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吸溜,吸溜,再吸溜……
这足以说明好吃吧?
“要是有鸡蛋和青菜最好,泡面里什么都方便加,很多人喜欢加火腿肠。”
我说得很带劲的当下,突然想起了看过的很多灰姑娘剧情的电视,那些穷女人,总觉得有钱男人会羡慕她们吃的垃圾。
我竟然变得和她们一样了。
不就是泡面嘛,能有多好吃呢?
每次我都是吃前面的时候觉得很好吃很满足,吃到后面就觉得恶心,吃过之后就后悔,每次都自责。
吃一次泡面,得消化解毒一个星期,完全就是对自己的摧残。
“怎么了?咯到牙了?”他看我吃着吃着突然变了脸色,关心地凑上来。
“没有,”我放下筷子:“就是突然间觉得罪恶,现在都是凌晨了,我竟然在吃泡面!”
“不想吃就不吃吧。”
叮咚——
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谁来找我?”我竟然有点心惊。
宋济川起身,“我叫的外卖,这个时间能送的能吃的也只有这个了。”
外卖?叫外卖不早说,害我还煮泡面。
哎,好像是我一厢情愿跑来煮的呢,他也没有觉得多好吃。
关上门,他提着外卖走回来。
我看到盒子上的字:“披萨?”
好几个盒子呢,“你买了几个?”
他放在茶几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把能点的几个都点了。”
我是该感动呢,还是责怪啊,为了吃一点,浪费了那么多。
吃完披萨,时间不早了,肚子那么饱,根本睡不着。
宋济川提议:“走,我们出去运动运动,顺便看日出。”
这个主意好。
换上晨练的运动服,下楼。
马路上,早起的环卫工正在唰唰唰地扫地,凌晨好冷,我缩起身子。
“跑起来!”宋济川原地踏步,等我:“跑起来就暖和了。”,等我开跑,他也跑了起来。
风吹到脸上凉凉的。
鼻子冻得通红。
薄雾笼罩的凌晨,已经有不少晨练者在锻炼。附近有个公园,公园里有座山,是晨练者最爱好的去处,爬到山顶看日出是最好不过的事。
我们刚进公园的时候,天色还是黑的,等我们沿着蜿蜒的小路爬到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在这里等候看日出的人不少,还有的带了帐篷来。
“我们也带个帐篷来多好,爬上来,在这里等日出,顺便睡个觉。”我喘着气,用手当扇。
宋济川不单纯地笑了一个:“带帐篷来?我们俩,在帐篷里顺便睡个觉?”
他一这么说,我的脸就唰地红了,控制不住。
山顶响起一阵欢呼,远处城市的天边殷红一片,日头露了个小脸。
温热的肌肤触到我的手,我猛地一缩,手被他的手抓住。
紧紧地握着。
日头腾地一下升空,我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
上班的路上我的脚步都是飞扬的,因为,这么短的上班距离竟然有人送我去。
我掩饰不住满脸的笑意。
在医院门口和宋济川话别。
他住我家,依旧去他们集团公司上班。
“喂,你们监护室的高洁回来上班了?”
“对啊。”
“怎么又回来了,她到底是傍上豪门了还是没傍上,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嘘——这个我怎么知道啊,别乱打听,反正人家有背景。”
“既然有背景,那还回来上什么班,早点过去当少奶奶算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在格子厕侧间里呆着,怎么听着后面特意的嘘声和刻意拔高的音调,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吱呀——
我推开格子厕间的门。
在镜子前补妆的两个人看到我出来,像被人点了穴似的,手上的动作停滞了。
这是希望我听见,又希望我不出来吗?
我挤出一个笑,对她俩打招呼:“刘护士,任医生,你们刚才是在说我吧?”
她俩面面相觑,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就把话说出来。
我说:“我占着茅坑拉没拉屎,你们可以去看看,看完麻烦帮忙冲下水,不好意思啊,熏到你们了。”
我甩甩洗过的手,手上的水渍飞溅到她们身上,“不好意思啊,没想到呢,溅人。”
我这双关的话一说出,看见她俩脸上的颜色煞白,我得意地踩着高跟鞋,出了洗手间。
哎,有完没完啊,这些酸溜溜的人们,我回一次她们嚼一次,怎么这么多人喜欢关心别人的私事!
监护室里,正乱成一锅粥。
27床的家属把病人的呼吸机给拔了,幸好被我们护士发现,及时插回去,那家属还试图要拔,几个护士把她扯住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这是我们事先就约定好了的,我们……总要活一个啊!”
“您知不知道这是谋杀?要坐牢的!”
“什么谋杀!是他叫我这么做的!”
“不管您有什么理由,您都不能这么做。”
大妈在和护士们理论,只听到这两句,我就知道这论的是歪理啊。
“高医生。”
“嗯。”我看着大妈,问:“这是李大妈吧?您丈夫是肺部感染住进来的?”
“是的,不是都呼吸衰竭了吗,怎么还没死?”大妈问的话,好不客气啊。
“我是医生,能借一步说话吗?”我示意护士们将她带至我们医生办公室。
大妈也没意见,“去哪里说话?在这里说,不方便?”
她嘴上叨叨叨,还是跟着我进了医生办公室。
关上门出去的护士对我做了个非常感谢的手势。
“坐。”我让大妈在沙发上坐下,给她拿了一瓶纯净水。
“能跟我详细说说您和27床的约定吗?”我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在我的办公椅上坐下,转过来,正对大妈。
大妈叫刘三秀,五十岁,27床是她丈夫,51岁,名叫吴柱,他俩,很穷。在吴柱入院前,就拉着大妈刘三秀的手说了:“我们家没钱,若是我得了大病,就不要治,让我走,你也负担不会很重。”
大妈当时当然没答应啊,大叔逼着她答应的,不然他就不来医院。
结果,一来医院,就一路转到了这里,再也没醒过。
大妈刚才想拔掉呼吸机是因为收到了催账单,她觉得是天价,差点晕过去。
“当时只是一直想说治治治,哪里知道会治掉这么多钱!”
大妈说到这里,嚎啕大哭。
“您别太伤心了,要是大叔醒过来,人在还怕没青山吗?”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来这里半个月了,一次次都说要观察要观察,怎么医院还治不好病人呢?观察一天就是一万,谁家出得起这个钱啊!我们不治了走可以吗?”
“您再等等吧,大叔的病应该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真的吗?”大妈擦干泪,真切地看着我。
我反正要开始逐一拜访病房的病人游魂,先从吴柱开始吧。
吴柱,无助,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人想优先帮助他。
吴柱真的很无助,我利用午休的时间出魂,在他病床前就看见他了,他愁得头发都白了,看见自己的肉身在跟前,怎么也回不去。
“高医生!”他看见我像看见救星。
“你帮帮我!”
“别急,我现在就是来帮你的。”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抢着说:“能帮我劝劝三秀吗,我怕她想不开!”
“我刚才劝过她了,她很担心你的病。”
“不是!我家婆子我还是很清楚她的脾气的,”吴柱急的团团转,“她肯定会不想活了,这么多欠费,她根本想不到办法!”
“费用不要紧,您的病得治啊。”我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他急得都给我跪下了:“高医生,你帮我告诉她,说我手上有20万,我准备带着这钱走的,花了它就花了它,不能让她愁死冤死啊……”
我都忘记去扶他起来,这让我比较震惊:“您手上有20万您老婆儿子竟然不知道?”
看这大叔做的这事,大致能猜出他的性格是那种死掘死犟的人,他坚定地说:“我婆子要是知道了,这钱肯定到我儿子那里去了,我儿子那里就是个无底洞,我宁愿把钱带走,也不愿意给他留下!”
“吴大叔啊!您是不是傻啊?您手上的20万怎么叫做您带走了?你是取出来现金都烧了吗?”
“没有啊,我存在银行里,存折我藏起来了。就算他们找到,也不知道密码。”
“首先,您的算盘就打错了,钱存在银行里,不是被您带走了,是被银行拿去生财了,我听大妈说您儿子自己在创业,您投资您儿子也是好的啊,为什么要投资银行,银行又不给您分红!”
大叔嘴一撇:“我不看好他做的事,反正到现在为止,我没看错过,钱砸进去不少,没看见回头的!”
“那您也要支持啊,他可是您儿子!”
“什么儿子!娶了媳妇,就是别人的儿子了!一年到头都不见回来看我一次,这次估计也要等我死了才能有空回来!”
白茫茫的世界突然清明,我们看见监护室骚动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吴大叔一看,吼道:“高医生!是我婆子!她上楼顶寻死去了!你快帮帮我!”
啊?
“吴大叔,你赶紧上我的身!”
趴在医生办公室休息的我身子一震。
在搞清楚周遭形势之后,猛地蹿起来,拉开门,箭一般飞了出去。
两个护士抱着病历夹站在门口,见我飞过,惊讶得相对无言。
我们外科楼的楼顶,以前不是没有人试图寻死过。
现在,危险的地方站着刘三秀,早已经过来几个保安,还有围观的几个吃瓜群众。
“你们不用劝我了!欠了这么多债,叫我一个没有法子的婆子怎么还!我不能杀死我男人,我杀死我自己总可以吧?我不会犯法,也不会坐牢,以后也不用还债了,一了百了!”
“你们不要骗我,我知道吴柱的情况,有可能就这么死了,有可能就这么半死不活,是绝对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