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禾大惊失色,她方才察觉,背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腰,软软得倒在地上……不……是蛇背上。
姜沉禾连忙坐起身来查看,却是呆愣在当场——
纵然是她阅人无数,竟然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见溶溶月光下,那人发如墨,衣如雪,纵然一条血痕自那嘴角蜿蜒而下,污了白衣,也难遮他风华绝代,如切如磋。
他的五官精致,仿佛是精雕细琢,竟无一丝的瑕疵。
这世间竟有这等男子?生的比女子还要美么?
不……
他纵然美,也不似女子,他的眉如漆染,飞扬入鬓,分明带着几分邪气,英气逼人,此时虽然紧闭双眸,却仿佛能够想象出他的一双眼睛定是黑入墨玉,幽深摄魄。
不过,再美,也是一名男子,况且之前还轻薄于她,纵然此人气质非凡,看上去不似登徒浪子之流,可是姜沉禾仍是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此处荒郊野岭,只有他们二人,倘若对方真的要对她做点儿什么,她纵然智谋无双,恐怕也是敌不过。
那么……
姜沉禾连忙摸了摸腰间,还有一把匕首,再查看腰间的香囊,皆在身上,那其中有普通的香料,也有迷人之用,以备不测,平日用小盒子扣紧,系在香囊中,此时拿出,正好派上用场,倘若此人但凡对她有一丝不轨之意,她便可以迷香诱之,想必定然事成。
看着自己一身的行当,姜沉禾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身上的衣衫,只见纵有一些划破,也影响不大。
确认了这一切后,她才微微倾身,认真打量起那人的伤来。
他一身的白衣,很容易确定伤口的位置,只见前面无一丝血痕,倒是后面,隐隐约约仿佛渗出一些,只是……
倘若真的受伤严重,她还须得有水才能清理伤口,环顾四周,深坑里面除了一条蛇,便是土,根本没有水,所以,她还须得将这人拖出深坑。
然而——
这可令姜沉禾犯愁起来。
这坑足有一人高,倘若她一个人,倒是能够爬的上去,但是要让她将一名男子也弄上去,恐怕是不容易。
而且,她想要走出这里,也必须过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蛇,他们此时还将坑围得严实,竟连风都透不过来。
怎么让他们让开一条路呢?
而事实上,她更担忧的是,倘若她真的走向那些蛇,就怕受其攻击。
不过,让她干等在这儿,她等得起,那男子却是等不得,对方身上受伤,还是及早处理才是。
“可是,怎么爬上去呢?”姜沉禾蹙眉深思,她环顾四周见有巨石,也有粗腾,便是眼睛一亮,登时心中便有了主意。
于是,她慢慢站起身来,小心的观察那些蛇,见他们没有反应,她又向前走了几步,还没有反应,她便又走了一步,于是,三步,四步……
随着她往深坑的边缘内走近,那蛇竟然慢慢后退着,姜沉禾不由得一喜!
难道他们这是为她让路么?
于是,她越发胆大起来,后退数步,然后疾奔向前,一跃而起,便跳出那深坑。
幸好她学了些轻功,不然这么个坑可是难倒她了。
而更令她高兴的是,随着她向前走动,那些蛇已经为她让出了一跳路来,她本就胆大,此时又见那些蛇对她丝毫敌意也无,便再也不惧被一群蛇包围,开始去解开周围攀爬的粗藤,找了一根足够长的,将一端绑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另一端……
姜沉禾又跳下了坑,她手执粗藤的另一端,目光盯着地上如玉的男子,想着应当绑对方那里好?她好将其拉上去啊!
想来想去,她选择了对方的手腕,如此,此人身材修长,站起来那坑也只到了他脖颈,正好借一段距离。
可是,她想的虽好,却无法施行,因为此时人家受伤,她如此折腾一番,恐怕半条命都要没了!
于是,她左思右想,还是她先去找水源,然后再为其清理伤口吧。
然而,她方才要动,突然间,一条长长的粗大的,白色的尾巴突然甩了下来,姜沉禾登时骇了一跳,以为那蛇要动作了,谁知那尾巴一卷,竟然将那人卷出了深坑,并轻轻地放下了。
一瞬间,姜沉禾的眼睛亮了!
目光奇异的盯着那条白色的蛇,未曾想,这蛇不但没有伤害她,还帮了她的忙!
顿时,姜沉禾对这些蛇有了几分好感,她本就对蛇好恶感不强,在她的眼中,帮手便是有利,伤害便是防备,此时对方释放了善意,她自然是高兴,于是不由分说便跃出深坑,朝那蛇微微一拱手,“多谢相助。”
那蛇晃动着大脑袋,吐着信子,却并无特殊的表示,倒是一双眼睛盯着姜沉禾瞧了又瞧。
姜沉禾见此,微微叹了一口气,便搀扶着那人往远处走去。
她方才已经细细打量了周围,不远处便有一条亮色白带,想必应当是水源无疑,果然,她行了约摸几刻钟的时辰,过见一条溪流蜿蜒而下,她登时大喜,将那人溪流旁的一干净的岩石上,才细细的打量起对方的伤口来。
而事实上,他的背部衣衫隐隐有血痕,那么便须得解开衣带细瞧,此时姜沉禾也不顾上男女授受不亲之类,令其靠在她的身上,便解了对方的衣带,褪了对方衣衫,然而……
当那衣衫滑落而下,背部却是光润如玉,洁白无瑕,哪里有丝毫的血痕?
姜沉禾不由得一怔,想到黑蛇受伤,想来那血定然是那蛇的,而不是此人,但是,对方身上无伤,那嘴角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姜沉禾颇通医术,便执起对方的手,为其搭脉,结果……
并无受伤或者疾病的迹象,可是,对方为何没有醒来呢?
姜沉禾一阵诧异,难道是她医术不精,诊断不出?
可除此之外,她也确实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而在这荒郊之地,也并无其他的人,恐怕要医治,也等到回到崖顶才可。
想到此处,姜沉禾又担忧起莲藕和莲子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况且,倘若她抓住的三名刺客不幸被砸死,她岂不是功亏一篑,白白便宜了陆成珺?
而最令她担忧的是,她此时落入崖底,生死不明,恐怕她的母亲和父亲免不得担忧,此刻定是费了心的寻她来。
但是断崖范围甚广,想要找到她,连她自己都不知落入何处,恐怕短时之内,找寻不到。
而现如今?
望着天上月色如雪,周遭树木环绕,乱石如碎,溪水如带,夏日虽热,可此处甚凉,她还是先找个栖身之所,好生歇息吧。
想到此处,姜沉禾微微叹了口气,为那人再穿回衣衫,系上衣带,半是抱着又拖着的慢慢向前移动,行了半晌,才终于找到一处半环的山洞,勉强可以遮挡些霜露,便将那人小心的放在山洞的一侧,她则走向另一侧。
折腾了这么大半日,她的确是累坏了,加之此人比她高出甚多,极是重,她此时还累的气喘,衣衫已经湿透,粘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可是她累的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起来,闭上眼睛便想小睡一会儿,不过,她到底心有挂碍,只是浅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眸,却见那人并无一丝醒来的迹象,姜沉禾便果断起身,借着月光,朝那溪流走去,清洗一番,毕竟如此汗水沾身,真的太不舒服了。
她的速度极快,只做简单清洗,又想那男子半日未曾饮水,便摘了树叶,兜了一些水,所幸溪水离得洞口不远,到时水还剩下不少,她便小心的喂给那人,可是,结果……
那人竟然紧闭嘴巴,一丝也不张开,姜沉禾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下颚,决定强行灌入,然而,就在这时,那人的一双眼霍然睁开。
姜沉禾的手便是一抖,水全洒在那人衣襟上,也顾不上擦拭,连忙退后数步,直到距离安全才停下来,实在是对方之前所为在她心上留下了重重的阴影,她不得不防啊!
只是……
待到她望向对方的时候,却见那人只是半靠在那儿,半分也未曾移动,一双眼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眸色更是澄净无比,宛如清溪,哪里有半分登徒子的形态?
想自己方才行径,姜沉禾登时尴尬无比,连忙施礼笑道:“多谢公子相救,方才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那人眸光荡漾了几下,正欲出言,便咳嗽起来,他不由得以拳抵唇,可是咳嗽却是越来越厉害,只见那白玉般的手背上,已经隐隐见了血痕,姜沉禾不由得一惊,“公子的身子……”
那人一边咳嗽一边摇头,竟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沉禾皱眉,即便是好奇,也不便再问,况且此时对方一副正人君子之态,她也可放心了,想来对方昏迷之时,定是将她当成了旁人,此时醒来,自是无异。
然而,那人到底是咳嗽的厉害,仿佛停不下来一般,眼见那血越咳越多,衣襟都染了一片,姜沉禾便再也坐不住,起身欲要为其施诊,然而——
未待她靠近,那人便霍然抬头,目光冷厉如刀,喝道:“莫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