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桐突然有一些想不通了,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出现,英、日、清三方都不约而同地释放出某种“善意”。
这些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一种诡异的味道,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抓不住那个关键点。
不管怎样,夏云桐觉得让日本撤军虽不可能,但英国人的斡旋毕竟对自己有利,或许应该争取一下。
而且正面战场暂时还平静,他觉得有必要抓紧时间回竹堑城一趟,与英国人好好谈谈。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日本东京千驮木区,正是细雨霏霏。
明治之前,这里是上野的宽永寺所有的杂木林,风景秀丽,明治之后这里发展成了学者和文人的聚居地,有着浓重的人文气息。
千驮木区中心有一座宅邸,庭院里不但种了岁寒三友松竹梅,还能春看落樱,秋赏红叶。连绵的木屋都是由木工师傅用了整年的时间打造,内有招待客人的玄关、茶室,以及带走廊的客房,真是一个风流雅士的世外桃源!
如今这个雅士,宅邸的主人木户孝允,正躺在榻榻米上,额头上包着白绢,病骨支离,气喘微微。
旁边则坐着岩仓具视和三条实美,三人一起注视着站在窗边的伊藤博文。
前段时间,伊藤博文刚刚回国,天皇就在木户孝允等几位老臣的联合建议下,解除其一切职务,使其成为了一介平民,朝野震惊。
但伊藤本人却平静地接受了,这段时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定期来到木户的家中探望病情,气度之大令人折服。
此时岩仓说道:“伊藤君,想必你能谅解我等苦心,西乡隆盛不须多久便能占领台湾,但区区一个岛屿解决不了士族的问题,下一个目标定然会是东亚大陆,那个时候帝国将面临一场重大的转折,或会迎来光明的未来,或坠入黑暗的深渊,前途晦暗不明,我等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倘若结果非我等所期待那般,那么误国误君的恶名便由我们这些老朽来承担,而伊藤君的名誉则将得以保全,可在适当的时候出来收拾局面,为帝国保留住希望。”
伊藤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庭院在细雨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难描难画的朦胧美,他似乎沉醉于美景,以至于出神了。
三条实美接着说道:“伊藤君既有忠君爱国的激情,又有忍辱负重,冷静睿智的头脑,连大久保生前也十分推崇,一旦战事不利,只有你能挽回局面,拜托了。”
木户孝允挣扎着补充道:“这是老臣们共同的意见!”
此时,伊藤博文才收回目光,轻叹了一下,说道:“你们似乎对西乡都督夺占台湾十分有把握,要知道那夏云桐可是个狡诈的对手。”
岩仓与三条相视一笑:“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加信心满满,我们已经有了对付夏云桐的好办法,这就是樱田计划,当然也少不了西乡全力的配合,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伊藤暗想:“什么樱田计划,这些老狐狸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沉默了一下,伊藤博文淡淡说道:“看来你们与西乡有着默契,听说联合舰队的行动也得到了你们的默许,那为何不愿给予武士军团更大的支援呢?”
岩仓解释道:“士族的不满情绪是帝国的隐患,政府过去的策略是內治优先,但事与愿违,局势发展到今天只能因势利导,利用其为国开疆拓土,同时将矛盾引向国外。但为了避免士族过于壮大,形成能与政府对抗的政治实体,我们必须限制资金和物质支持,使士族在战争最大程度地被消耗。”
三条补充道:“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大量的财政会导致严重的赤字,我们一定要保留帝国的元气啊!”
伊藤博文暗想:这是要用士族的鲜血为帝国铺路啊!
他摇头道:“这些难道西乡不明白吗?他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木户孝允叹道:“我从少年时便认识了西乡隆盛,也明白他的胸怀和抱负,我相信他一定了解这一切,但仍会义无反顾地投入战场!”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四个人不觉都沉默,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气氛变得十分肃穆!
6月10日,夏云桐回到了竹堑城,许多来自台南的客商让市面兴盛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些闻讯从大陆来台的爱国志愿人士,也从安平港辗转到此,包括一些武师、郎中、学者、爱国学生等。
夏云桐亲自接见了他们,并将相关消息在义勇军中大肆宣传以增加士气。
他还和黄宽仔细商讨,怎样在月眉山后设立野战医院,以便义勇军的伤员得到更及时的治疗。
一直忙到晚上,夏云桐才回家见了父母,母亲自然流了不少眼泪。
父亲夏献纶现在也逐渐进入了角色,创办新式学校,编审文理教材,聘用教师,制订教育法规等等,干得有声有色,看来也已解开了********的心结。
一个人只要有诚意思考,总还是能明白什么是进步,什么能代表未来。
班克斯一行人住在竹堑城南郊的“云天楼”,随着城市的发展和建设,竹堑城四周,包括护城河外围都已成为繁荣的城区,而“云天楼”便是歌薰门外新建的饭店。
第二天早上,夏云桐邀请班克斯在元首府进行了会谈,班克斯提出了自己的调解方案,主要内容是:
夏云桐归还所扣押的人、船、货物,并对造成的伤亡进行道歉,并做出适当的抚恤和赔偿;
作为回报,日军将分阶段撤出基隆,并解除对淡水厅的海上封锁。
夏云桐听了觉得难以置信,这方案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得有些离谱了。
会后,他找来了袁世凯和顾东亭,询问他们的看法。
袁世凯同样十分疑惑:“日本人大动干戈,目标自然是整个台湾,现在大军压境,一声道歉加几个小钱就能打发走?”
夏云桐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这样的方案日本人不可能同意,但班克斯又不是闲的无聊,怎么会去做这种明知无法达成的事情呢?”
顾东亭若有所思:“也许他们志不在此,只是为了斡旋而斡旋。”
“是啊,那班克斯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呢?”
三人都有些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