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长安,沉静而又萧条。
昔日繁华喧嚣的大都市,如今成了一个人烟稀少的普通城市,长安自收复以后,稀稀拉拉的聚拢着人丁。若不是中原汴州和蔡州的战乱又起,最近逃难的丁口大量到来,长安城内的丁口会更加稀少。
皇城政事堂内,杨严看着各处里坊整理的丁口数据,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苦笑对着在场的众人道:“这突然多出来十多万丁口该怎么办啊,长安城内各处又破败不堪,而城内外各处太仓的储备也不充足。”
李保听了杨严的话,放下手中的威远军军官花名册,他呵呵微笑道:“杨师不要忧心,这些逃难的丁口很好处理,赵大尹最擅长处理这些流民问题了。你待会着人把他叫来,他会知道怎么办的。”
“六郎说的办法可是以工代赈之法?”杨严捻须问道。
“正是,如今长安各处残破不堪,这些流民正是上好的劳力,另外只要有工可做,流民能够糊口度日,他们就没精力去滋扰生事了。一举两得,岂不正好。”
“嗯,这个以工代赈的方法自然好,只是咱们如今太仓储备不足,哪有那么多的粟米赈济流民啊,这一点才是某最担心的。”
“杨师的担心我已经想过了,如今咱们城内的丁口满打满算三十万人,一人一天一合算,孩童半合,孩童占三成,长安各处太仓储存的十五万斛粟米撑到五月麦收应该问题不大。再说西北域各处藩镇也有存粮只要安排好人手运输过来绝不会出乱子的。”李保胸有成竹的说道。
听到李保说的有理,杨严安心不少,他继续问道:“威远军重建进行的如何了?”
“威远军重组的事情进行的差不多了,张直方和各军主帅基本已经到位,兵卒的编练都很顺利。另外关于驻防的事情,还需要和杨师还有郑相商议一下。毕竟这段时间各处藩镇的探子都很着急咱们的布置,不能让他们太过焦心了。”
李保说的俏皮,引得众人都不禁莞尔。
长安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天下关注,重建威远军并不是大事,但是这支军队乃是吉王李保所主导的,而且这支军队的人数破天荒的达到了六万人的规模。
这等数量的军队不引得天下震动那才出奇了,毕竟藩镇们都不希望中枢强势,但是这个关头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中枢。
西北域的夏州定难军乃是天下有数的强军了,在吉王手下的渭州军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说破就破了。而夏州坚城,几通炮响城墙也就倒了,这个时节面对吉王手下的神兵利器,天下藩镇都很头疼,到底该怎么对付渭州军和吉王李保呢?
李保不管藩镇的诸侯们怎么想,他只要按着自己的步骤走就行了。
杨严听了李保的话,知道这军事上,李保主张多,他不宜过多牵涉,于是他调转话题,继续问道:“你的婚事操办的如何了?”
杨严问到这里李保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这事我都是交给梁大娘操办的。”
“你这小子,终身大事怎么能如此粗心呢,你也该过问一下才是,再说你那乳母虽然也是个干练之人,但是她毕竟不是你的长辈,再说这件事须得有个长辈操持才好啊,不然届时郑相他们一定会心中生隙的。”
听到这里,李保满头官司,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过他想找个长辈也难了,他如今乃是父母双亡之人,只有个长姐还在兴元到长安的路上呢。
他搓了搓手,然后道:“这件事我会和郑相还有岳父他们解释的,再说我阿姊也快到了,到时就让她操持好了。我年轻这些事情繁琐无比,有做的不到的,杨师多提点我哈。”
杨严看着李保笑嘻嘻的样子,心道:自己这个徒弟,虽然过去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但是他却没有同龄人的急躁脾气,他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于与暮气,也不知道他拿来这等城府。
不过李保说的也不错,这些礼仪上的事都是繁琐小事,都是小节,他和李保还有郑相都是做大事的人,何必在乎这等小节呢。
只要六郎能够成就大事,后世史家也不会就一些小节而牵扯不清,反而会赞颂六郎豪迈大气。
想通了此节杨严放下了方才的话题,转而提起了长安城内流传甚广的八卦话题来了。“某听说,六郎要给郑家百万贯的聘礼?”
李保哈哈一笑,“杨师不要听外人瞎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哪里有百万贯的聘礼,此次大婚我给嫣儿和郑相交过一次底,聘礼由三部分组成,一是铜钱、珠玉财货外加飞钱共计五十万贯,另外兴隆钱庄和山河社的股东席位各一个,还有些有价的国债。”
杨严一听,心中暗暗一惊,这李保着实是太过豪爽了些,钱物五十万贯这是死的,但是兴隆钱庄和山河社的东主会内的席位都是固定的,每个都给了郑家一席,这两个席位的含金量岂是五十万贯就能比拟的?
再说李保如今已经掌握了西北域三十多个州郡,兴隆钱庄还有蜀中吐蕃基本已经全面开花了,每年经手的巨量钱财比之大唐的国库还有充裕。兴隆钱庄收入的乃是真金白银,发出的乃是印制的飞钱,这一进一出利润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山河社除了千金楼和美丫丫两个连锁的店面外,还有河西丝路的利润,再加上龙门镖局不菲的业务量,传言山河社每年能够给李保带来百万贯的净利,拥有这样庞大的商社,东主的红利也是巨量的。
另外这些东主席位比这些数量的金银更加长远,只要李保和他的势力不倒,这些席位就是一座挖掘不尽的金山银山啊。
除去金银和东主席位,那些国债就是可有可无了。
杨严想到这里,不得不对着李保竖起了大拇指,说了句他从李保拿了学来的话说道:“有钱,任性!”
对于杨严的赞叹,李保摸头含笑不语。
作为大唐最为知名的宗室王爷李保,他的点点滴滴都举足轻重,更何况他要大婚了。于是同朝廷和睦的藩镇纷纷趁机派出使者进京,借贺喜吉王大婚之名趁机公关,探听消息。
而作为五姓家族之一的郑氏更是举世瞩目,郑氏此举一下子打破了“五姓七家”历来坚持的原则,郑氏不但同宗室通婚,更是举族投降了李唐皇室。五姓七家的宗老遗少纷纷谴责郑氏恬不知耻,丢尽了五姓门楣的脸面。
对于郑氏同皇室的联姻,全天下的人们一时之间找到了舆论点,人们对此的看法五花八门,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对这桩联姻持看好的态度。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保和郑嫣却是一脸的苦闷,两家的家世都很庞大,李保本身是宗室,再加上他手下还有山河社这个巨无霸的商业巨擘。
虽然大唐的局面十分窘迫,秦宗权的叛乱和西北的流寇都让李保十分头疼,但是这个大婚不光是为了李保和郑嫣不留遗憾,还要给世人证明他们两个绝对是天作之合有钱还有势。
于是李保决定大婚之际一定要大肆操办一番,在大婚当日,长安城内的千金楼、美丫丫大酬宾,一律一折销售,并且长安城内每人免费发放彩票一张。
另外李保给郑氏的聘礼达到了天价的一百万贯,这里面除了奇珍异宝外,剩下的都是兴隆钱庄发行的各种票据,包括飞钱,国债还有股东席位等等。看到这份礼单,人们全都咋舌不已,这吉王出手真够大方的,而这份豪奢一举震惊天下。
郑氏嫁女,聘礼达到了百万贯,这等女儿比之宗室公主也有过之,当年任性的懿宗爱女同昌公主出嫁时的嫁妆充其量也不过是百万贯,而李保一个宗室王爷聘礼就超过百万贯,这个吉王李保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聘礼?
说道男方给的这么多的聘礼,人们的好奇心越发浓厚,这个女方陪嫁的嫁妆又价值几何呢?
郑畋这段时间也有点郁闷,都怪这长安城内的人们太讨厌了,整日里无所事事就乱嚼舌根,“百万贯的聘礼卖的郑氏女”、“郑氏为了钱财连脸面都不要了,怪不得会这么急着结交吉王”、“郑氏家族全都是一群财迷”……
还有些同僚在政事上找不到郑畋的把柄,暗地里却是各种败坏挖苦郑畋,还有的当面质问郑畋嫁妆价值几何?
搞的个郑畋整日黑着脸,家中的仆从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有了差错遭了无妄之灾。而郑畋生气归生气,但是他确实有点受宠若惊了,这个李保真是太有钱了。
结个婚而已,怎么给这么聘礼啊。弄得某老郑家脸面全无,不过嫣儿那丫头真是有眼光,一下子找到了个金龟婿,日后万一六郎御极登顶,而我郑家就是皇后的母家了。
但是为了这次的脸面,必须得多陪嫁些嫁妆,不然某的老脸往哪搁啊。
郑畋说做就做,立刻挥笔给儿子郑凝绩写信,嘱咐他把嫁妆在准备的丰厚些,万万不能丢了郑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