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想到自己如此狼狈,不觉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不想这个笑容被大堂内刚刚跌跤爬起来的一个胡人瞧见了,于是那胡人操着半生的汉话立刻冲他吼道:“喂,为何笑俺?”
李保一看这个胡人身材高大,一脸的大胡子,头上扎了几个发辫,身上的皮袍又脏又破,看不出他是那个族裔的。刚才他跟着同伴进门,也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一下子跌了个狗吃屎,当即他的同伴都哈哈笑了起来。
看得出这个汉子在同伴中地位不高,所以他不敢对同伴的耻笑有什么异议,倒是看到李保穿着华贵,但是脸嫩看着像个好欺负的,所以他就像唬一下李保,借机扳回点脸面。
其实也不怪李保,他们一行十多个人,但是他身份尊贵,所以穆大和叶十七勉强和他坐在一桌,剩下的人都在对面一桌。所以那个胡人汉子以为李保这边只是一个老者,两个半大小子。
李保不觉苦笑起来,并对穆大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张扬。“这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啊。某刚才坐在桌上想事情并不知道这大堂中发生了何事,方才想起自己的倒霉事,自嘲的笑了笑,不期惹得这个胡人老兄误会了。抱歉!”
李保这个表态已经是十分谦逊了,他因为初次到这鄯州来,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太过张扬,所以他先忍让为主。
不过这世间的事情,绝不是你忍让对方就会罢手的,那个胡人汉子看到李保如此谦逊,他更觉得李保软弱可欺。于是他继续喊道:“汉人小子不要给俺说那些东西,俺听不懂,你也别抵赖了,快点给俺认错!”
这下子整个大堂内二三十个食客都齐齐抬头看向了这边,有的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就纷纷打听事情经过,一早就看上热闹的还嫌不够热闹,直接挑事道:“废什么话啊,上去打一架得了”,还有好心劝解的:“小郎君看你们也不像是那惹事的人,还是别理会这些胡人了,给点银钱了事吧”……
李保心中有些厌烦,这个胡人真是不识好歹啊,给你个台阶不知道下,不过既然对方那么嚣张,再憋着就不是李保大王的作风了。
李保对着那个胡人道:“你这个胡人好没道理,某没工夫陪你磨牙,没笑你就是没笑你。再说你一个胡虏,某若是笑你了就笑了,你又能咋的?”
那胡人一听李保居然也强横起来,心中不免暴躁起来了。他的同伴倒是不怕惹事,纷纷用着本族的话对他交代着什么。
李保对着穆大和叶十七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做好准备,然后他就端坐在位置上,静观其变。
那些胡人叽里咕噜了好一通,那个胡人汉子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命令,站起身来怒目对着李保喊道:“汉人小子你给不给俺认错?若是不认错,今天拔秋大爷就先代你老子好好收拾你一顿!”
李保心内的火气一下子升了起来,对着那个胡人道:“本来某不想同你计较,但是你蛮横无理却是欺人太甚,再说某说的话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反驳呢,你胆子不小啊!”
李保这句话上位者的口气一览无余了,胡人拔秋听不懂李保的话,堂中有人听得懂,那胡人还想继续板着脸给李保施加压力的,可是他的同伴中有个人突然喊住了他。
拔秋一看叫住自己的人,立刻低头不再说话,然后顺从的来到了那个人的身边并乖乖站到那人的身后。
李保觉得蹊跷,抬头望去,不想那个发号叫住拔秋的人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起来,李保不觉一笑,嘴角的弧度慢慢弯起,那人却是目不转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保,看了好一会他才收回目光,不再管李保了,李保看那人已经不再看他。他自顾哧哧笑了起来。
穆大和叶十七看着李保又转身回头看了看方才那帮胡人,他们爷俩有点纳闷,这件事好诡异,刚才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仿佛要打起来,可是转瞬就突然消散了。
周围看热闹本来也期待双方大打一场的,谁知道一会功夫这里突然安静下来了,都觉得很没劲。不少人说起了怪话,“什么玩意啊,还以为能有场精彩的好戏看呢,谁知都是些没卵蛋的家伙”,“是啊,谁说不是呢,不过也好,打坏了桌椅,咱们就没法坐了”……
李保笑了一会,然后看着对面的穆大和叶十七两人,脸上带着期待还有些兴奋,但是穆大和叶十七还是静静的看着李保。
李保憋得有些难受,他开口道:“你们为什么不问我为何发笑?”
穆大和叶十七互相看了一眼,叶十七低声道:“郎君为何发笑?”
李保看着二人,面上的期待没了踪迹,他的兴奋也去了大半,他有些扫兴,低声道:“因为我方才发现那个发号喊住那个胡人的人是个女人。”
穆大和叶十七两人听了以后,齐齐“哦”了一声,算是回答。这父子俩敷衍的回答让李保的兴奋之情一扫而空,他想大吼一声,“你们为什么不问我问什么吗嘛?”但是他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他面前的这对父子还真是没什么情趣呢,还不如带着胡三宝和铃儿出来呢。
不过他的发现自己再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十分难受,于是他不问自答的说了起来,“那人方才和我对视,我搭眼一瞧就知道她是女人了,你们知道吗,她没有喉结。‘喉结’你们明白不?就是咱们男人才有的,你摸摸这里……”
叶十七看着兴奋至极的李保,低低的打断道:“郎君,那人是女人某和义父一早就知道了,某还知道那些胡人都是吐谷浑族的。”
李保听到这里脸上腾地一红,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哥被自己手下一个没怎么受过教育的古人打脸了,唉真是丢尽穿越众的脸了啊,哥没脸活了,呜呜……
李保自嘲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心内的好奇,对着叶十七道:“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叶十七呵呵一笑,然后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看那个人的手就能看出来,那个人的手白嫩娇小,一看就不像男人的手,她周围的胡人汉子手都很粗糙又阔大。”
李保听到这里,不禁抬头看去,果然那个女人的手就放在桌子上,白嫩娇小。另外她的袖子上还有些花纹。
李保不甘心他还争辩道:“手下也不能说她就是女人啊,男人也有小手掌的啊。”
穆大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很尖,再加上她的耳朵上有个耳洞,所以某断定她是个女人。”
听到这里李保则心服口服了,对着穆大一翘大拇指赞道:“老爷子不愧是老猎人,好眼力!来,咱们今晚多喝几杯,伙计上酒!”
李保的声音很大,方才被吓住的伙计忙不迭的答应着:“马上就来,贵客稍侯!”
这黎家酒店倒也没夸口,河湟鲤鱼做的很不错,红烧的十分入味,鲤鱼肉质嫩滑,入口即化。烧刀子也很够味,入口直接一股火线直到胃肠,李保一连喝了好几杯。
吃完之后,李保不觉有些醉意,在叶十七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楼上厢房,想着如今天色还早,他就想去看看云芳,所以李保就甩开了叶十七,然后径直朝着云芳的房间而去。
云芳在房内刚用完餐,看到李保满口酒气的站在门外,她心中不觉有些慌乱,对着李保道:“郎君用了酒,不若先回房中好好休息吧,奴家今日有些不适……”
云芳还在想推辞的借口时,李保已经抢进门来了,拉着云芳的手道:“云娘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为何你这一路上老是闷闷不乐的,看到你这样我好心疼又好心烦!”
云芳看着李保醉醺醺的样子,又想起李颖大婚那日被酒醉的李保轻薄的样子,不觉有些羞怯,那日的李保很是粗鲁,今日他又是这样子,她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又有点害怕。
可是听着李保倾诉衷肠,她的心不觉软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在山南没有见到李保的时候,心中仿似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是一回到渭州见到李保同铃儿欣娘亲密,她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没来由的嫌恶起来。
虽然后来李保召集她和张惠组成了秘书监,但是张惠刻意的争宠和时不时的试探让她更加厌烦,所以她对李保刻意保持了距离。
如今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的手吐露心语,让她有些感动,这个六郎啊,为何这么难懂呢?
这次出来李保只带了她,她明白这是李保想和她多多亲近,但是她一想到李保对于美色毫无抵抗力的样子就不觉有气,所以就对李保冷漠了些。
云芳也不知道李保今日喝了多少酒,她苦笑着拉着酒醉的李保,望着房内走去。
云芳牵着摇摇晃晃的李保来到床前,扶着他坐下,然后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帮李保盖上被子,又给他喂了杯水,然后盯着仔细瞧了起来。
云芳盯着李保,再听着他喃喃的话语心中好笑,这个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王爷在自己面前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可是这个小孩子却是如此的英俊潇洒。若是这个小男孩一直不长大只呆在自己身边多好啊!
云芳握着李保温暖的大手,靠在床边,不觉她就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砰砰”的敲门声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