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去过极寒之地感受严寒,也曾在感情中有过心慌意乱的时刻,但所有的所有,都抵不上厉佑霖此刻的兵荒马乱。
浑身的血液都在她话出口的那瞬间停止了流动,不仅如此,温度也跟着消失,剩下的只有冰凉。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染染……你说什么?”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否认,试图从她嘴里听到开玩笑几字。
然而……
“你听得很清楚,我是说,我和你,我们分开吧。”
他听到了她清冷的,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而后,他看到她双脚站到了木地板上。
厉佑霖猛然惊醒。
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很认真的说着分开,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跟随了自己一路的不安也在这一刻疯狂蔓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想也没想死死拉住她的手急声解释:“因为今晚我没来接你么?染染,今晚的事我……”
“你不用解释。”纪微染冷声打断了他。
垂首,她看着被他抓住的地方,随即一根根的掰开了他的手指。
“我也不想听,”此时此刻,她出奇的冷静,冷静到仿佛这事和自己无关,仿佛把自己彻底剥离了开来,“你要原因,我也可以给你,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还是给彼此一点时间考虑……”
“不可能!”
近乎气急败坏又恶狠狠的三个字截断了她的话。
纪微染忽而沉默。
强烈的窒闷感压在厉佑霖心头无处发泄,他无奈,却又无法,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染染,”强势又不失温柔的,他抬起她的下颚让她面对自己,“什么不合适?这种话你说来骗我还是骗自己?不给我原因,也不听我解释就要判我死刑,这又算什么?”
纪微染被迫看着他,神色淡淡。
只是她的心,已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残忍的无情的攥着,扭着,继而延伸出绵延不绝的痛意和酸意,让她窒闷,更让她鲜血淋漓。
他问她,他算什么?
那她呢?
她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赵绾烟呢?又算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冲动的想要问出口,可想到从前天到现在的种种,她忍住了,她的骄傲,她极力维持的自尊都在警告着她。
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紧了紧,最后,她又逼着自己松开。
“可我想分开。”一字一顿,她望着他眼中的自己,说得很轻,“厉佑霖,我想和你分开,也可以……离婚。”
离婚两个字一经出口,气氛骤变。
“染染!”
厉佑霖瞳孔骤然一缩,眼中尽是受伤和震惊。
纪微染别过了脸,趁着他失神的机会,她再一次掰开了他的手挣脱了桎梏,而后,她没有任何犹豫的,也没有丝毫留恋的往门口方向走。
“今晚我睡客房。”
一瞬间,厉佑霖只觉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了起来。
他想也没想的再一次伸手拉住了她。
“染……”
手机铃声却在这一秒突然响起。
纪微染心尖蓦地一颤。
莫名的,她想到了赵绾烟,紧接着,他抱她的照片,她抱他的照片,全都一一出现在了脑海中。
那么清晰。
心脏重重蜷缩,呼吸艰难,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扬手甩开他的桎梏。
“放手!”冷静清冷的嗓音下,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颤。
厉佑霖哪里肯放?
可恼人的铃声还在继续,扰得气氛紧张,扰得人心烦躁。
他一手抓着她的手不松开,另一只手则烦躁的掏出手机准备挂断。
“染染……”
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人,他没有低头看手机,以至于一个手误,他划开了接听键。
“染……”
“佑霖……佑霖你去哪了?佑霖你回来好不好?我害怕……再陪陪我可以么?佑霖……佑霖……”
空气,静滞。
厉佑霖的呼吸亦是骤然一滞,从没有过的慌乱和懊恼在这一刻席卷全身。
“染染……”慌乱的掐断电话并后知后觉的关机,他的嗓音已哑到极致,“她……”
纪微染没有转身。
她觉得,讽刺,说不出的讽刺。
她想保留自己仅有的骄傲,可偏偏啊,事情不如她所愿,她仅剩的被一点点的剥开。
那是赵绾烟的声音啊……
今晚,他果然是和她在一起的。
陪她……
他到底陪了她多久呢?
既然在陪她,又为什么要回来,回来……用这种方式在她心上刺上一刀?
“给我一分钟,让我解释,好不好?”
男人带着些许恳求意味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纪微染睫毛微颤。
解释么?
唇畔的嘲讽愈发浓厚,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看起来和平时无异,可她的掌心,已然被掐入的指甲印出了道道痕迹。
她的心啊,早就兵荒马乱。
“不用,”她出声,依旧背对着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我说了,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想听,我的决定更不会变。”
闭了下眼,顿了顿,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想你可能需要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轨,所以厉佑霖,分开吧。”
她不想,也不敢再喜欢下去。
她怕。
“纪、微、染!”厉佑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她的名字,“什么叫拨乱反正?什么叫回归正轨?你觉得我需要想清楚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卧室里除了他粗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下一秒,他一个跨步走到她面前死死的盯着她。
然而,面前人连半个回应都没有给他。
他猜到了。
前所未有的后悔包围着他,让他抓狂,让他懊恼,可他又深知,这些都不是时候,目前他最应该做的是解释。
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无意识的加大,他盯着她,呼吸急促:“染染,对不起……今晚我失约的确和赵绾烟有关,但也不全是因为她,是方伯,在机场我接到了他病危的电话,可能撑不过去了,所以我带赵绾烟去了医院,方伯……没有抢救回来,赵绾烟情绪有些失控,我让贺舟留下处理就回来了。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他急切的说着,从来在女人的问题上游刃有余的他,只要他愿意从来都知道怎么哄女人最好的他,这一刻,在她面前,他语无伦次,毫无胜算。
慌乱间,他甚至还想到了曾经顾言求她不要离开的那一幕,那时候他还曾轻视过顾言。
可如今,自己和顾言又有什么两样?
面前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
厉佑霖胸口更窒闷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你,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介意赵绾烟,我想把这件事解决了再告诉你,我和她……方伯在第一次病发的时候求我能照拂她,昨天我带她去新加坡,也是为了这……”
“够了。”
四目相对。
纪微染神色依旧冷静,只是,她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
“说这么多不累么?你和她之间有什么,又为什么会在一起,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与我无关。”用力的,强势的,她掰开他的手,“放开我,我很累,要休息,现在,我不想看到你。”
“染……”
“是不是要我求你,你才肯放开我?还是要等到我的手肿了?”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堪比一根根针,刺在了厉佑霖身上,很痛。
瞥见她被自己握住的手腕红了一圈,他又心疼又懊恼的松开她:“疼不疼?对不起,染染,我……”
纪微染不想再听他说话,侧过身就要走。
手,再一次被握住了。
身体猛地僵住,她条件反射想要甩开:“厉佑霖!”
她的排斥,她的防备,甚至是她的紧张,厉佑霖都感觉的清清楚楚。
这一刻,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和她之间,此时此刻已然进入僵局,以她的性子,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她都不会听。
半阖了下眼,再睁开,他的眸色变得幽暗,声音亦是:“你留在这,我睡客房。”
“不……”
“听话,要么你留下,要么我陪你一起留下。”
最终,纪微染还是被迫留了下来。
卧室门,被关上了。
纪微染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看向了那扇门。
一波又一波的酸涩和难过朝她涌来,她努力的想要忽略,甚至想要压制,可……没有办法,她做不到,毫无办法。
明明……是她要他离开的,可为什么,他真的走了,她却更加难过了?
门外。
厉佑霖关上门后没有离开。
修长的身形如雕塑一般立在门口,烦躁间,烟瘾上来,他下意识摸了根烟出来,只是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躁意更甚,他重重吸了口烟,可烟雾飘出的瞬间,他整个人愈发无措,眼神也黯淡了下去,甚至,他的另一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他只能一口一口的抽着烟,以借此平复躁意寻回冷静。
然而,事与愿违。
什么冷静,什么自持,根本消失不见。
渐渐的,他走了神,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