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有些出乎预料啊,这种表情,他说的不应该是:苏然,我来杀你,或者是苏然,我来跟你算算之前的账么?
他的笑容越来越冷,周身的阴气几乎是带着冰碴子在飞舞,十二点前几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煞气,竟是也有着不少夹在其中。我体外的护体灵力已经不够了,仅仅是一个对视,我的脸颊便被划拉得生疼。
“帮我什么?”我连忙把裤脚拉下去,咬牙站起来,同时将辟邪贴在身前防身。
“你不是在找阵眼么?”他撇了一眼我身后的电线杆,眼里寒光更胜:“要说这个阵法,恐怕除了柳生道人,就只有我最熟悉了。”
“柳生道人?”
这名字倒是挺耳熟啊,我眨巴了几下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撇向了大厅里,最熟悉这个阵法的,莫过于是布阵者了,既然柳晨风这么说,那在里头跟清游几个打着的,岂不就是柳生道人了?
“对,是他。”柳晨风同样看向了大厅方向,眼里的恨意没有丝毫掩饰,“这个阵法就是他布下的,同时,他也用这个阵法困了我将近三年,这笔账,也是时候该算算了。”
什么意思,怎么才一晚上没见,柳晨风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变化是不是太大了,昨天晚上虽说也跟我提过阵法,但他的神智也绝对没有今天晚上这般清醒,难道他昨天晚上在那个血茧里头呆了一会儿,出来之后并不是傻掉了,而是恢复了记忆,并且搞明白了这三年里头在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血茧不就是困魂魄或者困人用的么?
为何昨天乌鸦精姑娘从里头出来学会了说人话,而柳晨风从里头出来,还恢复了记忆提高了智商......我瞅着他有些愣神,大家都是从血茧里头出来的,怎么就他俩没受血茧的负面影响,敢情是我出来的方式不对?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连忙将注意力转回眼前:“你......这些全记起来了?”
“你说呢?”柳晨风居高临下地撇了我一眼,不大的眼缝里居然露出了一丝藐视,看来,这智商还真心是往上涨了不少。他回头望着已经被拆差不多了的大厅,整个魂体的气息,都变得凶狠残暴:“话说,你到底想不想破阵了?”
他有些不耐烦。夜风已起,也不知是从哪棵树上吹落的几片粉色花瓣顺风飞来,悠悠地落在我跟柳晨风中间的地面上,忽的一抹黑风掠过,我的眼前只剩下了些残渣。
“想。”
我回神连忙点头,同时也将柳生道人什么的暂放一旁,现在的情况,明显是破阵要更重要一些。
“阵眼在哪儿?”
“怎么破,你会么?”
“我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如果需要太多灵力的话,可能得等等。”
我一股脑问了几个问题,柳晨风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旁边种了一圈冬青树的花坛飘去。
阵眼在那里头么?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厅,也赶忙跟上。
这个花坛并不起眼,老套的种了一圈冬青树当围栏,里面种着些不同品种的矮乔木,已是季春时节,花坛里面已经完全没了冬日的萧条模样,几株枝繁叶茂的月季与芍药,花骨朵也已经挂在枝头,粉粉嫩嫩,清雅的幽香沁人心脾。
然而,这样生机勃勃的画面在柳晨风飘进去之后,便没有了。
他身上的阴气与煞气因为情绪的不稳定,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阴煞之气和着夜风疾舞着,快到看不清的煞气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般,短短的两次眨眼间,花坛里就只剩下了一片细碎的残渣......
得了,里头在打着的五个是拆迁办的,这后补的,也是来霍霍我们学校的。看着短短几秒就被毁了一半的花坛,我有些欲哭无泪,尽管我不是经济管理专业的,但H大毕竟也是我的母校啊......
“苏然,你站那不动干什么?”柳晨风回头,看着我冷冷道。
“哦,来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满心满肺的悲哀,抬脚迈上了生生被他阴煞之气糟蹋出来的路。又到子时,月色正浓,冰冷的月光洒落下来,将我眼前没有路灯的一片残骸,都披了一层惨白,仿佛也在替这些躺了枪的花花草草默哀。
柳晨风飘到花坛中间停了下来,回过神,他收敛了周身上下的阴煞之气,盯着自己脚下。
“应该就是这里。”他说着蹲下了身眯起眼,试图确认着自己的判断,然而他是鬼物,是厉鬼,所以哪怕他整个身体都趴到最底,魂体距离地面,也会有个十几厘米的距离。意识到了这一点,柳晨风朝我招手:“你过来看一看。”
“好。”
我应声上前,他则是往后退了退停在一米开外,没有足够的灵力保护,他的煞气对现在的我而言,是足以致命的,好在这一点不用我提醒。我走到他刚才飘的位置,冲他笑了笑才开始清理地上的草木碎渣。
这周围先前有着两三株一人多高的月季树,树上满挂着盛开或含苞的粉月季,夜风一吹,花瓣轻落,这样的景色向来是校园情侣们约会的首选之一。只是柳晨风一过,差不多有大腿粗细的月季树,这会儿只剩下了一点点露在外面的树根。
“唉。”我看着那还淌着粘稠汁水的根茎,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这么好的树,可惜了。
“就是这个树根附近,你往下挖挖看。”
柳晨风往前凑了凑,又是一阵阴风吹来,刺骨的冰冷使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装作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挪,我按照柳晨风说的位置,打着寒颤开始刨树根......
不知怎么说,这感觉怪怪的。
树根周围的泥土表层浅黄,稍稍往下挖一点后,便成了带着点儿水气的土黄色,也不再稀松。小心地将这些挖出来的泥土往旁边推了推,我打开了狼眼,一手照着,一手继续往下挖。
如同所有的土地一样,这里的土也是越往下泥土就越湿润,短短的两三分钟里,我已往下挖了大约有二十厘米深,而此时的土壤,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褐色,甚至还有着滴滴水珠出现。
“快挖到了。”
柳晨风又蹲着飘凑了过来,为了确定着位置是否正确。可是那不受他控制的煞气忽的与我身外堪比保鲜膜一般的灵力罩子相接,却是又激起了一股淡到可以忽略净化白烟,与此同时,我的灵力没能完全护住的臀部,此刻竟像是坐到了一整盆仙人掌上一般,这酸爽......
某处传来的刺痛感差点让我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是念在柳晨风是好意,况且他的情绪还不怎么稳定,我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往旁边又挪了挪,用正面对着他,认真劝道:“哥们儿,你还是别离我这么近了,我这会儿灵力不够,受不住啊!”
“......好。”柳晨风退了回去,目光打量了我此刻的状态之后,原本白得发青的脸色,顿时憋成了锅底。
我欣慰地点头,同时也稍稍放下些心来,再次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挨着树根挖出来的洞。底下的泥水分很足,已经开始粘手起来,土腥味儿也变得更重了几分,不过,更让我上心的却是这土腥味里混杂的另一种臭味儿。
“这里头埋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我甩了甩手上粘的泥,眉头微皱,就在这一刻,一种怪怪的感觉再次漫上了我的心头。柳晨风怕伤到我,脸憋得从脑门黑到下巴也没敢再靠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努力往侧面伸长脖子观察着树洞。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人说的。”他摇摇头说道。
“听人说的?”
我手间一停,这四个字顿时让我脑中灵光一闪,刚才他还说是自己被关在里头所以最熟悉这个阵法的,可现在怎么说是听人说的呢?
还有,能知道这个阵眼位置所在的“人”,除了黑叉手底下的亲信之外,应该也就只有华氏兄弟身后的那个了吧,毕竟照我们这些天里得到的消息及推断,这位存在可是十成十地在跟黑叉对着干呢!
是他吧,我偷偷瞟了一眼柳晨风突然僵住的脸,顿时激动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
我努力绷住脸,为了掩饰,我挖土的力道也更大了几分。
“啊......我听谁说的......”柳晨风昨夜涨了的智商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又掉了线,他漆黑的瞳孔定定地望着树洞,同样一副想要掩饰的模样,刚才的凌厉气势像是在这一瞬间里,被扔到了九重天外。
我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地等待他的回答,于是,柳晨风慌了,他身体开始左飘右飘,嘴上打着哈哈说:“哎呀,我也忘记是谁了,你也知道我记性很不好的,能记住这话就不错了......真的,我记忆恢复之前,可真的是只认识你和我家茵茵的。”
最后一句,他说的理直气壮,可那跟我问的问题是完全不相干的。低头深吸了口气,我努力琢磨着要怎么去再套套他的话,可是就在这时,我没有停下挖掘动作的右手,指尖却碰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