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遁术施展,这里又无五行禁制,那便是鱼游入海、虎卧深山,休想拦得住他。
眼见尘土遮盖其身,那崤山四鬼中的老幺便要桃之夭夭,司空谅懊恼道:“追不上了。”
那四爷就在身形消失的霎那兀自回头冷笑道:“化堂主亲来,必将此处夷为平地,你们等着吧。”他说这等狠话,自然是想逃回去后,禀明役鬼堂化鬼王,领着大队人马回来报此丧师之耻。
司空谅疾飞至那四爷身旁时,其人已然消失无踪。想起化鬼王的厉害,司空谅道:“他这一回去定然报信,我等虽然胜这一仗,却还是要逃,这洛水城守不住了。”
司空谅一转首,却见方仲左手成剑指,在额头之上指尖点动,虚画图形,一道指痕所花的淡淡符咒出现在脑门之上,待得符咒画完,方仲掌心对着额头一拍,低吟道:“万物有循,透彻其道!”手掌一移,其额头之上一点白光迸出,随即血肉一开,一只黑白分明的法眼出现在两眼眉心之上。
司空谅吃了一惊,虽然早就听说有天眼神通这一回事,但亲眼见到还是惊讶万分,特别是出现在方仲身上之时,犹觉不可思议,只觉此子年纪虽轻却秘密颇多。
方仲所施展的正是天之诀中的天眼术,此术并非什么高深法术,自然也不需要多深厚的法力,除了能看穿旁人遁术之外,便没有其他效用。
从那四爷施展遁术逃走到方仲的天眼打开,不过是转眼之事,那土遁虽然快捷,但绝没有瞬息千里的本事,也不过才出去了数十丈距离。这一点路程对于狰狞兽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两个起落已然越过芦苇丛,蹑着那四爷的后背追了来。那四爷施展土遁之后隐入无形,借助遁术,整个人心急火燎的闷头急走,浑然不知背后有人追来。
有心算无心,无形算有形。在遁术之中的人若被打中,便会现出原形。方仲掌心开处,一道浑厚无比的雷咒直奔而来,那四爷根本不曾防备,顿时被打中后背,大叫一声,从遁术之中扑出,噗通一声,摔在烂泥之中。
原来此地已不是刚才落脚的干枯之地,四周已然有着浅水,芦根苇叶腐烂,水里都是烂泥。
他一跌倒,那烂泥抹了满头满脸,整个头脸都变得污秽不堪。那四爷倒也硬朗,被方仲一击倒地之后,便即翻身站起,闭了眼舞钩护住周身。他的一只肩膀被司空谅偷袭打伤,不剧烈打斗还好,这一番拼死反扑,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数招一过,方仲便瞧出他左臂转换不灵,闪到他左侧,一招飞云掣电,那是覆雨翻云中的精妙招式,一道霞光奔着他左手铁钩打来。那四爷被烂泥迷了眼,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左臂一疼,手中铁钩把持不住,脱手飞出。
方仲顺势又是一剑,那四爷腿上中招,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那四爷单钩杵地,知道自己无法脱身,怒道:“小辈,你欺我负伤在先,若不是被那白毛鬼打了一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可惜可惜,今日反成竖子之名,老子不服。”
此人确实本事了得,方仲若非功法克制此人,加之运气不错,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说道:“阁下本事不凡,只可惜不是用来锄强扶弱,却欺凌弱小,此次失败也是你因果报应。”
那四爷哈哈笑道:“笑话,弱肉强食本就是天理,若想比别人过得好,当然就要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功的人,莫不是凌驾于他人之上,你满口仁义道德,总有一日会栽在这上面。”
远处人影晃动,有人道:“方老弟,方老弟?”
方仲道:“郑门主,我在这里。”
远处之人一听,风声响动,先后有数人破苇而出,来到方仲左近。来的人不但有郑元洪,连侯鑫与江城子都到了。这三人满面红光,一副称心快意模样,见到半跪着的四爷,一齐上前围住。
郑元洪道:“这贼子也是崤山四鬼中的人么?”
方仲道:“他是四鬼中的老幺。”
郑元洪喜道:“太好了,那四鬼无一逃脱,今日大胜之事若是禀告了掌教真人,不知该当如何嘉奖我等才好。”一旁的侯鑫与江城子也笑逐颜开,江城子道:“不错,不错,跟着方老弟果然痛快,今日首功我等是不敢占的,自然还是方老弟为首。掌教真人嘉奖下来,方老弟大得青睐,我等也一体沾光。”
郑元洪等人这一次倒是诚心诚意想把方仲好好夸上一夸,想来方仲是玉虚宫弟子,把他吹得越厉害,那掌教真人应该越欢喜才是。
那四爷忽的仰头大笑道:“你们这些人,想杀我邀功,我宁可自己了断,也不落在你们手中。”把单钩对着自己脖颈一刎,顿时喉咙割破,鲜血喷出。那四爷一时不死,却把随身的几个鬼冢全都打开,阴风之中役鬼现身,但那些役鬼并未朝方仲等人扑去,相反调转头来,呼号着扑到那四爷的身上,竟然吞噬那四爷的精血。
那四爷极其硬气,忍住了一声不吭,转眼一个强壮不已的人物便只剩下一副皮囊。就在丧命顷刻时,又有一只鬼冢的塞子无声打开,里面没有役鬼,却扑哧哧飞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鸟,鸣叫着略一旋转便箭一般远去,转眼便消失无踪。
四人都未来得及阻拦,郑元洪道:“哎哟,这是什么东西?”
那侯鑫常与飞禽打交道,见多识广,说道:“这是用来传信的一种灵鸟,生长在阴寒之地,俗名飞奴鸠,飞行极快,用来通风报讯最是快捷。”
江城子担忧道:“这东西既是用来报信的,那就不妙之至,也不知它到何处去,会不会再引一批妖人过来。”
那崤山四鬼的老幺不一会便魂飞魄丧,干枯的尸身上只剩的十来个鬼冢。方仲走过去一一捡起,都挂在了狰狞兽的鞍桥之上。
郑元洪奇道:“方兄弟,你拿这些害人的东西有什么用?”
方仲道:“若是被别人捡了去,定然惹事生非,倒不如让我挑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这些鬼冢都毁了。郑门主、侯岛主、江观主,不妨吩咐你门下弟子,把这些鬼冢一个不留,全都收回城去,小弟有用。”
三人自无不答应的道理,方仲不见司空谅前来,怕山门的弟子和他引起误会,忙返回身去。
方仲回到原先遇见司空谅之处,却只有几个三门弟子在那里清扫战场,地上蹲着数十个束手就擒的役鬼堂徒众,白毛鬼司空谅却已不在。唤过一个弟子一询问,说杀到这里时就未见着身穿白衣,手拿扇子之人。方仲心道那司空谅定然也是怕解释不清,所以先一步避开来,等无人时候,他自然会现身来见自己。
众人回到洛水城时,自然好一番热闹,连带着逃到这里的彰仙观、抱福山弟子也觉得俱有荣耀,深觉来对了地方。
在议事的大堂内,麻姑、马友德虽然并未出战,但早有报信之人把获胜之事告之,在马友德张罗下,留守的弟子草草布置了数张酒席,请郑元洪、侯鑫等人入座,以庆贺此次大胜。
酒席之上虽无几个菜肴,但丝毫不能阻止众人雅兴,小兰一旁斟酒,说几句俏皮话,大家推杯换盏,倒也不亦乐乎。也幸亏的有小兰在,如那少女麻姑娘娘一言不发,只听不说,那大家只能喝闷酒了,还有什么兴趣可言。
郑元洪一杯素酒下肚,得意洋洋地道:“那些魔教妖人虽然厉害,终究邪不压正,岂能和我等争雄。马兄弟,你麻姑山守此洛水城,若不是方老弟和我们来,只怕你二人祸福难料啊。”
马友德谦逊道:“那是自然,今日郑门主大展神威,听说光擒住的妖人就有上百人,死在剑下的更不知有多少。惩恶便是扬善,除魔便是积德,这一场大功果我等是望尘莫及的。”
郑元洪笑道:“大家同道中人,俱有功果,但要说功劳最大,莫过于方老弟了。你是不曾看见,他看上去面善,打起来却毫不含糊,除了那第二个老鬼是我与侯岛主、江观主联手所杀之外,其余三个,若无方老弟帮忙,还真擒杀不了。马兄弟,你也曾在昆仑学艺,我倚老卖老说一句,你与方兄弟比起来,可差了点。”
郑元洪只知说别人,却忘了自己在野和尚手底下一招便即受制,只是今日大胜之下,那一点丑事都不记得了。
马友德道:“方师弟如今在玉虚宫中学艺,那是最了不得的地方,岂是在下可比。但不知方师弟受命而来,今日得胜,下一步又作何打算?”
方仲来洛水城那是陆文甫嫌他碍眼,踢过来的,并未有明确指示。而悬天真人也不在乎他一个小小弟子能帮上大忙,倒似他成了个边缘人物,反正无关大局,是可有可无的角色。方仲道:“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暂时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侯鑫等人马上道:“方老弟不走,那我们也不走,反正去别处也是呕气,倒不如待在这里快活。”
马友德正要他们这句话,若是方仲和郑元洪这帮人一走,那这洛水城只剩他们两人,原本还以为这里是大后方,没有谁来打此地的主意,如今看来,这里的风险也不小,当然要多拉几个人手在这里。
小兰给众人斟了一遍水酒,说道:“郑门主固然不往别处去,就怕旁人都到这里来。”
郑元洪道:“来者是客,便要客随主便,如彰仙观、抱福山那些弟子一样,就得听我们的安排。”
小兰道:“若是王屋、青城这些大派来了,也要听我们的话么?”
郑元洪等人顿时面面相觑,心忖那些小门小派还好压他一筹,若是大派来了,只怕就轮不到自己说话了。江诚子沉吟道:“若是那些大派也逃到这里来,只怕这前景已是不妙之至,我等就算不让,难道自己就能独担大任么?”见众人摇头,又笑着道:“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人家势大,我们就让,不但让,还要离着他远一点才是。若是小门小派,那就搜罗麾下,人多总有人多的好处,不能帮忙杀人,也能帮着呐喊助威。”
侯鑫道:“江观主不亏为老滑头,这主意甚妙,就是这么办。”
酒席一结束,郑元洪问起那些被擒的役鬼堂弟子应该如何处置,方仲道:“这些人徒杀无益,只是收了兵刃鬼冢,放他们一条活路去吧。”
郑元洪摇头道:“若是依着我,一个个都宰了,凡是身有鬼冢的,必然手上有人命官司,杀了他也不冤。方老弟既然说要放,那死罪能免,活罪是不能饶的。”
方仲道:“依各位的主意,应该如何处置?”
侯鑫道:“每人砍去一条手臂,废去修为,让他们以后再不能害人。”
江城子摇头道:“不妥,不妥,贫道觉得给这些人做些劳役就可以了,正好这洛水城中破败不堪,就让他们修葺房屋,铺设陷阱,留其性命。我等也不白养他们一场,让他们知道自食其力才是出路。”其余人一听,觉得这样也不错,让他们做劳役的确比杀了更好。
方仲想起这役鬼堂的人留下的无数鬼冢忙,问道:“郑门主,那搜罗的鬼冢还不曾毁了么?”
郑元洪道:“不是你说要收集齐全的吗,我让手下弟子都搜罗在一起了,方兄弟既然要毁,我这便让弟子去毁了它。”
方仲慌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些鬼冢我还有些用处,想请郑门主把那些鬼冢都给了我。”
郑元洪奇道:“这劳么子有什么用?你就要这许多?”
方仲尴尬一笑,也不解释,只道:“若是信得过我,就把这些东西交由在下处置。”
郑元洪道:“我们自然是信得过你的,难道你还会用这东西不成。只是数量颇多,怕你拿不了。”方仲想了一想道:“不如都搬到那倒塌的无人破庙里去吧,掘一个坑,待我打碎时一并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