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雨声、落叶声、轰雷声,在那夜关门的一刹那,一道闪电贯彻天地,门缝外映出了一头山羊。
双腿直立,看着门缝内的曹笑微勾嘴角,满身邪气……
江闻道只是想想这个画面便陡然一个冷颤。霎时间汗毛倒竖。
终于确定了……
曹笑没有眼花,自己……也没有眼花。可那头该死的山羊是确实存在着的,可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偏偏要和他们纠缠的阴魂不散呢?
江闻道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以至于根本没听清旁边的曹笑在瞎叨叨些什么。等他回过神时,只听曹笑一脸恍然的道:“我说闻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上个月的那件事儿?否则,我怎么偏偏看到了一头山羊?”
上个月?
上个月发生了什么事?
江闻道大脑一阵空白,好奇的问:“上个月咱干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曹笑满脸愁容的道:“你真忘了?”
江闻道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神情紧张的点了点头。等待曹笑揭晓答案。
后者深吸一口气,严肃的道:“上个月,咱俩一起喝了一顿羊肉汤……”
“我就去你大爷!”江闻道双手掐着曹笑的脖子,气急败坏的下着死手,刚刚他还真差点以为是自己失忆了。曹笑赶紧笑着告饶,车里顿时嬉笑打闹,再没有一点阴霾的气氛,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似乎也不担心车子会突然失控掉下旁边十几米深的悬崖。
可就在两个神经病趁着没人时发疯的档口,转过拐角的车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直立的身影!大惊之下,曹笑急忙刹车,没系安全带的江闻道险些撞碎玻璃从车窗里飞出去!
平静下来时,两个人的模样都有些狼狈,可等他们看清车前东西的模样后这种狼狈就立刻变本加厉起来。
车前……站着一头山羊。
吃惊、害怕、怀疑、兢惧……无数的观感在一瞬间冲入脑海裹挟着超量的肾上腺激素,差点让两颗本就不大够用的脑袋就此当机!
面前,那头山羊静静的站在晚霞的阴影里,如同勾索人命的无常鬼,看着车中的两人诡异一笑。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无数丑陋的蜘蛛爬上后背一般,霎时让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山羊掉头就走,动若脱兔!几秒钟而已,它已经像人类一样跑出了近百米!这哪里是什么山羊?就是羚羊也未必能与之媲美吧!
“追上去!”江闻道最先回过神,立刻狠狠拍了曹笑脑袋一下。后者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照做。牧马人原地一个骇人的加速,立刻便冲下山路,追着山羊进了树林。
“追!妈的,我到要看看它到底是只成了精的妖怪还是个装神弄鬼的混蛋!”江闻道难得爆了句脏口,这两天别说曹笑,连他都快被这头该死的山羊弄得神经衰弱。今天既然撞上了,那就做个了断吧!
“轰——”的一声,牧马人在一道土坡上凌空飞起,车前一排手臂粗细的小松树应声而倒,地面霎时尘土飞扬,无数尖锐的东西开始细密的剐蹭着车身!可山羊却几个纵越便跳了出去,始终都把越野车甩在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时不时竟还能回头看看,冲着咬牙切齿的两人笑上一笑。
“你大爷的!今天不把你烤着吃了,我小西门难消这心头之气!”回过劲来的曹笑已经被彻底勾起了火气,再也不顾什么危不危险,油门一踩到底!
群鸟惊散,牧马人如一头发了狂的猛兽在林子里横冲直撞。直到山羊钻进一片密集的竹林时,野兽方才恢复了一点理智,在刺耳的刹车声中不甘的停下。
“竹林?我就去他大爷的,这是特么北京!这可是特么北京啊!哪儿来的这么一大片竹林?”眼看山羊的身影消失不见,曹笑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江闻道深吸了两口气,看着眼前譬如林海般的竹子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是在一个稀奇古怪的梦里。他不等曹笑抱怨完,直接开门下了车。
“笑子,你今天带弓箭了没?”江闻道走到牧马人后面,顺手从后备箱里抽出了一支折叠的工兵铲,这原本是曹笑野营时搭帐篷用的。曹笑也跟着下了车,白眼道:“带弓箭?亏你想得出来,老子又不是王思聪!被警察叔叔逮住了,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当他说完话从车后抽出一柄半米长的日本武士刀后,江闻道便把这个白眼放大了丢回给他。
两个人平素都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在大学的时候就一起和校外的混混干过架,差点被学校开除。这头山羊这些天已经彻底成了两人的梦魇,这回它自己主动送上门来决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两人也不多话,将车钥匙收好就一头扎进了竹林里。风声萧萧,穿林打叶,将两道飞快的脚步彻底掩映其中。
竹林很密,竹子很粗,不像是北方常见的四季竹和慈竹反倒更像是盛产于南方的高大楠竹。林间没有路,杂草丛生,这可不是个能快速奔跑的环境。带着利器的江闻道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压低脚步,向林子深处摸索而去。
天渐渐黑了,淡薄的光线从竹叶的空隙间见缝插针,投到地面上就有了一种斑驳的朦胧感。只是在如今这个环境下,这种朦胧并没有多少诗情画意,反倒是更增添了一抹诡谲和阴森。毕竟,就在前方某处,一头会站着走路的山羊没准还在对着他们发笑。
追击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其实说追击很不确切,应该叫追踪。江闻道二人一路上连山羊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只能从折断的草叶泥土上的痕迹判断山羊曾经走过的路径。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追踪的难度也在逐渐加大。
“怎么办?”两个多小时中,话痨曹笑难得保持了安静,直到此时才探寻似的问了出来。他说的不多,可要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再这么追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在这种地方,他们两个家伙恐怕玩不过那头“山羊”。
虽然很不甘心,可江闻道却也只能叹了口气,对曹笑道:“再追半小时,没结果的话……就先回去吧。”曹笑点头应允,掂了掂手中的刀继续带头向前。可这一次,没等他们走到半小时,安静的追踪就被曹笑的一声惊叫所打破。
走在后面的江闻道大吃一惊,以为是曹笑出了什么意外赶忙冲了过去。拨开一片低矮的竹子,他却发现曹笑不缺胳膊不缺腿,正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发呆。江闻道登时有些气恼,可正当他打算敲打一下自己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时,他忽然也跟着愣住了。
抬眼,面前是一片与之前竹林截然不同的空地。
空,很空!别说竹子,就连杂草都没有几根。
可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片空地的正中有一个简陋的建筑。建筑很简陋,简陋到只有三根被砍断的竹子。三根被砍断削尖的竹子如同三根直挺挺的标枪,就那么成一个金字塔状搭在一处。
塔尖正中,有一具被竹子刺穿的尸体。
月光如水,自空地上方倾泻而下,映亮了尸体早已僵硬的脸庞。那是一个面容扭曲的青年男子,一身肌肉虬结,胸膛和腹部被三根尖锐的竹矛完全洞穿,双手如钢锥般死死嵌入其中一根竹子之内,身下是淋漓的鲜血……
其实这本没什么,无非一个死人而已。可这幅画面却最终成了江闻道今后长期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
因为,那尸体此刻正弯着眼睛。
因为,那尸体脸上的表情有些太过悚然。
因为,那尸体此刻正张着一张大嘴,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三十多颗怪牙,对着他们无声的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