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卖身契交了,然后就把雪狐皮紧紧的攥在手里,不停的抚摸着,还不时的发出难听的笑声,然后摆着身子被人簇拥着回到店里面去。让众人不胜唏嘘,真是万恶的金钱,竟把人命轻贱至斯。
大家觉得也没有了热闹可看,渐渐的散去,街上又恢复了平静。成大伸出手,示意那人拉着起身,少年先是愣了下,然后抓住成大,艰难的站起来,全身的血污让他看起来惨不忍睹的。不过他眼里的戒备并没有消除掉,还是谨慎的看着我们。
我尽量的展开笑颜,想让他放宽心,把成大手上的卖身契放在他手里,安抚的对他说,“放心,他对养娈童没有兴趣,这银子你收好,回家养伤,自己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涉身这种烟花之地了。”我把碎银交到他手里。他不可置信的瞅着我们,看着手上的东西出了神,想是连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我看看天空,日头正好,应该快到晌午了,不知道离望江楼还有多远呢?
望江楼坐落在清岭运河畔,楼高四层,飞檐的青瓦,朱红的梁柱,白玉护栏,廊檐画着精致的纹饰,衬托得整座楼气势不凡。既是时下文人墨客的集散地,亦有众多慕名前来的游人,让本来就热闹的汾清城更增添了一份儒雅之风,于是,望江楼也是汾清城的名景之一。
经过鼓楼,再穿过层层的回廊,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座让人惊叹的建筑。我们慢慢的登上石砌的城楼,继而转入了楼里。
登高而望远,让人的心胸变得阔达,也变得开朗,滔滔的江水滚滚的向东流去,不曾为谁的脚步停留。江上的船只来来往往,十分的热闹,而我的三哥,也在那里沉睡着。
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天边,想到三哥孤零零的躺在那里,我就忍不住向江水大喊,“三哥,阿乔好想你啊。!”这一举动惹来旁观者的侧目,纷纷窃窃私语,让我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连忙收住声。只能看着那流水,在心里问,三哥,你也在想念阿乔吗?可是我知道,没有人会回答我,没有人。
清风徐徐吹来,体贴的想拂去人的愁思,只留下对春天的眷恋。我抱起之泓,在他耳边轻轻低语,“泓儿,你爹爹就在这里呢!”孩子还太小,也许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会牙牙学语的喊着,“爹爹,爹爹!”
成大看着我奇怪的举止,听着我们奇怪的对话,虽然有疑问,却选择埋在心里,不向我发问,我十分的感激他,毕竟,这是我心中难以磨灭的痛楚,不能为外人道也。
这时,发现还是有人在我们身边指指点点的,让我恼怒起来,不禁想,不就是登高疾呼吗?我们的先祖也有人做过的啊,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然后,是成大先发现了些端倪,指指我的背后,看来那些人是另有所指。
我顺势的转过身,发现居然是刚才的那位少年,正屹立不动的站在那里,他并没有梳洗过,依旧是邋遢落魄,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不过,让人觉得,就连这和煦的微风也能将他吹走。我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大家已经对他产生了浓烈的好奇,而他好不在意,只是定定的看着我们这个方向,很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我们只好走到他的跟前,而后站定下来。
之泓依旧乖乖的搂住我,俨然开始昏昏欲睡,我笑着把他交给成大,再转而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家,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该再来吹风的。”
他还是默默的看着我们出神,似乎要和我比耐心似的,良久才缓缓的说,“我已经没有家了……”那声音不若刚才对峙老鸨的满是棱角,倒是十分的悦耳清然。
我与成大对视一眼,他也没有办法,我硬着头皮说,“那你更应该快点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好好的养伤才是。”见他欲言又止的,我猜想,该不会是钱不够吧,可是掂量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少身家,咬咬牙,帮人帮到底吧!
再拿出一些银子递给他,说道,“那个,你叫香华是吧?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一并拿去,再多我也没有了,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学些傍身的功夫,别再落入坏人的手里了。”
“炀!”他却没有接过银子,只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个字。
“什么?”我一时间没听清楚。
“炀,炀和之意,是我的名字。”他回答道。
“哦。那怎么只有一个字?”
“我没有家,所以也没有姓。所以,以后我可不可以跟你的姓?”他希冀的看着我,满眼都是期待。这一说,我就明白了,他想跟着我们。
我竟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么一个愁苦的少年。没有家啊,到底遭了什么罪,让他连自己的姓氏都要抛弃呢?
炀……不知怎么的,这个字让我想起了那个历史上著名的隋炀帝。
看着他虚弱的身体,我苦笑,心底的同情心又开始作祟了,可还是出不了口答应。
他见我迟迟不应承,本来波澜不惊的脸焦急的补充着,“这些银子给你,还有,还有刚刚赎身的那张狐皮,我也会想办法还给你的,我不会好吃懒做的!”也许说得太急,也连带牵扯了脸上的伤痕,痛得龇牙咧齿的,好不可怜。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可知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若不是手上刚好有那么一件值钱的狐皮,根本就没有能力救你。你跟着我们也不会好过的。”我想说服他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可惜顽石并不点头,坚定的说着,“只要你同意让我留下,我什么都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