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被眼前和耳边的一切弄得心烦意乱,本来大好的心情突然焦躁异常。那双眼睛意欲何为?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躲在暗处,肯定来者不善。自己可要提高防范。想到此,他正要喊住张尤就此结束今天的行程,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哟,大爷,看你穿着这么光鲜锃亮,难道是想与小女子约会不成。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笑声让高木厌烦至极。转头,一张脸抹得犹如刚刚钻出白面缸,白惨惨的能吓死人,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翻飞,从她嘴里吐出来的瓜子皮在空气中做着各种动作,既像是一场落寞的生命绝舞,又像在为她的嚣张铺路。一阵呛人的浓香裹着一具臃肿的躯体向他蹭着,越蹭越近,媚颜谄笑间,那双被涂了红艳艳指甲的手极像吸血鬼的魔爪伸向了高木的腰间。
高木极力抑制着胃里要涌上来的东西。
“既然大爷有此雅兴,小女子非常愿意奉陪。”说着,她一头扎进了高木怀里,并附耳低语,“您出个价,小女子今天就归您了。”
一股廉价发霉的香水味刺破空气直冲高木的鼻子,高木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吐了个天昏地暗。
“高木君,这是怎么了?”张尤正往前走着,半天没听到高木的问话,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回过头来,没想到高木正吐得昏天黑地。他以为是刚才吃的锅巴菜和蹦豆让高木那个只习惯精工细作美食的肠胃受到了刺激才致如此,便上来给他又捶胸又揉背的一阵折腾,“高木君,我扶你到边上找个地儿休息一下。”
高木舒了口气,看到边上的那个女人仍盯着他,伺机上前继续“谈生意”,气不打一处来,“八嘎。”说着,他倚住张尤把重心固定,抡圆胳膊给了那个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女人愣在那里,嘴角流出一丝鲜红的血,白惨惨的脸上出现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迹,她眼里闪着泪光,嘴里喃喃自语:“又遇到一个日本人,唉,真倒霉。”
一位路过的男人一脸的不屑与嘲笑:“能捡条命就算你运气不错了。”
张尤瞥了一眼这位“白无常”似的女人,对着高木说:“别惹上晦气。”说着转身扶住高木走开了。
高木一直骂骂咧咧,看得出刚才的确被吓着了。他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想不到中国还有这样的地方,本以为这食美景美之处定是文雅的之地,没想到会有此遭遇。看来我大日本要拯救的不只是支那的经济建设,还有这里的国民素质。
张尤忙着倒茶侍候,陪着小心。每个来到了中国的日本人都把自己当成是万能的上帝,以为可以拯救世界,拯救人类,拯救中国,可实际上,却是在这片土地上大发淫威、为所欲为,稍有不满便会拿中国人的性命当做发泄对象。
待高木缓和了情绪,张尤才小心翼翼地道歉:“高木君,我没有尽到职责,听凭您的惩处。”
“张桑。”高木抿了口茶,茶水的清香盖过了对刚才事情的不满,“不关你的事,但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带我来这种地方,乌七八糟,浊气熏天,不堪入目。”
张尤没有评价高木这几个成语运用得如何,他的心底似被针刺了一下,眉心微蹙,但转瞬又换上一张笑颜,“嗨!”
两人起身,高木抬脚还没落下,就觉得身后猛然一沉,他愣了一下,待扭头看到一双瘦骨嶙峋的小手、一副瘦成皮包骨的身板、一张面无血色的小脸,正在拽自己的衣襟,他一下子被吓的向后直接摔倒,嘴里呜哩哇啦惨叫,“鬼?鬼?”
“先生,行行好吧,我都三天没吃饭了,看你斯文有礼,穿着又讲究,一定是个有钱的好心人。好心人,给我点吃的吧。”声音有气无力,充满着恳求。
高木瘫在地上,狼狈异常,捂着被连续的突发状况吓得呯呯直跳的心脏,向着张尤求助:“张桑,张桑。”
繁华的南市,到处人山人海,如果没有人在前边扒开人群根本就不能通行。张尤只顾在前面开路,根本不知道在他身后发生的事情。听到喊声他扭过头,当看到那有着强烈反差的一幕时,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但表情转瞬又恢复正常,赶忙过来扶起高木,同时面无表情的对着那个“鬼”说,“去去去,一边去,脏鬼。”
“鬼”不但没有因他的呵斥与嫌气而远退,反倒上来抱住高木的大腿,“先生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高木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使劲甩着腿,他想把这个污浊之物甩掉,怎奈那一双小脏手就像粘在了他的身上一般,高木厌恶地看着这个“鬼”对张尤几乎是嚎叫:“张桑,快把他弄走。”
张尤拿出一张钞票,还没等说话,那个“鬼”便如一阵风似的抢了过去,又如一阵风似的跑了,边跑还边嘟囔着,“小日本就是没人性,还得是咱中国人。”
张尤眼里的神采黯淡了下去,这就是我的祖国,这就是我的同胞。
高木掸了掸刚才被那双脏手碰过的衣角,“好扫兴,张桑,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好!打道回府。”张尤收拾好心神。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似地在高木脑中回放了一遍,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如此的晦气?首先是那双神秘的眼睛,再有就是那个让人恶心的女人,然后是那具像骷髅的脏鬼。难道真的如俗语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真不敢想象在这大午夜还会发生什么。
外面的敲门声仍在继续,他堵住了耳朵,又把被子蒙在了头上。瑟瑟发抖中,他的脑海浮现出来中国之前他特意去神社参拜时的情景:四月是樱花绚烂多姿尽情绽放的时节,那粉红洁白的朵朵精灵在他心中是至圣至洁的象征。每年他都会与亲友围坐在樱花树下赏花品酒,可现在他身负使命,即刻就要起身奔赴中国,那是一个未知之旅,他不知道会遭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