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墙壁破开的瞬间,楚怜霜所感受到的那一阵风里实际上下的有药。
之后,玉沧澜又在城外布置了幻阵,是以,楚怜霜才会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灵水河。
飞影又引着她一步步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她刚才又故意将楚怜霜的话重复一遍,就是让水千丞明白,凭着她的本事,想要楚怜霜死,她此刻早已经死了。
看水千丞的样子,显然是已经明白了。既然明白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
“千丞哥哥。”楚怜霜看着水千丞终于朝她走了过来,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得意。但语气却越发的委屈,似乎眼泪也流的更凶了一些。
“你到底还是相信怜霜的。”她朝着他笑了一笑,梨花带雨强颜欢笑,越发叫人看着心疼:“千丞哥哥放心,只要你愿意相信我,哪怕天下人都误会我,我也是开心的。”
数林边上的雨荞狠狠的哧了一声,彻底的挪开了眼。一个女人能够无耻到那样的境界,真是叫人太恶心了。
“千丞哥哥,人家心口好痛,站不起来了。你来扶人家一下可好?”白玉般的小手朝着水千丞探了出去,无声的邀请。
水千丞黝黑的眸子不住闪烁,终究是站着动也没动。
楚怜霜的手伸了半晌,却并没有看到水千丞如往昔一般的紧张。心里便闪过一丝慌乱。
“千丞哥哥,你……”
“怜霜我问你。”水千丞深呼吸,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跟你离开林州之后,你真想要我毁了林州灵河段所有的防御工事么?”
楚怜霜愣了一愣,眼前的境况显然超越了她的思考范围。
在她心里,水千丞一定会二话不说拉着她向文青羽求情,凭着水千丞的名声,文青羽自然不会当面为难他。
那么,自己只需要随便抛个媚眼过去,今夜她还是可以带着水千丞顺利离开林州的。
哪里想到,这个木头傻子见了自己居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刚才想了很多事情,这几****来见我,似乎一直在跟我打听灵水防御工事的事情。而且也时常表现出对灵水河段的不满。“
“我。”楚怜霜眸子一缩,说话条理清晰的水千丞表示叫她很吃不消。
“我那不是因为想要多了解你的工作么?将来去了南疆我是要做你的妻子的,到时候自然要帮着你一起治理河道。”
“我当你说的是真的。”
这话说完,别开眼不愿意看的人又多了几个。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样傻的。明明已经叫他听到了这个女人的心底里的实话,居然还能叫她三言两语便给迷惑了。
“我再问你。”水千丞眸光一闪:“你是真的想要嫁给我么?”
楚怜霜的神色明显的怔了一怔,竟是不敢抬头与水千丞目光直视。好半晌方才喏喏的说道:“那是自然。”
“那,你可愿现在就与我成亲?”
“你疯了吧。”楚怜霜险些就跳了起来,打死她她也是看不上水千丞的,从没有真心想要嫁给他过。
水千丞以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所以她下意识的就将真话给说了出来。然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立刻低下了头,做足了不胜娇羞的柔弱。
“这里荒郊野外的,又是半夜三更。哪里是成亲的地方?”
“地方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
平日里只消一个眼神,水千丞立刻就闭嘴了。今天却也不知是怎么了,水千丞突然执着的很。
“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不嫌弃。我们马上拜堂,暗月少主便刚刚好是主婚人。”
楚怜霜好悬没吐血,什么叫他不嫌弃?嫌弃的那个明明该是她好吧。
“千丞哥哥,你知道女子一声最大的梦想便是穿着嫁衣,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的么?为了你我被迫进了太守府,如今你我在这里成亲。怜霜竟是这一辈子都不能有个堂堂正正的拜堂成亲了么?”
文青羽心中冷笑,楚怜霜好快的反应。不可否认,也很是知道怎样拿捏人心。
说这话不就生怕水千丞忘记了自己的命是用她的清白来换的,所以刻意提醒一下么?
果然,刚说完水千丞立刻就顿了一顿。
“好,你若不愿,我不再逼你。”
楚怜霜立刻松了口气,心底却莫名其妙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可究竟是在不安什么,却全无头绪。
“最后一个问题,到了南疆,我还能回来林州么?”
楚怜霜彻底默了,她当然不会再回来林州,水千丞这辈子都是她的奴隶,注定了要被自己吃的死死的。她不回来,水千丞自然不能回来。
“林州这里留给我们的都是不好的东西,还回来做什么?”
“我明白了。”水千丞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底笼罩的哀伤便已经半丝不见。
“你实际上从来就没有真的打算要嫁给我,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作为一颗棋子,自然不应该有自己的喜好。所以我这辈子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林州来了,是么?”
楚怜霜的眼中突然就罩上了一丝慌乱,从水千丞开始说第一个字起,她就急着想要解释。偏偏水千丞一气呵成,半点没有给她留插嘴的机会。
“千丞哥哥,你误会了,我……”
“我以前的确误会了你,以为你是没有心机的单纯姑娘,非常需要我保护。我终究是错了,原来需要人保护的那个,是我。”
“我……”
“你本不是林州人,对林州没有感情我不怪你。但我却是在这里出生的。”
他眉峰一挑:“你看看清楚,就是你脚下这片土地,和你谈之色变的灵水河养育了我。这里有我的根我的魂,有我水家历代祖先的英灵。你以为我离的开?”
楚怜霜脸色一黑,脸上的自信终于半丝不见:“若你想回来,将来不是没有机会……”
“你最不该动的心思,便是想要让灵河水吞没了林州城。我是治理河道的人,祖祖辈辈都已经跟灵水河再分不开了。你叫我亲手毁了我铸造的堤坝,然后将我的祖先尽数埋葬?你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我……我。”
这一次,楚怜霜我了半天,却始终都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水千丞最后看她一眼,立刻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文青羽拱了拱手:“水某输了,愿赌服输!”
文青羽清眸中漾起一丝浅笑,笑意直达眼底,显然心情是非常愉悦的。
“来人,带水大人回太守府。立刻更衣梳洗,明日起,总领河道衙门。”
“多谢公子。”
水千丞大踏步超前走去,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千丞哥哥。”楚怜霜已经彻底慌了,再顾不得装下去:“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怜霜。你要相信,怜霜是爱你的啊!”
水千丞只微微叹了口气,脚下的步子却片刻不曾停留。
“水千丞,我这么求你,你都不肯回头么?”楚怜霜眼看着叫水千丞回心转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脸色立刻就变了。
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显然是将水千丞给恨上了。
“你家里穷的连锅的揭不开,不是我送银子给你,你早饿死了。你不善于钻营,不是我帮你,你早就被砍了。到了如今,你居然这样子对我?”
她的声音陡然的尖利。
文青羽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些人就是这样,拿着一点点的小恩小惠便要人家感恩戴德一辈子,把自己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她却忘记了,她口中对水千丞的那些恩惠,实际上都是出于自己的目的。
而且,水千丞为她的付出,远远要多得多。她看不到自己的问题,永远都只会去怨恨别人。
“楚姨娘,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是怕本公子忘了处置你,所以特意提醒一下么?”
文青羽脸颊上带着温良无害的笑,缓缓朝着楚怜霜走去。
楚怜霜的神情明显就是一滞,随即却越发的疯狂:“水千丞,他要杀了我,你不管么?我若死了,你也定然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没有人理会她的叫嚣,文青羽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
楚怜霜不是第一个对她说不得好死的人,她早已经不得好死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冷不防袖子却是一紧,扭头看去,却是水千丞突然紧紧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微微拧了眉,这人要是现在心软,即便他再有本事,也只能被舍弃。
斜刺里一道视线,却比她要怨念的多。
飞影几乎将自己袖子都给抠出了一个窟窿,说话就说话,扯什么袖子?这些人不知道,作为一个替主子挡桃花的侍卫,是一件多么痛苦而繁忙的事情么?
“求你。”水千丞低声说道:“不要杀了她。”
“哦?”文青羽挑眉,没有接话。
“只要不死,随便你怎么处置。算是,还了她这些年对我的情分。”
文青羽勾唇一笑:“好。”
“水都司说,楚姨娘痛恨林州,一心想要到南疆去。所以叫本公子成全了她。本公子向来是个心善的,最见不得人求而不得。自然也乐得成全。”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公子这么说,是要干什么?
水千丞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味,不过笑了一笑,大步朝着城门去了,再不曾留恋。
“来人。”文青羽扬了扬手,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冷芒:“伺候楚姨娘下水。”
“不!”
一声惊恐的尖叫直冲云霄,震得人耳膜生疼。楚怜霜眼底终于浮起了一丝恐惧。
伺候她下水?不就是要将她扔进灵水河里么?
莫说她水性一般,就算水性再好,如今月黑风高的,又是只身一人处在凶险异常的灵水河里。她有几条命能活着到了对岸?
这根杀了她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