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的问答结束之后,所有的灵女都返回了大殿,那位年岁最大的上师并未说谁优谁劣,而是把灵女所回答的话用帛书另外撰写下来,卷成一个卷轴,摆放在身后一位僧人所托的盒子之中。那位僧人托了盒子转身离去,不知又去哪里。或许这位上师并无最终的裁断权力,还要把对话交给旁人过目。
第二位中年上师来到大殿中间,大声道:“本上师看你们慈悲之心如何。”他向身后一摆手,殿外十来个僧人鱼贯而入,只是各自牵着一头山羊,而手中还抱着一头羊羔,那咩咩叫声顿时充斥殿内。这些僧人在每个灵女身前留下一只山羊、一头羊羔、一把牛角弯刀,一只盛水的器皿,然后转身离去。
那中年僧人道:“这便是你所拥有的东西,现在该是你们展示慈悲心的时候了。”
方仲看着少女面前的几样东西,尤其是那只小羊羔,睁着两只大眼咩咩而叫,还想把头探入大山羊的腹下寻奶水喝。
几乎所有的灵女都开始动手,首先抓起的便是那把牛角弯刀,接下来的便是探手去捉羊羔,然后刀光一闪,已刺入了羊羔体内。那只小羊羔稍一挣扎便一命呜呼,带温的尸体被拿到盛水的器皿之上,抽出弯刀,鲜血顿时从刀口处流出,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滴地落入器皿之中。
羊羔的血转眼就被放尽,方仲发现少女的落刀处很有讲究,都在肚腹的上七寸,也就是心的部位,因为刀口锋利,当把血放完,羊羔的肚腹处除了羊毛沾了一点点殷红外,根本看不出死了没有,依旧睁着无神的大眼,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周围的人影,却再也不能叫唤。
羊羔的尸体被摆放在大山羊的面前,大山羊低头叫唤,咩咩之声不绝。
所有的灵女做这件事极快,差别只是在谁能更快的杀死一只羊羔,而不让鲜血沾染了羊毛。等把羊羔杀完,人人拿起那器皿喝了一口羊血,鲜红的血色顿时涂抹在所有灵女的红唇之上。
那位中年上师一直在大殿之中来回走动,看着那些羊羔被宰杀,然后放血,又被众灵女饮下。
当方仲以为此事已经结束时,众灵女的刀光又对准了大山羊,只是这次便不是那么容易一刀毙命的了,终于有灵女拿捏不住尺寸,刀插入山羊肚腹,却挣扎得更厉害,一下从一位灵女的手中挣脱,带着刀柄在大殿内乱窜。中年上师向那大惊失色的灵女冷哼一声道:“带走。”立刻有两位僧人走上前去,扶住那位灵女的两臂,从大殿之中拉了出去。在灵女身后的那些随行僧人纷纷露出失望之色,显然这慈悲之心的考验失败了,作为随驾而来的僧人,自然脸面无光。
杀大山羊的动作便慢了许多,从刀插入肚腹而毙命,然后放血,那器皿之中便浮起厚厚的一层血浆,直至器皿快装不下时才终于放血完毕,大山羊的尸体倒在羊羔的旁边,而刀口处依旧只见一点嫣红,若是梳理一下羊毛,连这一点嫣红都可以看不出来。
期间又有一个灵女因为刀口开得太大,鲜血不但沾染了羊毛,还滴到了毛毯之上,被那中年上师毫不客气的让人把她带走。
十五个灵女剩下了十三个,方仲算是看出来了一点门道,这杀羊也极其讲究本事,谁要是心浮气躁把刀子扎错了,一刀没有插死,肯定会一时不死血流不止,那便算是失败,可是实在想不明白,这和慈悲心有何关系?
方仲向身旁的黄袍法师轻声问道:“慈悲之心为何要杀羊?”
黄袍法师道:“杀生报佛便是慈悲之心,自然是要杀羊了,他们一把羊带进来,本法师便明白了,只是上师考得不只是慈悲之心,还看慈悲之心的大小,小悲之人杀生见血,报佛痛苦;大悲之人,杀生不见血,报佛只觉欢喜。”
方仲随口附和道:“上天以天下苍生为刍狗,蝇营狗苟之辈若得解脱的确是一件大善事。”
黄袍法师道:“不错,那些不该留在世上的东西,与其痛苦一世,不如早点让他解脱,本法师便听说那东土之上,竟然还有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是错得离谱。让人痛苦留在这世上,又何来功德,只有及早送入地狱,让其尽赎前孽,再世为人,才能说得上是再造浮屠。”
方仲道:“这慈悲之心考验之后,又会考些什么?”
黄袍法师双目放光,微笑道:“和合之道最是有趣,此次由上师亲自演示和合,定然妙趣无穷。你既然是法师,岂能不懂极乐双行,我佛妙旨尽在其中,让人回味无穷。”
极乐双行是什么东西,方仲根本不知,但连这位年纪如此高大的法师都对之十分期盼,定然是很有趣的事了,连忙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所有被杀的山羊和盛血的器皿被拿走之后,终于那个年轻一些的上师缓缓来到大殿之中,此人面貌硬朗,虽然不是很俊俏,但浓眉大眼十分有阳刚之气,只听他淡淡道:“本上师演示和合之道,你们可要仔细领悟了。但凡法师以下者,未免心智不宁,冲撞了旁人领悟,还请先出去。”
在场的所有身穿绛红色法袍的僧人纷纷站起,往殿外走去,大殿内顿时空旷起来,留下的只有法师以上者和十三位灵女。方仲和通慈大师亦在其中。人数变少了,方仲生怕莫岚认出自己,连忙低下头去。
那位年轻上师举双掌一拍,啪的一声轻响,早就站在殿门外的两个妩媚女子走了进来,而在她们身后居然还跟着一队乐师,身穿僧袍,手中拿着铜钹、锣鼓、琵琶等乐器,在进殿之后自动走到大殿两旁并盘腿坐了下来,然后双眼一闭,把诸多乐器拿在手中随时准备奏乐。
这阵仗颇大,方仲满心疑惑却不敢再问那黄袍法师,刚才他就已经觉得奇怪自己一个法师怎么可能不知道极乐双行,若再问下去,简直就是在告诉人家自己这法师是假冒的。
方仲看向前面坐着的少女,她也恰巧回头看过来。方仲轻声道:“央姑娘,这最后一个考验有把握没有?”
少女先是怔怔地望了一会儿方仲,然后微微一笑道:“我有些后悔带你来。”
“这关我什么事?”
“当然有关了,只是我不告诉你,就像你有事也不告诉我一样。”她俏皮一笑道。
方仲道:“我在想这什么极乐双行不会是想用乐曲迷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把耳朵堵上就可以了。”
“亏你想得出,乐曲不过是助人入极乐之境的。你别说话,把耳朵伸过来,我要说句悄悄话给你听。”
方仲依言把头前仰,她把嘴唇凑到方仲耳边,吐气如兰地道:“极乐双行就是男女之间的事,你老实告诉我,你长这么大,有没有过女人?”
这话如此大胆,反而让方仲大吃一惊,连忙把头缩了回来,退得太猛,差些仰面翻到在地。
看着方仲那狼狈样子,少女吃吃笑了起来,眼神之中露出一丝狡黠,摇头道:“看你这样子我便知道你没有。”
方仲重新扶正法冠,整了整法袍,轻声怒道:“你一个女孩儿家胡说什么?”方仲确实很生气,他觉得这样的话如果是从妙夫人口中说出来,一点都不奇怪,可是在眼前的少女口中讲出来,实在有点不能接受。可是再转念一想,这些寺庙之中的佛像什么姿势的都有,女色丝毫不禁,耳濡目染之下,把男女之事等闲看待也一点都不奇怪。
方仲悲哀地发现,少女的想法和做法深受这佛门影响,即便她是风堂主带到这里来的,但是她已不属于东土,而是属于这里的神佛。
旁边的黄袍法师见到方仲突然之间如此狼狈,忙问道:“怎么了?”
少女淡淡道:“不关你的事,我只是告诉他一个大欢喜之事,他却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