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顶轿子都是无蓬的,普玄等人坐在其中对外面的事看得一清二楚,等轿子落地,三人都走了出来。
那四个小女孩儿来到死尸身旁,抬手抬脚便要往远处树林之中拖拽,明明怕的要死,一个个面色惊恐,但却一言不发,咬着小嘴用力拉动死尸。方仲就在边上看着,其中一个小女孩儿看到方仲时不由得一怔,她手脚一慢,让其余三个再也拉不动,旁边监视的一个鉴花堂女子怒道:“作死么,手脚这么慢。”轮起手掌,啪的一声,已在那小女孩儿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那女孩儿嘴角出血,却扑通一声跪在方仲脚前,抱住方仲双脚哭道:“哥哥,救救我。”
方仲愕然看着跪在脚下的小女孩儿,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名姓却再也叫不出来。
那个鉴花堂女子大怒,伸手抓住女孩儿的衣领,往旁边就拖,口中骂道:“鉴花堂好心收留你,让你不至于饿死在荒郊野外,你却还说要旁人来救,真是忘恩负义。”抬轿一通乱踢,任凭那女孩儿在脚下哀嚎,而其余鉴花堂女子则面露幸灾乐祸之色,此事对她们而言已见怪不怪,谁在成长之中没有经历过,只有和那小女孩儿同来的三个女孩儿才面容戚戚,有兔死狐悲之色,但谁也没说一句求情的话。
方仲再也看不过去,喝道:“住手。”伸手拦在那鉴花堂女子面前。那鉴花堂女子碍于方仲威势,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方公子,我等不过是调教本堂内的年幼弟子,你难道也要插手?”
方仲道:“我觉得她有些面熟,虽然叫不出名姓,却也不能坐看你这样打她,等我问几句话再说。”他俯身低头,轻轻拉起那女孩儿的手,柔声道:“小姑娘,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我们原本见过么?”
小女孩儿睁着泪眼道:“哥哥,我是和英琼姐姐一起被带到这里来的,你怎么忘了?”
方仲道:“英琼?”又是个似有耳闻的名字,但那面容却模糊地再也记不清楚。
随车而行的牡丹花和腊梅花同时来到方仲旁边,那腊梅花冷笑道:“方公子,你可知这些个女孩儿都是谁送来的么?”
方仲冷冷道:“不是你们拐骗而来便是买来捉来的,否则谁会把自己的孩儿弃之不顾?”
一众鉴花堂女子脸上同时露出一丝嘲讽之色,那腊梅花道:“方公子真是圣人,居然以为这世上没有谁会弃儿不顾,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姐妹难道都是石头里长出来的不成。你不妨问问我们这些姐妹,谁还记得父母的模样。”
牡丹花也冷笑道:“妾身便是被慈父拿去买卖后才来得此地,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有那不幸运的,只怕已成白骨。这些女孩儿能够吃饱穿暖,难道不是拜我鉴花堂所赐。而且,她们能够进我鉴花堂,都是被小兰带进来的。是她亲自把一群小女孩儿送到花圃之中,将来都做我们这样的人。”
方仲听到这些女孩儿都是小兰送进来时,面色阴沉道:“你胡说!”
“方公子是说小女孩儿的事是胡说,还是小兰的事是胡说?你若不信,为何不亲自问问你面前的女孩儿,当初是谁把她们送进来的。”
方仲转头面对那被抓住手臂的小女孩儿,喝道:“你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女孩儿见到方仲那可怕模样,吓得不停挣扎,想脱开方仲的大手,但在他的大力握持之下,根本无法脱身。普玄一看不妙,他领教过方仲的力量,自己的手腕都差些被他抓折,何况一个小女孩儿的细皮嫩肉。普玄一个箭步冲到方仲旁边,扶住方仲道:“仲儿,有话慢慢的说,别把人家吓到了。”
方仲怒容少歇,看到那女孩儿眼中泪水涟涟,忙一松手,小女孩儿挣脱开来。她向后退了几步,哭道:“是蕙兰亲自把我们送进来的,她说你们都不要我们了,我们还不信,现在看来她说得是真的……”她边哭边说,从刚开始见到方仲的满怀期望到如今的失望难过,都在她脸上显露无疑。
方仲痴痴道:“没有的事,我没有抛弃人,一定是你胡说,小兰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她。”
牡丹花道:“方公子不用着急,妾身已安排妥当,这就让你去见她。”
几个鉴花堂女子正要让四个小女孩儿继续把尸体搬走,随在众人中间身穿一身白衣的素伶身形一转的走了出来,笑着道:“牡丹妹妹,这四个女孩儿被吓坏了,不如让我随在她们身旁,看着她们做事,也好给四人壮胆。”
牡丹花道:“也好,那就劳烦姐姐了,等大事一定,定然给姐姐留一席之地。”
素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四个小女孩儿道:“走吧,有我在不用害怕。”她与鉴花堂女子身上散发的风尘之气不同,看上去十分的和蔼可亲。四个女孩儿重新拉扯着尸体,在素伶的陪伴之下往远处树林走去。
牡丹花道:“蕙兰就在鉴花堂等着呢,方公子还不走?”
众人再次前行,从百花楼过花圃,之后便是花客楼的残骸,那地下曾是囚禁离夫人的地方,后来在争夺之中一把火化为了灰烬,如今的花客楼只剩下许多的残垣断壁,一直没有清理干净。过花客楼是花间坊,然后才是万花谷真正的核心所在‘鉴花堂’,这是一幢仿宫殿建筑,但与寻常寺庙道观的宫殿不同,许多地方又如民间花楼一般悬挂着许多风铃和宫灯,正门是四扇对开的镂花大门,外面张灯结彩,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立在门旁,一派的旖旎之气。
普玄在路上暗中观察,发现每过一地,便有许多的鉴花堂女子从各处阁楼之中出来,加入牡丹花和腊梅花这一群女子之中,等到了鉴花堂外时,人群已扩大至上百人。这些人全都以一言不发,似乎早有默契。
普玄抬头看看天空,除了头顶飘动着的几片白云,看不见有人的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