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儇话音一落,不光是豆卢瑑就是崔瀣都受不了,这个吉王居然买通了皇帝吗?
不然为何他月前找过官家一次后,官家就兴起了要殿试的主意,而且出的题目居然这么明目张胆自打嘴巴。
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如今御座上的皇帝居然这么做了。还很愉快的做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定有猫腻!
知道有猫腻,但是这猫腻到底是什么?崔瀣很不甘心,虽说他投入豆卢瑑门下不久,对于吉王李保不是太熟悉,但是他也听过吉王李保的传闻,此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若是招惹了他,必定会被他报复,前车之鉴就是前政事堂的两位宰相卢携和他的恩师崔沆。想到崔沆,崔瀣当即红了眼睛,他犹记得崔沆如今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屎尿都得要人伺候。
当年意气风发的崔瀣和崔沆师生相知,共约为大唐开创新的盛世。可是如今,恩师拖延病榻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小人吉王李保所赐。
崔瀣又想起这两日前收到的一张书信,上面详细的列明了今科就考的三个士子韦庄、敬翔还有赵文质和吉王李保之间的关系。
另外此次的科举状元杨银月就诗赋才学,在所有的士子中也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但就诗赋上的才气还不如探花韦庄。但因为他是度支杨严的儿子,而且官家也已经点选了他作为状元。崔瀣不好开口质疑杨银月,但是其他的士子他必须得质疑一番。
于是崔瀣出班朗声道:“臣崔瀣有事启奏官家。”
李儇一看出班的乃是礼部侍郎,他和颜道:“崔卿家何事要禀报啊?”
崔瀣听了皇帝的话,想起自己此番如此质疑吉王李保,万一不成岂不是要遭受那小人的打击报复。不过自己乃是博陵崔氏的子弟,想必那吉王对此也要有所顾忌。
所以崔瀣深吸了口气道:“启禀官家,此番的榜眼和探花怕是不妥。因为这两个士子还有一个叫做赵文质的都是朝中某位宗室关系匪浅,臣怀疑此番三人若是全都中榜,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
李儇一听,当即愣到,这个崔瀣居然敢如此直言不讳暗示吉王李保此番科举做了手脚,这当真让他这个皇帝下不来台。不过他究竟知道多少,不过当日六郎同自己的密议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殿中一个内侍也没有,六郎肯定不会和他透露,他又能知道什么?
李儇想到此处,心中大安,于是对着崔瀣道:“哦,崔爱卿如此说,是否有什么真凭实据吧,如若不然,胡乱攀诬宗室,这个罪名也是不轻的。”
李儇这个警告不可谓不重,也是给崔瀣一个台阶下,若他能够知难而退,那李儇扮演贤明君王放他一马也就是了。
崔瀣听了皇帝的警告,却不管不顾的道:“臣听到传闻,韦庄、敬翔还有赵文质都是吉王李保的门客,并且此番他们三人的名次都是不低。是以臣猜测……”
“猜测什么?吉王舞弊?”王铎听了崔瀣的话,抢在皇帝之前质问道。
李儇一听王铎如此质问崔瀣,也是说出他的话,是以没有怪罪王铎的意思。
豆卢瑑一看这王铎居然和皇帝是一起的,他心急如焚,他再怎么强势也斗不过皇帝和当朝宰相的联盟啊。
但是此番若是吃了那吉王的哑巴亏,他着实不甘心,况且他早已经收了别人的钱财,虽然这钱是和田令孜分成的,但是也不是一笔小数。他必须得趁着崔瀣出击的时候,也要附和崔瀣,并借此给王铎和皇帝施压。
于是豆卢瑑对着裴坦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皇帝道:“启禀官家,臣也同意崔侍郎的意见,此番科举若是没有猫腻,为何前两科成绩平平的韦庄敬翔两位士子,突然在本次殿试中得中三甲?”
裴坦等着豆卢瑑话音一落,他也跪倒在地,朗声道:“臣也赞同豆卢相公的意见。”
看到殿中形式出现了如此变化,当真令李儇有点措手不及。殿中的宰相分成了两派,王铎只是孤身一个人明显势单力薄。
度支杨严因为此番他的独子刚被点中了状元不好表态,是以杨严只好站在一旁干着急。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还是他这个皇帝站在那边,所以李儇清了清嗓子,然后道:“众位爱卿在此联名举报吉王李保舞弊,不知证据在哪里?”
豆卢瑑、裴坦还有崔瀣三人面面相觑,这个证据当真不好拿,但是崔瀣知道他收到的那个短信,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那封短信做不了证据啊。
看着皇帝逼视的目光,崔瀣心一横道:“敬翔赵文质都是去年秋天通过杨银月认识了吉王李保,并且在那之后,敬翔和赵文质都在吉王手下的兴隆钱庄任职,另外曾有人听到吉王李保许诺二人好好干,并保许他们今科一定要让他们高中。”
豆卢瑑一听崔瀣如此道,心中一喜。忙道:“正是,此番吉王在月前曾经派人携带了厚礼前去拜会崔侍郎还有吏部考功员外郎司空图。
崔侍郎为官清廉所以没有让吉王的人进门,司空图收受了吉王的礼物后,立刻到臣这里汇报了情况。臣看他有悔过之心,是以没有怪罪他。”
王铎一听,豆卢瑑如此说,他冷笑一声道:“哦,不知道豆卢相公所谓的厚礼是些什么礼物啊?不如咱们立刻把那吏部的考功员外郎司空图叫来问一下如何?”
豆卢瑑一听,心中暗道不好,但是此事万不能低头,于是他强辩道:“且不管那个厚礼有多重,吉王如此突兀直白的给今科科考的权知贡举和考功员外郎送礼,这不就是证明了吉王有舞弊之心,不然他为何突然去结交二位朝臣呢?从这就能看出吉王有舞弊的嫌疑。”
王铎哈哈一笑,道:“就算吉王有舞弊的嫌疑,那么他成功了吗?”
“这,……”豆卢瑑一阵语塞,是啊,自己方才说了那么多也不过是证明吉王有嫌疑,但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才是他们最大的失误和软肋。
眼见豆卢瑑和崔瀣等人没话说了,王铎转过头去对着李儇道:“启禀官家,此番殿试,臣遍览所有士子考卷,选出了前十的名次,官家又自御览了一遍,方才点选了三甲。
可是礼部侍郎崔瀣以及政事堂豆卢瑑、裴坦二位相公却质疑臣的公允以及官家的圣断,还借机污蔑宗室,此三人当真是有用心狠毒,狼子野心啊,臣祈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还臣及吉王李保一个清白!”
李儇听了王铎的话,再看向跪在殿中的三个高官,他怒哼了一声。
这声怒哼,把豆卢瑑三人的吓的不轻,尤其是裴坦,他心中暗骂豆卢瑑,自己糊里糊涂的跟着趟了一趟浑水,却什么都没有捞到,却马上要背上污蔑宰相和宗室的罪名了。
裴坦当机立断,他忙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方才没有想清楚,只是受了奸人的蒙蔽,是以臣祈请陛下饶恕,臣错了不该不经取证就胡乱轻信谣言的。”
豆卢瑑和崔瀣听了裴坦的话,他口中所说的“奸人”不正是自己吗。豆卢瑑更是急火攻心,裴坦这个猪队友害人不浅,如今形式虽然险峻,但是己方两个宰相一个侍郎,这份量官家肯定要掂量一番的,但是他这样一卖队友,官家肯定不吝一个重重的责罚以儆效尤的。
果然,李儇怒哼一声道:“来人把这个混账崔瀣给朕拿下,打入大理寺大牢,听候处置。豆卢瑑、裴坦二位相公行事孟浪,且无明辨之心,着罚俸半年,以观后效!”
裴坦听了,心道好险,虽然破财,但是自己人没事这才是最好的。同时还在心里埋怨豆卢瑑,这个家伙坑了自己。
豆卢瑑心有不甘,但是他也不知道这个吉王如此厉害,居然直接买通了皇帝,若是知道这个奥秘,打死他也不敢找皇帝的不痛快。
皇帝李儇处理完了这桩公案,众人心中都粗安了,谁也不会同情刚刚被带走的礼部侍郎崔瀣,毕竟这个家伙还是太急躁了,什么也没有就像告倒吉王李保,当真是无脑至极。
既然没了阻挠,李儇打算就此结束今日的殿试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严却道:“启奏陛下,臣有话要说。”
李儇看着杨严,心中奇怪,于是道:“杨卿家有何事要奏啊?”
杨严一本正经的道:“方才崔侍郎举报吉王李保此届春闱舞弊,因为此中某的独子和吉王交好,所以臣不敢妄言,如今官家明鉴,处置了诬告的崔侍郎。但是臣这里却是有真凭实据举报此届春闱确实有人舞弊,并且臣已经有了人证和物证。”
豆卢瑑一听当即汗出如浆,两腿发软,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