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叶子,夹在陈光和她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两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差距太大,有心和稀泥,但是面对这两个原则性极强(也有人称之为犟种)的人,说什么都是没有必要的。
陈光低着头,好像在琢磨什么,回到家,叶子道了声晚安,就回自己房间了。
我脱下衣服,让陈光拿出来上回剩的药给我肩膀擦擦。
“光,怎么,和叶子生气了?”
“没有,那有什么生气的。有人愿意吃甜粽子,有人愿意吃咸粽子,总不能就因为这个打起来吧?”
我偷眼看了一下他,知道他跟我从不说谎,既然说没生气,那就是真的没生气。
等上完药,陈光终于憋出来一句:“柱子,你以后要看着点叶子。我是怕她这个脾气将来惹上大祸。”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你还懂得怜香惜玉呢?哎,对了,那个林曦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你不发展一下?”
“没兴趣,我变成过她的模样,真要是和她处对象,那不等于睡自己吗?”
说完躺在地铺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呼呼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电话叫醒的,光着身子拿着电话就要去厕所,这才想起来隔壁还有个女生,只好回去穿衣服。
一看电话号码,是许三。
“柱子哥?昨晚上饭店着火了,你知道吗?”
这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好奇,既然给我打电话,那肯定是怀疑上我了。
从那语气就听出来对我们的确挺害怕的,他们虽然是混子流氓,真让他们干这种事他们可没胆子。而且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讨好。
我一看表才6点,没好气地道:“不知道,哪个饭店着火了?”
对面嘿嘿了一声,然后用一种特郑重地语气说道:“柱子哥,我们兄弟几个昨晚上想了一下,以后尽量少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今早晨饭店老板找我要你的电话,我都没给。”
我一看这明显是在表功,估计他们以为我们真是那种游戏人生的二代,否则哪有这么大的能量。
可惜我是二代不假,但是是特么的农二代,干的还是最见不得光的工作。我就算有心想要提携许三一把,也真是有心无力——今天早饭还没着落呢。
“柱子哥,派出所那边正在调查……兄弟们的意思是问问……那个……万一警察真要问你的消息,我要说不认识也不太现实。”
说完这句,可能生怕我报复,急忙又说道:“不过柱子哥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我许三绝不透半点风。”
我假装疑惑道:“合着你说了半天,那边怀疑是我们作案?这不扯淡吗?你再这么说我可告你诽谤了啊。”
那边吓得一激灵,我都听见抽鼻涕的声音了。
“我跟你说,着火这事和我们真没一点关系,现在不是有监控吗?让派出所调监控去查。哎……对了,你要说一点关系没有还真不是。”
我想了一下,那边大气不敢喘,估计也是充满了期待,想知道点什么内幕,等了能有半分钟,终于缓缓说道:“火警倒是我们报的,你不是认识那老板吗?让他给我做个‘见义勇为’的锦旗送我们单位去。”
许三带着一丝惊恐,又仿佛要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一样,小声地问道:“柱子哥,你们单位在哪?”
“建设街27号。”
那边电话里立刻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小混子疑惑地说道:“建设街?这地方我熟,27号?那不是……那不是一个新民机械厂吗?我爸就在那上班。”
许三那边骂道:“别扯淡,柱子哥一看就是二代,能去那地方干活?”
那小混子委屈道:“我以前整天在那玩能不知道吗?”
许三估计终于是信了,憋了半天没话,我不耐烦地说道:“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一会还上班呢。那个锦旗的事你让那个饭店老板抓紧啊。”
挂了电话,陈光也醒了,我出了门一看,桌子上摆着两个煎饼果子,桌上还有张字条:“柱子哥,我去上班了。那个煎饼果子是我抢的,光哥哥肯定不吃,你都吃了吧。我屋里床上有四块钱,你俩今天的公交车钱。我算过了,不买烟正好够,想抽烟就跑着去上班。PS:早晨买煎饼果子的时候问楼下的商店了,最便宜的烟是红梅,三块五,你俩还能买俩绿箭。”
字条的后面画了一个笑脸,我也不知道她上什么班儿,到她屋里一看,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不见了,床上还真有可怜兮兮地四块钱。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是心却比正常人都要亮,估计昨天就看出我和陈光囊中羞涩了,关键是连我们厂子中午管饭都知道。
陈光气鼓鼓地看着桌上的两个煎饼果子,索性跑到自来水管子上蒙灌了一通,虽然明显是叶子在气他,但他有时候也是孩子脾气,还真就不吃。
我故意吃的吧嗒作响,说道:“哎,你说这煎饼果子怎么这么好吃呢?”
陈光嘟囔了一句,也不说话,翻了翻冰箱找出一个生鸡蛋,敲碎吞下去。
这一路上,陈光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煎饼摊儿,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娘们儿见陈光一直看她,还特意拢了拢头发,做了个笑脸。
好容易等到中午,陈光那肚子就跟摩托车一样,咕咕直响,弄得车间组长老怀疑是不是机器出故障了。
下班铃一响,我俩从车间出来直奔食堂,还没走两步,就被副厂长叫住了。
“哎哎,柱子,陈光,有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你俩。你俩最近又做好事了?”
陈光以前倒是救过几次落水儿童,怒斗过几次抢劫的歹徒什么的,副厂长以为又是陈光做的好事,脸上还笑嘻嘻的。
我俩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昨晚上的事。这时候两三个记者带着摄影机进了厂子,林曦还笑吟吟地在后面。
一个记者熟练地挡住了陈光前往食堂的道路,支起话筒问道:“你好,我是冰江台的记者,请问最近一直流传的猫脸老太事件是你们的恶作剧吗?”
我见记者围着陈光,悄悄来到了林曦身边问道:“大姐,这是怎么回事?普法栏目组的?”
林曦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什么一样,许久才笑吟吟地说道:“市里给发的通知,让出个栏目辟谣,最近猫脸老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心不安。再者……今天有人报案,一个老人的尸体不翼而飞,有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我心里一咯噔,警察的职业嗅觉就是敏锐,明显感觉出里面有问题。毕竟以前都是猫脸老太,可陈光装的是猫脸壮汉,而且那不翼而飞的尸体更是证明其中有问题。
好在她也只是怀疑,而且这种事风波越早平息越好,估计她也不会深究。
林曦又小声地问道:“昨晚上江鲜饭店起火的事,是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姑娘报的警?”
我撇撇嘴道:“怎么?还不准我们做好事啊?见到火情主动报警这是一个好公民应尽的义务。你们派出所还准备给我送锦旗呢?不太好吧?”
反正那有摄像头,我们三个就在门口站了一会,结果起了电火,关我们屁事?
林曦不置可否,知道我油嘴滑舌问不出什么,而且也确实没有证据,摇头苦笑道:“反正上面也让尽快平息猫脸老太的谣言,你暂且说,我就暂且信了。”
我不屑道:“林同志,注意你的觉悟,作为国家公务人员,你连基本的无神论立场都不坚定吗?哪天有空我得给你上上政治课,让你学习下唯物主义。”
林曦也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我装作无意地问道:“那个报警说尸体丢了的,是在什么地方?”
“道外,五里屯那,怎么了?”
“没事,好奇呗。”
林曦没多想,我心里却琢磨着和猫脸老太定下的“阴阳赌咒”,那死猫八成就是在那一片被几个熊孩子烫死的,正赶上老太太归西,附身在老太太的身上。
这周末之前就得把事办了,否则头七一过,指不定什么倒霉的事就发生在我身上了。
关键那几个熊孩子怎么教育?怎么才算是完成了赌咒?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出来,那猫脸老太简直太坑了,临死还坑我一把。
这时候那几个记者正在追问陈光细节,陈光胸有成竹地在那胡扯,说自己是动物保护组织的,搞恶作剧就是为了让大家关爱动物,不要虐待猫狗云云。
副厂长挠挠头小声问道:“你俩啥时候加入了动物保护组织?前几天你不是还因为食堂午饭肉少骂后勤的吗?”
林曦捂着嘴在那笑,几个记者也是见机极快,冲着后面的摄像喊道:“刚才副厂长的那段话掐了。”
这是政治任务,别说没抓到现行,就算陈光现在正在吃狗肉,那后期也得PS成在那吃萝卜,好容易猫脸老太的事平息了,谁也不想再起波澜了。
陈光说了一会,估计真是饿的受不了了,咬着牙道:“就这么点事,你们还得拍多久?”
“说点什么,升华下主题啊。”记者提醒了一句,陈光登时愣住了,什么动物保护组织那都是胡扯的,用陈光的话说,全世界还三分之一的人没吃饱呢,我吃撑了去保护动物?
让他升华主题?就他现在那个饿了一上午的状态,估计再憋一会就升华出狗肉蘸酱比白切好吃了。
好在我灵机一动,把脸凑在话筒前喊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