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是被耗子惊醒的,两个二十多岁小伙子的房间可想而知,满地都是饭盒,啤酒瓶,有时候还有用过的卫生纸。
陈光在厨房炒鸡蛋,满屋都是葱花味,今儿是11号,单号他做饭,双号我做。
他这个人一米八的大个儿,脸色有点黑,但是长得蛮帅气的。
当然身高体貌对他这种能变身的人来说没什么意义,另外他也从不看片——他说看片还不如自己变成林志玲照镜子呢,从他说完这句话后我就再没和他一起去过浴池。
等鸡蛋炒好了,我刚叨了一筷子,陈光就猛然拍了一下桌子骂道:“MB的,天天吃鸡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要我说咱直接抢银行得了,我一变身,谁能抓着我,对不对?”
话刚说完,他自己就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骂道:“不对,这样是不对的,这是不劳而获的行为,是社会的渣滓!”
全程持续了半分钟,我连头都没抬,早见惯了。
这厮严重地精神分裂,我很怀疑那一半黑暗的灵魂能在半夜把自己变成妹子然后去厨房偷黄瓜。
对于他的精神分裂,我完全能够理解。
陈光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偶像是保尔、吴运铎、焦裕禄,一心要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人家大学上的是工大,献血证、见义勇为证、支教证、志愿者证一堆。
毕业后为解放全世界受苦的人跑到印度纳萨尔参加了游击队,负伤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自己从不相信存在的异能者。
我估摸着我要是他,早就精神崩溃了——这就好比你一直以为你是男的,结果十三四岁准备遗精的时候,不但没遗而且每个月都肚子疼还特么流血。
好容易他那边正常了,我电话响了,一看是微信,把嘴里的鸡蛋壳吐出去,冲着陈光说:“快点吃,来事了。”
微信上就一句话:“你俩打开电视,省一台。”
打开电视,正在播放一条新闻。
“最近,有传言说再次出现了猫脸老太的故事,引起了社会的恐慌。
在此,有关部门提醒大家,这些都是谣言,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有这样的谣言,然而事实上这只是个传说,请大家千万不要相信。
公安机关正在介入调查,一定要揭开谣言的真相。在这里奉劝某些有心人士,千万不要用这种恶作剧引发社会恐慌,否则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画面一闪,新闻就此结束,微信也没再响,但我和陈光都知道我俩要干什么了。
要说我们这个部门也算是个神秘组织,拯救拯救地球什么的也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按照老奶奶的说法,我们管天管地管鬼管神管穿越者。
但坏就坏在陈光的异能和我的眼睛上,我俩这组合,正事干不了多少,最适合干的事就是擦屁股。
你说啥叫擦屁股?别人晚上遇到鬼,第二天肯定到处胡咧咧,造成社会的恐慌。
我靠眼睛找到这位鬼,抓住它或者弄死它,然后让陈光变的恐怖点,大摇大摆的上街,说自己是搞行为艺术的。
最多会被脾气暴点的揍一顿,但是大家都会认为之前遇到的那个鬼就是陈光在搞行为艺术,自然之前的一切就是谣言了。
这就是擦屁股,我们这部门是计件工资,但是工资不是给钱——主要是没钱,冥币倒是不少,但在这边花不了,我暂时也不太想死。
所以我们的工资是换一些特殊的东西或者超能力,之前擦的几次屁股,被我换了本叫《阴阳瞳术》的古书。
今天这事,显然又得我和陈光去擦屁股。收拾了一下,跟上班的地方请了一天假(这个上班的地方,是用人民币当工资的地方)坐着公交车去了江边,据说那里是最先出现猫脸老太的地方。
上一次出这个事还是在二十多年前,据说是个老太太死前被猫咬了,然后诈尸了,专门吃小孩,当时影响挺大,后来还专门发了一本科普读物给上小学的孩子。
估计当年的事就是我们部门摆平的,现在又得靠我们部门来证明这不科学。
到了江边,寻思找个椅子坐会,结果都被小情侣坐满了。防洪纪念碑下找个地方,我俩背靠背在一起,等着晚上到来。旁边一群领着孩子玩的大人有的以为我俩是GAY,有的以为我俩是给Kappa做广告的,还有人跑过来问陈光Kappa什么时候出迷彩服了?
反正我俩被人当****也不是第一次了,干我们这行就得有被人误解的觉悟。直到有群蛋疼的网络记者做调查,问如果你变成女的首先会干什么?我俩旁边几个学生嘻嘻哈哈地说肯定是先让室友爽一爽,然后我和陈光互相看了一眼,吐了一地鸡蛋,赶紧分开。
好容易挨到晚上,人也逐渐少了,虽然是在夏天,但是江边还是凉飕飕的。
看着四周没人了,我冲着陈光使了个眼色。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他变成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我从包里拿出一套小女孩的衣服给他换上,沿着江边走。
我就跟在他的后面,正常人看到我俩肯定会以为是大哥哥带着小妹妹晚上遛弯,但一些脏东西是看不到此时的我。
人有三魂七魄,魂为阴,魄为阳。鬼之类的东西只有阴魂,没有阳魄,所以它们靠的不是眼睛,而是靠活人身上的阳魄来分辨是人还是鬼。
要不然你以为那些尸体都烂的东西根本没有眼睛,是怎么看到别人的?
我换的那本《阴阳瞳术》,可以藏住身上的阳魄和三昧真火,这也就是古书上记载的隐身法之一,阴眼藏魄术,只对那些不靠眼睛而是靠分辨阴阳魂魄的脏东西有效。
这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四周也逐渐安静下来,身上凉飕飕的。
陈光在前面一边走着,一边拽着身上的衣服说道:“这么小?勒的慌,下次你给我准备个大号的。”
我瞅瞅他(她)身上的那件紧巴巴的童装,吐了口唾沫道:“废话,你家十一二岁的孩子胸脯那么大?咱们要去诱骗的是猫脸老太,又不是恋胸狂魔。”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走得慢吞吞的,看身形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腰已经弯了,拄着一根拐棍。
夜里也没有什么声音,只剩下一阵拐棍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我赶紧不再说话,猫在一边。
老太太靠近了陈光,接着发出了一声咯吱咯吱的笑声,像极了两根骨头摩擦的声响,听得人牙齿阵阵泛酸。
一阵阴风吹来,老太太忽然抬起了头。
半边脸上全是白森森的骨头,眼窝里不断往外爬着蛆虫。右半边脸则是一张猫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边来带着几根猫须子,伸出一根长牙,那半边猫脸冲着陈光直笑,绿色的猫眼儿眯在一起,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的眼中看得出,这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尸体上有一团黑黢黢的影子,看模样是一只死猫,只是这只死猫浑身的毛都没了,而是露出了光秃秃的皮,都已经溃烂了,当然这一切别人是看不到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猫脸的老太太。
诡异的是它没有直接朝着陈光咬下去,也没有把那根长牙刺向陈光的脖子,而是又笑了几声,笑的时候,半边猫脸牵动着,眼睛眯成一条竖线。
估计它原本以为这样一来陈光非得吓个半死不可,可陈光和我都是见惯了这种东西的。
我在后面看着猫脸老太那半边骨头上的蛆虫,忍着恶心,伸出手想要勒住猫脸老太的脖子。
只要拧断了脖子,这种附身的脏东西就没法再动弹了,人世间阳气太浓,普通的阴魂离开了附身的肉体,很快就会化为灰烬。
陈光也不废话,一脚踢向了猫脸老太的肋骨,这厮上过战场见过血,下手狠着呢。
就在这时,异变陡升,看着干瘦干瘦的老太太,竟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我的手刚卡住她的脖子,就感觉到一股惊人的力量,随后一个漂亮的背摔,把我砸在地上。
接着猫脸老太四肢着地,用一种诡异的速度朝着远方逃去,每一次都跳出四五米,陈光在后面狂追,不到半分钟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的胸腔被震得直咳嗽,忍不住骂了句。这才半分钟的时间,猫脸老太已经见不到踪影了。
我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胸口,陈光掏出两根烟含在嘴里点上,给我塞嘴里一根,笑道:“柱子,我看你干完这一票,跟上面说声,让上面给你个好点的异能,要不你这身子骨也扛不住啊。你现在整个一个八手夏利,加一对布加迪威龙的前灯,没用啊。”
我咳嗽了一会,总算顺过气来了,可这时候陈光就在那嘿嘿淫笑,把领口掀开,眼睛看着自己的胸脯直笑——这厮又分裂了。
把烟头摁灭,等了好半天才听到啪啪的两声耳光,知道又正常了。
“只看没摸?”
“滚。说正事,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只死猫,怨气挺大,身上毛都没了。”
“你觉得能对付的了吗?”
“够呛。”
我俩的专业是擦屁股,抓点那种弱小的脏东西还行,遇到稍微有点道行的我俩就差点了。
没办法,只好掏出手机给上面发个微信。
“头儿,猫脸老太跑了,我俩追不上。”
“你俩先善后吧,明天给你俩派去个新搭档,明天处理完,下午去长途客运站接人。”
消息后面还有一张照片,陈光也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
照片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上身是一件花格格衬衫,下面一条牛仔裤,脸盘是标准的瓜子脸,嘴角上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扎着一条马尾辫儿,笑容说不出的甜美,给人一种暖烘烘的感觉。
“这妹子不错,看起来挺正常。”
陈光在一旁评价了一句,我也点点头,的确不错,给人一种暖烘烘的感觉,和别的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真的有正常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