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可思议:就算我前世今生跟一只鬼王殿下有过纠葛,但还不至于胆子肥到敢得罪阎王爷身边的人吧?
阎王爷身边的侍女,为什么要找只鬼来吓我?
半身鬼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看在你帮了我大忙的份上,老太婆我奉劝你一句,立即离开这个医院。像你这种体质阴寒的人,最容易招惹各种阴灵鬼怪。趁现在还没到午夜十二点,你赶紧回去吧。”
我点头:“我知道了。”
半身鬼在那里说着话,我发现她的头发还在不停地增长,而且指甲也越来越长。
我知道半身鬼的身上还有怨气未散,所以头发跟指甲在增长。
她应该会去找那个古医生报仇的吧?
我问她:“你觉得那个古医生,真的是因为梦游症发作,才把你的脑袋切下来的吗?你是不是还想去找他报仇?还有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
“脸上的伤自然是姓古那个杀千刀的医生弄的。他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医生,半夜梦游把我当作实验病人了,不但把我全身麻醉,还在我的脸上开刀。”
半身鬼歪着她恐怖的脑袋看向我,突然问:“古医生把我的头切下来这件事,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这件事,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吗?”我奇怪地说:“我之前在这里住院,是一个同病房的大妈告诉我的。但她也是听她的亲戚说的,还说那个古医生被医院开除,已经被送到精神病医院了。”
“你只知道一部分。”半身鬼说:“姓古那个混帐医生离开这家医院后,的确被送去了精神病医院。”
原来半身鬼知道古医生在哪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半身鬼继续说:“不过,他在精神病院住了不到三天就死了。”
“死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是夜游症犯了。半夜出来游行的时候,被别人发现了,是他自己把自己吓死的。”半身鬼说:“医院里死个人,很正常的事。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是犯病死的,所以并没有追查他的真正死因。”
古医生在精神病医院犯病死了?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之前刘佳欢住院的时候,我去探病,就老觉得那家医院有问题。
在第七医院搭剩电梯的时候,我总觉得有道冰冷的视线在盯我,而且那道视线充满着窥探和仇怨。
在认识小喜姐妹之前,我不认识任何住过精神病院的人,就连在那里工作的亲戚,都没有。
再联系到那家医院也住了个有夜游症的病患冯海丰,难道那道视线,会是古医生的?
可是,他没道理认识我啊?就算认识我,也没道理仇视我。
改天得求半烟去那家医院看一看。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我竟没有想到九越灵,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半烟。
可能是因为心头血的缘故,我下意识地开始不再信任九越灵了。以前我只是怀疑他,但我能接受。因为我觉得,只是不是事关生死的原则,我愿意让他利用。
但现在的问题是,已经不只有生死的原则了,还有感情的问题。九越灵得知我怀了他的孩子后,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喜悦而是让我把孩子拿掉。后来虽然他用灵胎这个理由解释过去了,但我仍然觉得有心里有隔阂。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就算之后再如何修补,关系再如何亲密无间,都不可能再回归当初。
我已经不敢再百分百地信任九越灵。
半身鬼说:“我要走了,你也赶紧离开医院吧。”
我问她:“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是去地府报道吗?”
“不,我要去找那个真正的凶手。”半身鬼说:“我当年和大儿媳妇同时从阳台掉下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扶手阳台倒了。但他们不知道,真相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对护栏做了手脚。”
我匪夷所思:“蛤?你没有说错吧?你说凶手是你的儿子?”
“我儿子生来就是跟我讨债的,他早年染上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不但把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还把所有亲朋好友都借怕了。”
半身鬼的声音虽然沙哑难听,但我还是听出了一丝难过的意味。
“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媳妇想不通,和他吵了几次架后,居然跟着他一起去赌。他们俩人不务正业,欠的钱越来越多,于是儿子和儿媳就打起了卖房子的主意。我当时在阳台上就是跟儿媳妇抢房产证。没成想,我那儿子起了歪主意,趁着我和儿媳争得厉害时,居然把阳台给弄倒。那阳台本来就有点不牢固了,经他那么一踹,我和儿媳就一起掉了下去。”
我听得心头直发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错杀了,这是道德沦丧是鬼迷心窍。是很严重的谋杀案!
如果找着证据,他得坐牢的。
半身鬼粗嘎的声音夹了呜呜的泣咽声,我觉得她很可怜。就算她全身上下都这么可怕,就算她曾经想要我的命。但她所遭遇的事情,太悲惨了。
我突然觉得她也不容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想要钱,抢到房产证就好了,为什么要同时害死两条人命?”
“在儿媳刚过门的时候,我拿着还算不错的积蓄,给全家人都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写的是我儿子。”
半身鬼解释:“死后这几年,我偶尔会回去看看。虽然儿子拿着我和儿媳的保险赔偿还清赌债之后,没有把房子卖掉。但可怜我还有个小孙子,他当年才两年,现在也不过八岁。我真担心我那讨债的儿子会把小孙子也带坏。”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年纪虽然不算大,但因为长年打工,社会阅历还是有一些的。为点赌债弑母杀妻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虽然半身鬼几句话就把这事淡淡地略过了,但听起来,我觉得比白馨那件事还恐怖。
毕竟庄述是因为怨恨才杀死白馨。可是半身鬼的儿子,却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却把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亲人给害死了。而且事后,不但没有半点悔改之意,还心安理得地接受那笔巨大的赔偿金。
人心果然很容易被恶魔左右的东西。
这样想来,这个世界太可怕。人与人之间,太容易产生矛盾与冲突了。连亲密的枕边人,都可以随意杀害。
“你怨恨你的儿子吗?”我指指她的银白色的长头发和乌黑发臭的长指甲,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怨气,是针对你的儿子吗?”
半身鬼摇摇头:“不,我的怨气是针对我自己。儿子的父亲去得早,怪我对儿子太宠溺,才造成他那种要风是风要雨得雨的性格。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小孙儿,如果小孙儿也被带坏学习赌博,那孙儿这一生也算被毁了。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我说:“可是,你要怎么找你的儿子?你是鬼魂,人类估计是看不到你的。”
半身鬼平静地说:“我在医院呆了这么多年,也吸食了不少病人跟病人家属散出来的怨气和戾气。我现在算是半实体,加上今晚还找回了我的头。所以在阴气最重的午夜,我还是有办法让儿子看到我的。虽然时间很短,但足够让我把该说的话都说完。等到该说的话说完后,我就会去地府报道。”
“你不报警吗?”我说:“我不是故意要说这种话。但你儿子的心智不够强大,容易被外界的诱惑左右。如果哪天他又鬼迷心窍,把你的小孙儿拿去做什么事,那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我这番话果然把半身鬼激怒了,她朝我张大嘴巴,被剪开的豁口血淋淋的对着我。
“臭丫头,别以为你帮过我的忙,就可以胡乱说话。”
我知道她其实只是想吓唬我,不会真害我。但也许儿子是她心里永远的痛脚,我只好换个话题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怕你的样子,会把小孩子吓坏了。”
半身鬼终于肯合上血盆大口,歪着脑袋看我:“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就当作积德吧。”我说:“我太容易撞鬼了,希望多做点好事,以后鬼怪和霉运都绕着我的过去。”
其实我是同情那个小孙儿。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在家里不讨喜,所以我对家庭不幸福的人,都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怜感。
半身鬼想了想,说:“也好。这件事办妥之后,我会回报你。”
我勉强笑了笑:“我不需要你回报。”
半身鬼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爬回了厕所,把那双腿也拿上。
她歪歪斜斜地把腿拼回自己的身上。
这样一来,她跟我讲话的时候,就不用仰着歪歪的头对着我了。但同时,我对这只半身鬼的恐惧感又上了一层楼。
“老婆婆。”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应该没问题,才敢继续说:“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把你的小孙儿吓坏?要不,变回你正常的样子吧?”
半身鬼说:“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吓人。但是我的怨气散不了,没办法变回原来的样子。等一会,我会尽量避开我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