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行之这次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任务内容很简单,在长安城找到一个人,然后将他带回江南同心盟。
人物是确定的,而且还知道具体地址,看起来这件任务很容易完成。
麻烦的是操行之要找的人,名字叫做魏不同。
长安圣手魏不同!
魏不同出身武林十大势力之一的药王谷,药王谷擅长针灸草药之学,门下弟子无不精通医术,药王谷能成为江湖大势力,武功倒在其次,这医术却是江湖人谁也缺不了的。
不过药王谷已经在二十年前宣布闭谷隐世,谷中弟子很少在外界行走,如遇一二,必被江湖各方势力笼络。
而魏不同就是药王谷弟子。
这是一位很有个性的人,他初出江湖就发下宏愿,要救治一千个必死之人,用自己的医术将垂死者从鬼门关拉回来。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魏不同辗转了许多地方,换了不少“工作”,他曾加入过四海帮,帮助过卫道会,进入过神秘的文镜秘府,前些年又跑来了长安,为长安剑派服务过一段时间,目的就是救死扶伤,拯救那些垂危之人。
不过魏不同后来发现,除了救助那些整日厮杀争斗的江湖好汉,其实那些没什么武功的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更需要他的医术,因此,魏不同离开了长安剑派,在长安城设立了一家叫做济世堂的药店,平价甚至是不收取任何费用,为周围百姓看病。
魏不同的理想很伟大,所做的事也很感人,不过他忽略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是要钱的,经营店铺需要钱,购买药材更需要钱,尤其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那些药物,其中的成分都需要价格高昂的天材地宝,魏不同虽还有点钱,不过这点钱根本管不了什么用。
魏不同以前都是在那些不差钱的江湖大势力中服务,从来没为钱犯过愁,现在出来自己单干,还固执地要将免费进行到底,没过多少时间,魏不同就频临破产了。
当然,这其中很难排除没有长安剑派的故意干扰,作为地头蛇,想对地盘上的一个药店动点手脚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起码依魏不同的名气和博大的节操,不应该没有一些富人踊跃捐款,或者是那些被他救下性命的人,竟然几乎没有一个人对魏不同施以回馈。
这不符合常理!
也许长安剑派确实动了手脚,或者对外界做了什么暗示,魏不同以及济世堂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到了后面,竟然连购买药材都开始赊账起来。
作为长安剑派来说,他们对魏不同也不能说是抱有恶意,目的很明显,就是让他知难而退,重新回到剑派的怀抱,到时候,他们自然会以大师地位尊重对待。
不过这个时候,魏不同也回过点味来,这个人性子很单纯,但同时也很固执,他知道这些事即便不是长安剑派亲自所为,也绝对有他们的影响,魏不同对长安剑派的印象立马变得很坏,后来长安剑派几次派人过来游说,都没有得到他的好脸色。
就在这个时候,同心盟向魏不同投来了橄榄枝。
同心盟主凌太虚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气魄很大,他没有玩那些小把戏,直接向魏不同盛情邀请,邀请他前往江南担任同心盟的供奉,并提出,如果魏不同愿意屈驾,同心盟将资助他在江南开立十家济世堂,帮助魏不同早日完成他的抱负。
这个橄榄枝是魏不同无法拒绝的,几十年的信念已经成为他生命的全部,为了完成少年时所发的宏愿,魏不同一生未娶妻生子,二十年前药王谷召回门下弟子,魏不同为了继续完成自己的事业,抗命不从,导致自己被最尊崇的师门逐除,这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但是激励魏不同继续忍着伤痛前行的,依然是忘不掉的宏愿。
这一次,同心盟开出了大手笔,在江南开设十家济世堂,帮助魏不同实现自己的愿望,试问这种条件他如何能拒绝?
因此,魏不同没有经过多少犹豫,就决定关闭长安济世堂,前往江南。
接到魏不同的信,同心盟高层极为重视,一方面派人考察周边城市,为建立济世堂做准备;一方面又派出操行之前往长安护送魏不同。
操行之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来到了长安城。
在从江南动身之前,他的义父叶孤瞻已经将厉害关系给他分析了一遍,再加上路途上的思考,以及和墨天问的几次谈话,操行之对于盟中为何派自己前来,大致已经分析透彻。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魏不同身处长安剑派的地盘,同时长安剑派很显然并不愿意让魏不同离开,但是限于大门派的脸面和魏不同的名望,长安剑派势必又不能动用太强硬的手段。
这种前提下,同心盟无论是派出绝顶高手或者兴师动众,都不合适,容易激怒长安剑派,最终将事情搞砸。
而操行之不同,以他的身份及其武功,虽然在年轻一辈算佼佼者,但放在高手如林的同心盟又不算什么,以后辈之礼前来护送魏不同,既显示出同心盟的尊重,又不失唐突,不会太过激化两派之间的矛盾。
再加上操行之冷静理智,办事利索,以往的辉煌成绩也说明任务交给他很放心,因此从这些方面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最合适并不代表没有风险。
这件任务的麻烦之处就在于同心盟和长安剑派一直存在矛盾,并且刚刚比剑结束,长安剑派年轻一辈的弟子甚至曾当众宣称长安城不欢迎同心盟的人前来。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操行之来到了长安。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一进城门,墨天问便说道:“行之,你去办你的差事,老夫去一下青云堡,好多年没见老朋友了。”
操行之或者说丁鹏,心中发苦,但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酷酷地说道:“墨长老请便,如果属下事情顺利,就不等墨长老,自回江南了。”
这是他早已想到的情景,以仁义剑的身份,自然不能参与到魏不同事件中,只是不明白墨天问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时间来长安?
难道他真是想念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特意过来看看?
墨天问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想说什么,但好像又不便说明,最后只是拍拍操行之的肩膀,温声道:“行之,好自为之,凡事不要勉强,能为则为,不能为则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操行之听出了他话中的一些意思,有些感激这个老好人的提醒,展颜笑道:“墨长老无需为属下担心,操某凡事会以稳妥为上!”
操行之很少笑,但是他偶然的笑容真是能让冰河解冻春暖花开,墨天问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帅气的年轻人,欣慰笑道:“老夫会在青云堡等着你,咱们一起回江南!”
……
目送墨天问的身影渐渐走远,操行之牵着马继续前行。
长安,地处关陇,属关内道京兆府,是大夏皇朝的国都。左有崤山、函谷关之险,右有关陇,巴蜀之固,自古为四塞之地,号为金汤之固,时有“得关中者得天下”之语,不仅历来为兵家必争,且是遥控丝绸之路的国际经济大都市。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啼花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梁家画阁天中起,汉帝金茎云外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这首诗,形象地描述了长安城的盛世风情,无怪东瀛学者要尊称其为“宇宙之都”,是天空秩序在地上的投影。而虔诚的吐蕃人又称长安为吉祥城,代表吉祥如意的意思。
刚入城内,操行之便身不由己地被眼前出现的一条巨型街道震撼。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条“巨街”,操行之依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惊叹,即使是依照丁鹏后世记忆中曾经见过的著名大街,也少有如此规模之巨大宏伟。
这条街,即是作为长安城中轴线的“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上通自皇城,外出自城南数十坊,绵延十数里,连接明德城正门,布局严谨,街道宽达一百五十米,可容45辆马车并排驾驶,两边槐荫夹道,春夏时节绿荫满地,芳香飘散,又称“槐街”。
而整个长安城,都是依照这种严密精确的设计建造而成,街衢通道均为东西或南北向,笔直如画,构成方格网状图案,呈现出整齐划一、秩序均衡的特点,其郁郁乎都城的风貌,尽显一派落落大方的大国风范。
走在朱雀大街,操行之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同时也为长安城的繁华震撼。
朱雀虽宽,但依然人流涌动,从城门进来后,他几乎是身不由己地跟随着人群车马前行,直到数百米后,左右各处小街巷道分流,大街上人流才渐渐稀少。
再行数百米,操行之感觉身边的人群更加稀少,但并不是因为分流,而是因为人们都主动地退开他的身边数米之外,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操行之驻足,站定身形,锐利的目光看向前方,前面数十米处也有一人,如同海中礁石,人群自动在它身边分流,而这块礁石此刻也在冷冷地看着操行之。
这是一名剑客,一名年轻的女剑客。
她的人就像寒霜凝结,隔着老远就感觉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气,她的身形站得笔挺,前胸好似没有发育完善,微有曲线,但是抛开冷意和身材的一点缺陷,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女剑客嘴唇微动,看似说话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让操行之听得清清楚楚。
“在下长安剑派叶轻鸿,在此恭候多时!”
叶轻鸿,操行之听说过她的名字,这些年江湖上虽然风平浪静,没什么太激动人心的大事,但是年轻一辈的高手也是层出不穷,有好事者将其中名气最显的一批年轻高手称为八英十四杰,原本的操行之是十四杰之一,而叶轻鸿正是八英之一。
雪剑冰心叶轻鸿,师从剑圣陆青山,是陆青山最小的弟子,也是关门弟子,据说剑法已得其师七分真传。
操行之没有答话,他向着叶轻鸿走去,轻轻一步,便跨越数米距离,周围人潮涌动,但始终无法碰到他的身体,只是几个跨步,操行之已相距叶轻鸿不过十米。
操行之停步,开口说道:“同心盟操行之,请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