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君从太极殿出来,边揉着发疼的脑穴边忿忿的嘀咕,“整日只会威胁人,也不细想若我到那种地方去,还焉有命回来?”一身云紫朝服英气逼人,颜如舜华。呃,当然,若没有那铁青的脸色就更是妙宇绝伦了。
她背手缓缓的走在宫中的石砖路上,慢慢的思忖着先下的困境该如何解决,丝毫没有留意周遭的事物。突然,一个两鬓斑白的公公出现在眼前,陈拂在手,笑盈盈朝她一拜,恭敬的说着,“谢大人,请留步!”
谢宛君毕竟见惯场面,没有一丝惊慌,盈盈有礼的问,“王公公无须多礼,请问有何要事?”
话落,便听见王公公捏起嗓子高喊,“传陛下口喻……”尖细的声音在空旷之宇响起。所有无关的或正在打扫或刚好路过的宫女太监侍卫都连忙跪下,更包括那些常年包打听的第三只耳朵。
谢宛君光听见这陛下二字就头疼,可还得不情不愿的掀下摆单膝跪下接旨。王公公念道,“朕并非只顾君仪,不通人情。卿若为难,还可进殿请辞,朕定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望卿凡事三思而后行。”
谢宛君一直抽搐的脸颊一直没有消停过,心里把所有想说又不敢也不能说的词都过了一百遍。这人难道是有通天眼顺风耳?怎么连她想什么都知道,真真是精明得可以。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辞官的,还这么刺激她?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她十分郁闷,但是在人前还要装出谦恭的样子,不能破坏她忠臣的形象。她谦恭的谢恩以后与王公公打打官腔,闲话一番。
怎知末了,王公公见四下已无人,便在谢宛君身旁附耳小声道,“此去经年,难免凶险,己身为重,如力有不第,速回。”王公公说完,轻咳了几声,就若无其事的走开了,仿佛刚刚的那句话只是凭空而来,让谢宛君愣在那儿。
看来,这最后的一句,才是他想跟她说的话吧!她严肃的深思起来,天翼终究是关心她的,无论是作为皇子还是一国之君,他的考量从来都比人更深一层。也是,自己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气话,说说就过去了。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需要把自己谴离帝都方可?那些人真的不明白,她的心其实很小的,装不下那么多的野心。哎……今日叹气比过去十八年来的都多上许多,才为官一年就疲惫了么?
想想即将要去的地方,她的头又开始隐隐发痛,若说以前还不知“深入虎穴”的意思,现下也是有深刻的体会了。再等等,再等等,等回来了以后就可以了,来回路上磨蹭个一两年应该不是难事吧?
谢宛君一路盘算着如何打点才是上策,不知不觉就出了宫门,门外等候多时的仆从连忙迎了上来。现在正是夏末秋初的季节,飒飒西风也慢慢掺进了丝丝的寒意,贴身丫鬟蝶舞连忙细心的为她披上披风。
“小姐,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么?陛下又有旨意?”蝶舞是苏宛君的贴心丫头,除了金兰姐妹,就属她最合苏宛君的心意。可是现在连苏宛君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也没有搭理她的话,只是一把抢过身旁府中护卫的马鞭,一跃上马,呼啸而去,潇洒出尘。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人的狂烈呼唤。
完了!留在原地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死定了,让小姐这般模样回去,少不了被老爷扒一层皮。于是纷纷向小姐面前的红人——蝶舞看去,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是蝶舞也是一脸苦瓜相。最近老爷的脾气越发的不好了,谁还能幸免于难?
而此刻的苏宛君需要策马奔腾迎风而驰的感觉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想着天翼说的话,还有,自己的打算,可是,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纠结在一起,现在越想结开,却越是缠得厉害。本来找玲珑商量一下,依她那巧心思,或许还可能会有法子,可是就只有一晚,远水也救不了近火,而惊澜的急性子只会是帮倒忙。书院的同窗就更不必说,都是陛下大人的眼线来着。看来这回是要自己舍身独行,披荆斩棘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太尉府大门,她长叹一口气,那里,还有大麻烦没有解决,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在谢宛君离开以后,太极殿静谧的出奇,门外候着的奴才依旧是战战兢兢的守着,恭候圣意,丝毫不敢玩忽职守,朱红的殿门紧掩着,外人看不出内里的乾坤。
此时还端坐在太极殿上的当朝天子陈天翼,脸色阴沉,完全没有方才与谢宛君针锋相对时的惬意心情。他左手带着玉扳指的大拇指正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敲着桌子,似在思考着,还边听殿下的人回报,此人正是刚刚传旨的王公公。
“禀告陛下,老奴已经将旨意传给谢大人。”王公公垂首禀报。
“哦?说了?嗯……也不知她明白不明白?”天子似乎在问自己,也在问殿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