集的眼泪再次滑落脸颊:“好吧,我回家几天,这几天过去了,我就去郑州找你。”
“好。”她可怜兮兮地说着,我的心头又是一阵揪痛。
这医院距离我们俩的家都不远,不过七八分钟,车子便到了我们俩家附近的一个路口,我拉着从安昕出来,进了这路口里的一家小吃店。我这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失血又太多,再再不补充点儿,我怕等会儿安昕若是哭得太惨,我可能连拉住她的力气,都要没了。
这家小吃店在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那个时候,我崇尚自家做的东西才完全健康的老娘,极少会给我零花钱,所以这种最低级别的下馆子,能偶尔出来吃一次,都是相当幸福的。
这家刚开店时候年轻貌美的老板娘,现在,真的成了“老”板娘了。她已经忘了我们,但对于这并非饭点儿依旧上门的客人,依然很是热情。因为手里还有两枚阴阳丸的缘故,哪怕现在浑身上伤,可在吃喝上,我并不用顾及什么——但,那一勺勺往碗里放的辣椒,却是让那老板娘看得额头冷汗直冒。
随便吃了些,我胃里总算是有了些可以消化的东西了。
因为我身上的伤还太过明显,没法儿到安昕家附近转悠,不然一被认出来,我爹妈指定晚上就要把电话打过来问了。所以吃完了饭,就在这个路口,我送别了同样依依不舍的安昕。
离别总是伤感的,今天的第二次感受,比第一次送别柳晨风和赵茵茵,要深刻得多。
安昕朦胧眼泪,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着,风吹过,她头发散在肩上,阳光与柳絮里,微微红润的皮肤闪动着一层淡淡的莹光,楚楚动人。但很快,这极不起眼的微光便又隐在了细碎的树荫里。
我的心终于是悄悄地往下放了放,看来老范还真的是留了后手,确保安昕的安全。
现在,已是下午四点半点钟了,距离黑夜的到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再想到老范带过来的话,想到如今的清泽医院,想到不知所踪的老妖,我望着已经将这条小路走过三分之一的安昕,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挥手作别。
洛阳到郑州走高速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但就李宇波过来时候的开车技术而言,两个半小时之后我们能到清泽医院,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些,我一边挥手,一边倒着往路口走,李宇波的车就停在那里,是时候该离开了。
也许,老范所说的最后决战,今晚会再次打响第二战。
退到车边,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从安昕眼角滑落的泪,那样的晶莹,那样的透彻,那样的美好。
但最终,这美好也只是一闪而过,最后坠落进尘埃里。
李宇波靠在车边,香烟在夹在指间悠悠地冒着一缕白烟。我满心复杂地退回到车边,安昕已经转了弯去到另一条路了,可我的双眼,依然不受控制地看着她最后停留过的那棵小树。
“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李宇波抖落了烟灰,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赶紧吧,一会儿回去晚了,李队回家就得打车了。”
我没有吱声,这一次的告别于我而言,与生离死别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面对孟岚秋那种实力的对手,他一旦无所顾忌地疯狂起来,恐怕次日的郑州,会与人间炼狱都没有太大差别了。
我坐在了副驾驶上,李宇波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启动了车子,踏上了回程。我系了安全带,闭眼靠坐着,车厢里,属于安昕的味道似乎还在飘荡着,由鼻腔到肺腑,最后落到心田。
闻着这味道,我从口袋里摸索出来装着阴阳丸的袋子,拆开放了一粒在嘴里,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瞬间占据了我的口腔,可这一次,也许是因为难过,也许是因为不舍,咽下去之后,我的胃竟然平静地接受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