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娘子过足了手瘾、嘴瘾,这才放过了屡教屡犯、屡犯屡教的小贼。
明日强忍周身痛楚,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跟岳楚回房休息。
既然演的是单员外夫妇,他俩自然同房而睡。
至于小贼会不会半夜里起了贼心,来个“黑吃黑”,姐妹们对岳楚是一百个放心。
或许换了其她三个,都未能镇住小贼,唯独这位三夫人,看起来对“他爹”最心软,其实原则性却是最强,小贼便是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这不,一躺到床上,岳楚便将那把出鞘的雄剑搁在了卧榻中间,画下了楚河汉界,剑锋闪着寒芒,即吓得小贼不敢越雷池一寸,又有清心镇暑之效,可谓一举两得。
其时已近夏末,夜间室内尚热。
吹了灯,岳楚很自然地宽衣除衫,只剩上身的抹胸和下身宽口笼裤,露出大片的玉肤,虽然尚有些羞意,但早已是他的人了,又朝夕相处,也计较不了太多。
明日则老老实实地穿着薄薄的白色里衣,夫妻俩各盖着一条薄毯,并头而卧。
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睡觉,早在当年的西行之旅中,两人便已习惯。
岳楚好似忘了刚刚“欺负”夫君的事,兴致勃勃,又问了幻戏之事。
按说,行有行规,三百六十行,皆有不传之秘,要么只传子不传徒,或者只传男不传女,这些秘密,即便是夫妻,也不能随便透露的。
然而明日并非魔术业内中人,自不须理会这些规矩,乖乖地跟臭丫头交了底。
这个幻戏,其实是个中外结合的产物。
前面的柜子变人,是中华幻术的智慧结晶。
后面的通天索,则是天竺国的舶来品,又称神仙索。
只因天竺人善于弄蛇,这个神仙索看起来是根粗麻绳,其实内有玄虚,有一节一节类似蛇骨的关节,连着一条细线,只需用力一扯,绳子便由软变硬,再一松,便软了。
所谓如何通天,却另有玄虚……
两者相比,通天索更为玄奥和吸引人,却是个障眼法,用以掩护柜子变人。
毕竟一旦赵构小儿在柜子中消失,那些护驾者还不乱了套?
而玉僧儿的植脸秘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就需要通天索的神奇表演拖延时间,转移观众的视线。
当她帮赵构和牛文完成了初步换脸,便可让柜子将“他”变回来。
毕竟植脸可是一项细活,还有很多后续工作,在演出现场是做不完的,不过糊弄观众和那班护驾者问题不大。
只要回到皇宫,牛文称病不起,也没人敢惊了圣驾,那时玉僧儿再潜入宫内,用个几天时间,做到完美无瑕。
到那时,天下谁也不想不到,坐在龙椅上的赵构,已非原来的赵构……
“他爹,真难为你了,为救五哥,费尽了心思。”岳楚忍不住将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以示鼓励。
“他娘,这是我最大的梦想所在……”明日执子之手,好一番温存。
他在四位娘子跟前,早已不再掩饰自己的心迹,只是他的动机,却是她们怎么也想不透的。
以岳飞的声誉,在当时之世,固然早已超越了同代的武将,但远远未达到后世民族楷模的高度。
朝野之士、民间百姓,对岳大帅的崇敬,主要建立在他的不世战功和优良的军纪上,但在当时崇文贬武的风习下,大多只将他当作出类拔萃的武夫看待。
哪怕是一些爱国的士大夫,心中对岳飞仍是瞧不起。
以明日如今的势力和地位,连宋金两国的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却对岳飞如此推崇,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委实令人难以理解。
不过,李师师和玉僧儿这两位花魁娘子,都有过疯狂的追求者,只能将夫君理解为岳飞大帅的疯狂崇拜者了。
别看四女在夫妻关系上,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但对于夫君的这一执念,却从不敢触碰,并且全身心地配合。
身为明日原配的楚月和作为岳帅妹子的岳楚还好说,而其余二女的态度,也证明了她们是可以跟爱人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女子。
无论古今后世,天下男子,有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何其幸哉!
明日却一下子得到了四个,简直是大幸之幸!
是以,他被四位娘子管得再严、欺负得再狠,也只有偷着乐了……
转眼入秋,七月初,名为按阅御前兵马、在楚州前沿呆了两个月的张俊,终于不负上意,完成了肢解韩家军的任务,只留下一小支人马——身具岳、韩两军背景的李宝所部,戍守楚州。
如此安排,并非张俊对李宝的器重,而是欲金人之手消灭异己。
韩家军主力奉命撤往镇江府,力争不果的岳飞,心灰意懒地返回“行在”临安,再次提出辞呈。
赵构小儿仍耍弄帝王之术,假惺惺地不允,却又借机将岳飞留在行朝,跟韩世忠一样,有虚位而无实权。
这厮之所以未立即翻脸,乃是等待跟金国议和的最后明朗。
但是,在卖国道路上跟赵构殊途同归的秦桧,迫不及待地要完成新主子兀术所交代的任务——“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唆使御史中丞何铸、走狗万俟卨和罗汝楫三名台谏官出面,弹劾岳飞。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然而,以岳飞的刚正自律、高洁品质,纵是号称天子耳目的御史台严密搜罗,也没抓到什么大不了的把柄。
最终,资以纠弹者,仅有数条攻讦口实。
其一,“不避嫌疑,而妄贪非常之功;不量彼己,而几败国之大事”。
此乃暗指岳飞建议立储和反对与金议和。
其二,“自登枢管,郁郁不乐,日谋引去,以就安闲,每对士大夫但言山林之适”,“不思报称”,“亦忧国爱君者所不忍为也”。
一位只图报国杀敌的大将,被剥夺了军权,当了无可作为的朝官,壮心已阑,只求隐退,反倒被攻击为不爱国,实在是颠倒黑白。
其三,淮西之役,“坚拒明诏,不肯出师”,“略至龙舒(舒州别名)而不进”,“以玩合肥之寇”。
其四,“衔命出使,则妄执偏见,欲弃山阳(楚州别名)而守江”,“以楚为不可守”,“沮丧士气,动摇民心”。
后两条完全是庸将张俊之罪,反过来将屎盆子扣在力主抗金的岳飞头上,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如此诋毁,弹劾奏章中也不得不承认,岳飞“蚤称敢毅,亟蒙奖拔”,“慨然似有功名之志,人亦以此称之”。
由于张俊对于岳家军援淮西“不力”的问题,不断散布流言蜚语,已至众口铄金的地步,有幕僚劝岳飞与张俊进行“廷辨”,以证清白。
岳飞回应:“吾所无愧者,此心耳,何必辨?”
谁也想不到,这位一肩扛起南宋万里江山的盖世大将,早已预知了自己的结局,用最坦荡的胸襟、大无畏的行动,去践行视死如归的伟大精神!
在遥远的北方,那位唯一可以称为岳飞对手的大金第一猛士,也预见到自己一生之敌的命运。
或许,他也不愿意让自己敬重又恐惧的对手死于宵小之手。
又或许,他更不甘心堕了女真族的海青之魂,决意最后做一次武力征服江南的努力。
在和议已正式摆上两国台面的微妙时机,大金都元帅兀术,在这个马肥弓劲、最适合金军用兵的秋季,再一次发动了对南宋的全面战争。
后世解读为,这是金兀术在二次和议前夕,对南宋故意而为的军事讹诈,却不知,身为女真民族的一代天骄,不得不和自己鄙视的昏君奸臣讲和,这本身便是对自己的巨大侮辱……
当金军大举南侵的消息传来,正在秘密宅院中唱大戏的明日,也为之一愣,你大爷!金兀术良心发现了?
明日的矛盾之处在于,一方面,他希望金军大兵压境,打的宋军落荒而逃,吓得赵构小儿重新启用岳飞。
另一方面,他又不忍看到大好河山再遭践踏,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因此,数日之后,艾里孙向明日汇报,绕过海州的金军,正在大举围攻楚州,他陷入了两难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