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禾却是面色冷然,叹道:“是啊,明女官跟随娘娘多年,娘娘自然相信,倒是臣女人微言轻,无法令娘娘相信,既然如此,娘娘何须再问呢?”
她神色悲凉,面色凄然,嘴唇轻轻的哆嗦了几下,才阖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言的样子。
姜夫人骇然,听闻悲从中来,连嗓子都沙哑了,“小禾……你怎么能说这等轻贱之言!”怎么能够跟一个女官作比呢?
姜贵妃也是大惊,仿佛不认识姜沉禾一般,她死死的盯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个骄傲的侄女竟然自我轻贱……呵呵……她这般丢了姜家的骄傲,难道是在跟她置气么?不由得怒道:“好,你真好!姜沉禾,你真是好极了!人微言轻,没错,看来你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啊,你此时便是人微言轻,所以,今日你倘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宫便会治罪于你!”
果然如此!姜沉禾霍然睁目,心中也是无限悲凉,她哪里是想自我轻贱,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她好姑母待她情分罢了!
姜家皆是骄傲之人,她的姑母由甚,甚至比得过性命,她曾经亦然,可如今她做到这种地步,对方都无法真正触动,可见是已经下了决心了,不禁心生痛楚,道:“是啊,臣女又怎么敢违背娘娘之意呢?所以,既然娘娘不相信,大可以将王小姐的丫鬟允儿唤来,想来她定然会为娘娘解惑!”
允儿是王小姐的贴身婢女,跟随数年,此时更是跟随王小姐进宫伺候,从昨日到此时已然同明烛交涉数次,自然相熟,回话不难。
然而,姜贵妃却用一种莫测的眼神看着姜沉禾,她细细得打量着对方,仿佛将对方盯出个洞来,无疑,那是对姜沉禾深深的怀疑。
姜沉禾不由得冷笑:“怎么,娘娘觉得臣女才到几个时辰便能收买一个小丫头么?况且,今日之事,事发突然,臣女莫不是有占卜之能,所以提前卜到了娘娘今日子问话,因而买通了允儿来陷害明女官么?”
姜贵妃蹙眉,的确是,姜沉禾才来多久,自然不可能收买王小姐的丫头,那么难道明烛真的给了王小姐脸色看?不由得冷冷的扫向明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烛哪里不知道姜贵妃已然信了姜沉禾的话,骇的得突然跪倒在地道:“娘娘,大小姐言过其实了,奴婢哪里敢为难王小姐呢?”
姜贵妃皱起眉梢,姜沉禾却是道:“是啊,明女官的确是未曾为难过王小姐,但是明女官到底是跟随贵妃娘娘久了,心性很高,从心眼儿看不上王小姐,因而也并未给过对方笑脸儿,我是说的可对?明女官?”
明烛轻轻的点了点头,却是心中不服:“可是这难道能够影响到王小姐的病情么?”她是伺候贵妃的人,从小生在世族姜家,给个小门小户的小姐赔笑脸儿,那算是怎么回事儿?
姜沉禾道:“怎么不能?难道明女官未曾患过病?不知那病重的滋味儿?还是不知病中人的心性最是脆弱,哪怕是几句话便可撼动心神,更何况王小姐这等久病之人,又初入宫廷,本就心中惶惶,可是你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如此生疏之地,王小姐如何不害怕?而倘若王小姐再是那多心之人,岂不是平添忧思郁结,让她不得歇息,如此这般,可是等同杀人无异啊!”
而事实上,这些事情她早就料到,自然让莲藕百般的安抚,所以明烛等人脸色不好,王小姐其实也并未多想,但是明烛非要说人家病情没有好转,那就怪不得她了啊!
“这……这……这……”明烛脸色骇然,恐惧得望向姜贵妃,“娘娘,您可莫要信了大小姐之言,她这是推脱罪责啊!”
然而,姜贵妃却是冷冷的盯着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官竟然冷着脸对待王小姐,那可是关乎姜家脸面和荣耀的大事,她怎么可以如此怠慢呢?真是太令她失望了!于是怒道:“住口!从今日起,王小姐一应用度皆由古心负责,你此刻便领二十板子,想不明白,便不要回来了!”
看来她真是待底下的人太好了,以至于养成了高傲的性子,还给她的客人脸色看,真是够可以的了!姜贵妃越想月是愤怒,又冷冷的扫了一眼其余女官,众女官脸色大变,立即伏地扣头道:“娘娘息怒,奴婢等定以明烛为戒,定然好生伺候王小姐,不敢有失!”
姜贵妃的面色方才好了些,“好了,起身吧。”
而明烛则早已被人拖出,外面也很快传来板子的声音,众女官听的心颤,同时望向姜沉禾的目光也是大有深意。
他们如何不清楚,今日明烛正是得罪了大小姐,所以大小姐才让明烛在贵妃面前受罚,因而往后同这位大小姐说话儿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毕竟,这么三言两语便让一向八面玲珑的明烛挨了板子,纵然他们知晓贵妃娘娘为何动怒,可是能够如此轻车熟路的利用贵妃娘娘的脾性,真是不容小觑啊!
以往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今日一见倒是大吃一惊,明烛今日可真是踢到了铁板上了啊!
姜沉禾将他们的忌惮之色看在眼中,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力,不然还一次一次的找她的麻烦,她纵然能够化解,可是她身上的伤终究要耽误了。
而姜贵妃这时候终于气消,她意味深长的朝姜沉禾望过来,从她的脚到头,细细的打量,不禁讶然。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这个侄女身上褪去浮躁骄傲之气,坐在那儿,纵然身着枚红色长裙,依旧是容色倾城,可是却有一种如山泉静溪般的沉稳,令人观之舒服,安然。
小禾……变了啊!
可是竟是何时变的呢?又是为何变成如此,难不成真的是这些日子的冷落和疏远令她认识到了错误,诚心悔过?倘若是如此……
姜贵妃陷入沉思,她的眸色沉沉,明暗不定,好半晌才道:“今日是姑母错怪了你,让你受了委屈,不过王小姐之事,你还是要告知于我,她到底能否十日痊愈呢?”
而事实上,以她的心性,不是不知道明烛给了姜沉禾脸色看,可是这个丫头能够凭借自己的本是令明烛受罚,到底还是聪慧的,这一点,倒是没有令她失望,更何况,她也能趁机敲打底下的人,一举两得而已。
姜沉禾却是被于姜贵妃突然的转变弄得一愣,就在不久前还一直唤她姜小姐,那是何等的生疏,而此时竟然改口以姑母自称了,真是变得快啊!
不过,姜贵妃在宫中多年,心性自然不同于旁人,想来也多半是对于她今日表现还算满意,如此的态度,恐怕是在暗示她,鼓励她罢了。
没错,这叫做赐予,纵然看上去只是一个称呼的改变,可是却令两人关系拉近,令她的心也有所动容,甚至会极力的做今日之事,令姜贵妃满意,日后好令对方更加和言相待。
不得不说,她这个姑母操控感情也是如此纯属,她是她的亲侄女,她是她的亲姑母,可是她却能够如此冷静的操控她的感情,真是太理智,又太冷血了……
姜沉禾闭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便是宫廷,这便是残酷的夺嫡之争,令一个人心性的改变啊!
想她姑母纵然得宠,却是早年丢失亲生儿子,又一直无子,若不是为了姜家,恐怕也不会养成如此心性,又如此苦苦支撑,说到底,也是可怜人,不禁道:“娘娘请放心,王小姐十日定然会痊愈,这份荣耀是我姜家的,必然会争得。”
姜贵妃听言一震,纵然以往姜沉禾也信誓旦旦的保证,可是却比不得这次,这声叹息,这说话的口气……这孩子,原来,原来是不知不知觉中长大了啊!
于是,她又望了姜沉禾好半晌,才道:“好,姑母信你。”
姜夫人听言却是落下了眼泪,这句话是多么的不易啊,从她这骄傲的弟妹的口中说出,如此,她的女儿……总算是也是有希望了吧?
姜沉禾也是轻轻的松了口气,看来她的姑母的确是心细如发之人,只可惜前世的时候对方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她又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呢?
那么如此,虽然姑母并未对她彻底恢复好感,但是,也总算是近了一些,也不枉费她今日白白折腾一回。
陆成珺在一旁瞧着,她自始至终未出一言,却早已恨得拧碎了指尖的绣帕,本以为今日姜贵妃问罪姜沉禾,而这个蠢货又得罪了姜贵妃的女官,那是愚蠢至极之举,熟料姜贵妃竟然对她大大的改观了,这真是……真是意料之外啊!
而且,这个蠢货的悔过之心又如此坚定,那么,她……她……她不能再等了!
于是立即走到姜贵妃的近前道:“娘娘,方才听了王小姐的情况,成珺倒是有一套按摩手法,可以通经络,使得药效发挥更快,令王小姐更快痊愈,不知娘娘可否让成珺一试?”
姜沉禾眉梢一挑,望向陆成珺那张温柔不过脸,突然冷笑,终于来了么?可是,陈家必然要除去,不然独孤衍怎么登上皇位,陆成珺该不会因小失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