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叶真——”
睡意朦胧中,忽然被人叫醒,我睁开双眼,唉,又是他,一脸嬉笑的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悠哉的看着我。
“过来,帮我更衣!”见我睁开双眼,他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唉,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每天这个时候,他总是这样,饶有兴致的来到我的寝间,将我吵醒。我翻了个身,将背对着他的方向,开口道:“有下人!”
“身为本王唯一的王妃,这些事,当然该由你亲历亲为。”他的声音似乎又开始不悦了,然,我的脾气这几天也已被他磨的无所谓了,对于他的不悦,我只当没发觉。
“啧……本王以前怎么就没发觉,你原来是这么的嗜睡!”他忽然感叹。
有吗?好像吧!我似乎有些容易累,的确有些嗜睡。
“今**要去骑军操练场,你可以出府走走。”说着,他忽然站起身,走到床畔,伸手拍了拍我的额头,继续道,“深秋了,风沙大,多穿点。”
“哦!”我胡乱的点头,还不能太适应他突如其来的亲密。
王府外,集市——
我一身大红色纱衣,到哪恐怕都会立即成为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无奈,刚才唤来婢女们更衣,连拿了六七次杉裙,竟全是无一例外的大红,突然发觉,这些天,身上穿的,除了**,也都是红呢!难道平若的我,欢喜大红?
好在,这红,艳却不俗,似乎倒能衬托我肤色的白皙。
深秋,狂风时而迎面而来,顿时卷起一阵沙土,给喧闹的集市扫过一层黄沙,我大红色的长裙也随即在风中肆意起舞,风沙,当然也阻挡不了集市人群的热情,大声吆喝的商贩们不断向路过的行人展示下自己的货品,道路两边装满香料的马车,不时散发出迷人香味,连烤肉的外地小贩都不停的扬开炉火,吸引着玩闹的孩童。
我,喜欢这种热闹自由的味道。
“是你!”
迎面忽然一个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在我面前停下,惊讶的看着我,我笑着回视,礼貌的问:“你是?”感觉,好像有些熟悉的。
她呆立片刻,缓缓摘下面纱,立刻,一张清丽的容颜出现在我的面前,哦,是她啊,前几日见过的,好似叫也速儿郡主的女子。
“也速儿见过……王妃!”
她,身材比我略微高大,上次没仔细打量,现在才发现,她竟有着一双微蓝的眼眸,在阳光的折射下,绝丽异常,鼻梁也比一般人秀挺了些,长长的头发半遮在纱下,很美,很美,连我不禁都被吸引了。
“郡主……好漂亮!”称赞的话脱口而出。
她笑,笑的有些勉强,看我的眼神,始终有些不对,似是带着探索,带着寻思,又夹杂着不解。我疑惑的皱眉,忍不住问:“郡主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她摇头,一会之后,忽然又点头,我不语,等待她的开口。
“也速儿原本不该问,但是,一直犹豫着不问,也不是也速儿的性格。”她,终于开口,“叶真你真的是……蒙哥皇子的王妃?”
我点头,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你是从何时嫁于皇子的?”她有问。
“这个……”我不知道,竟然忘了向皇子问这个问题,心中,似乎隐隐中相信了他的话,具体的问题,都不曾仔细问过。
“记得皇子说过王妃不记得以往的事了,不过,也速儿实在觉得疑惑,大汗前几个月才决定将也速儿赐婚给皇子,那时,皇子尚未有妻,他,也是默许了的,然,如今,却突然多出了一个王妃……”
“……”
我愣住,因为她突兀的言语,来的太过迅速,以至于我,根本就来不及有所反应。然而,更令我震惊的却是下一句:
“忽都台……忽都台……王妃你可知道,整个大蒙,也速儿只听说过一个叫忽都台的郡主,而她,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病逝!”
“病逝……”
什么!她在说什么!病逝……我整个身体蓦地摇晃了一下,双腿忽然觉得发软,手,也下意识轻微抖动起来……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我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绝色面容,嘴里喃喃重复着:“怎么了?怎么了?忽都台……忽都台……我……我……”
“你,还好吗?”她倏地向我伸出手,试图搀扶着我,我却好似没看到,转身,就向远处跑开,身后立即传来一直跟随着的婢女的声音:
“王妃——王妃——”
“不要叫我,也不准再跟着我!”我愤怒的向身后的方向吼道,接着便慌乱的跑进人群,漫无目地的狂跑起来,为了什么?我,也不知啊!
起大风了!
好多的沙!脑中一直持续的思考着,不曾注意脚下的路,醒悟过来,才发觉自己竟是在一片沙海之中了!这,是哪里?
狂沙漫舞,吹乱了我整个发,吹散了我肩上的红纱,也吹了我一脸的黄沙,我脱下外杉,披在头上,摇摇晃晃的在沙中行走,毫无方向,夕阳已下沉,天,渐渐暗沉,一望无际的金黄中,只有一抹小小的红色,在不停的晃动。
迷失的,好像不仅是方向,还有自己!忽都台……已病逝!整个大蒙,真的只有一个忽都台吗?或许,我是另外一个?为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全都不记得了呢!
走不动了,我干脆在沙中坐下,风,也终于渐渐停了,安静了!
“滋——滋——滋——”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进耳里,我低头,动作极其缓慢的低头,一条蛇,很小的一条蛇,正在我的脚下,悄悄的游过来。
“嗖!”
趁我尚未反应过来,它忽然抬头,张开它那油亮的血口,猛地向我的小腿啄了一口,计谋得逞,随即,哧溜溜向别处游去。没有疼痛,我木然的瞪大双眼,瞪着它游走的方向。
半晌——
泪,终于悄无声息的落下,无谓了,一切都无谓了,管我是谁,管忽都台是谁,又有多大关系?注定,就这样,我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