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开始打架是好玩。如果来了新同学,长得好,又洋里洋气的,看他不顺眼,就故意激他:你蛮洋啦!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用肩膀擦他一下,用手拽他一下。他识相,乖一点,就不打他了。如果他不识相,像个糙子,就打。我们就喊人,喊街上的哥哥姐姐们。姐姐们也乐意帮助我们打人,反正她们也没有事做,一喊就来,在学校门口堵住人,或把人从学校喊到门口再打,顶威风!不服,又喊人。如果学生小,几拳头就算了,如果反抗,搞大了,就抽刀,搞火拼。”
问:“你们一般是怎么平息呢?老师知道吗?”
答:“了难啊!实力差不多的,就有中间人来调停,双方握手言和。如果强的对弱的,那就是强的打弱的了,打了还要手工钱,也就是八百一千的。”“老师?老师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管我们?再说,进了学校政工室,不过是挨顿批,出来,架还得打。”
问:“谈过恋爱吗?”
答:“现在初中生有几个不谈啊,百分之八十谈过了。我记得起来的女朋友有五个。第一个是玩得好的同学喜欢一个隔壁教室的女生,要我帮着写情书。我写了,女生却跟上我了。后来,我上网又谈了三个。”
问:“都跟她们有哪些接触呢?”
答:“互相通信,拥抱啊,接吻啊,睡觉啊,都来。只是少发生那种关系。”
问:“约会在哪里?”
答:“有时候在旅店,有时候到没有父母在家的同学家里。有一次,我们七八个男女同学在我家里住了一周。算是群居吧!”
问:“父母不管吗?”
答:“出去旅游去了,爸单位组织的。”
问:“你对你自己怎么看?”
答:“我觉得我自己过得挺好的,父母不应该管制我。”
问:“你对你父母怎么看?”
答:“偏激的教育!恨我不求上进,要我搞学习,自己却茶馆进、酒馆出,花天酒地。看到人家出国,就想送我出国。看到出国不好的报道,就又说不送我出国了。”“哼!中国的父母不是诚挚的父母,也不是有主见的父母。说实在的,在我的同学中很少有人从内心里尊重父母了,一般只是出于对父母的养育怀有几分报答的心理而已。”
问:“你现在不读书,长大了想干什么?”
答:“不想干什么,只想玩。其他的事,没有想。”
问:“不想读书,只想玩,今后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答:“我的父母官不大,但关系广,考不起,大学还是有读的!”
问:“如果政策紧,读不上大学呢?”
答:“成绩不好怎么啦?我父母有的是钱,可以养我一辈子的!”
……
从上面的对话里可以看出,在这样的家庭里,父母给予孩子的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生活,是权力、金钱带来的物质刺激和在生活中为所欲为的快感。孩子在家庭中的责任是什么?在社会中的责任是什么?少有人教会他。怎样坚守人生的道德底线?如何树立自己有价值的奋斗目标?怎样规划真正属于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人来教会他。而一旦孩子的问题不可避免地出现,父母所做的,却是把孩子从一个极端推向另外一个极端。
我们再看这样一组康复医院的病例——
小英,女,16岁,无家族精神病史。自小学一年级开始,学习成绩一直在班上前五名。初二时,父亲惨死在车祸现场。小英自父亲丧事处理完回到学校后,三天不下床走动,拒绝进食;同学与她说话,她目光呆板,回话口齿不清;十天后,她开始用手掐同学;之后,每天不洗手脸,只是反复搓洗同一件衣服。后来被母亲接回家,不动、不食、不语、不睡,认不出家里人。
小伟,男,14岁,无家族精神病史。只因与妹妹吵了一架之后母亲错打了他,就疑心父母偏袒妹妹,不敢出来见人。一天只吃一顿饭,不与家人交谈,照镜子说自己变丑,有自杀言语。家里来客人一提起他,他就大喊大叫、骂人、毁物。
小妍,女,15岁,无家族精神病史。因承受不了母亲过世的刺激,故大喊大叫,往外跑,到处打坏别人的电话和热水瓶,拿刀割腕自杀;伤口不深,又走进水塘,淹到半身被人救上来;后两个月总诉别人要加害于她。
小畅,男,15岁,无家族精神病史。上体育课时被同学打了一拳,当即出现精神异常。之后总是怀疑同学说他坏话、想打他。当时还能读书,并考上了高中。上高一时,因怀疑别人瞧不起他,说他,所以经常进出教室找别人,但具体是谁,又不知道。入院检查,确诊为精神分裂症。
小芳,女,14岁,无家族精神病史。一次进教室时,同学关门恰好误伤了她,她痛得骂了一句。谁知同学却丢给了她一耳光,且把她摔倒在地上。自尊心极强、自小娇生惯养的她就从当日下午一点一直哭闹到六点。嘴里自言自语,不停地哭叫:“莫打我,我怕!”等到父母赶到学校,她已经认不出任何人。
“我父母没有离婚呢,只是有一点吵架,你千万别相信她的话。嘘!”那天,我刚随值班医生走进某康复医院三病室的门,一蓬头垢面的女孩马上神秘兮兮地挨近我,很玄乎地对我说。由于贴得近,她脸上堆积的土黄色污垢颗粒尽现。
我向医生问起详情,医生说,女孩属于精神分裂症的情感行为幼稚。在父母离婚之后,女孩一门心思想撮合父母复婚,白天在校疑心同学知道父母离婚的事,读书安不下心来,晚上就到父母分居两地的住处来回走路,想打动父母。且风雨无阻。直到有一天她走到父母跟前却已认不出父母。
被父母送到医院时,她还在说:“我父母没有离婚,我父母没有离婚……”
在现实生活中,许多孩子仅因为亲人生活出现一些变故、自己在学校受到一次不公正的批评就出现精神疾患,且久久不得治愈。医生说,这些父母平时让孩子目空一切,让孩子感觉自己无所不能,自尊心虚荣心强盛,又没有受挫折经验,所以一旦遭受一点点伤害就会有过激反应,很容易导致精神崩溃。还有些经济条件好的父母千方百计满足孩子各种有理、无理的要求,孩子长大后又不得不一再迁就。孩子的自私、孤僻、心理承受能力差、自理能力差无不是源于这种扭曲的爱。
更有甚者,一次小小的不满足,还可能造成他对父母的仇视,对社会的仇恨,动不动就轻生。
有这样一组不忍目睹的镜头:
——一中学男生,某市一中读书,高一时每次考次成绩都在前三名,只因高二期终考试下滑到第十名,跳楼自杀;
——一大学男生,只因失恋,在所读大学的校长办公室前水池里淹死;
——一大学女生,考研时以超过录取分数线80分的成绩考取了第二名,只因没有考第一,跳楼自杀;
——一大学男生,只因女友找了另外的男友,便威逼女友一起跳楼殉情……
“在家里,父母给予的是百事不问、‘百事可乐’的教育,中学接受的又是过于理想化的教育,到了大学才有了了解社会实情的机会与时间。这造成了大量的孩子高智商,低情商。很多孩子即使到了大学,也不懂人际交往与心理调适。他们到了陌生的环境,一方面要承受情感方面的压力,面对今后找工作出路的压力,一方面还连起码的独立生活能力都不具备。这样,就很容易出现抑郁自杀。”一心理医生说。
翻开台湾国民中学《公民与道德》课本,第一册第二页“家庭生活”这一课的第一个字开始,就是书者带领已经长大的中学生重温传统民谣——《摇篮曲》。接着,他们这样告诉学生:
“我们在家庭中出生、长大,更在家庭中学习如何适应社会生活,学习参与社会所需的技能、知识、价值观念和道德素质,逐渐成为社会的一分子。其中尤其是价值观念和道德素质方面。”“家庭就是培养子女具有公德心、关心公益、积极参与公众事务的重要地方。”之后,关于家庭中的冲突与化解、家中老人的安养、家庭与公众事务、爱情与婚姻、性道德等等方面的生活常识都一一向你娓娓道来。
家庭的教育功能,需要父母来启动和实现。在这本教材中,作为父母的教育责任何其之大!而在我们众多的家庭里,父母在子女心目中是什么?父母是上帝赐给孩子的一只神奇的魔盒。孩子只要启动两片花瓣似的嘴唇,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父母实在买不到神梯攀摘外,一切愿望都可以得到满足、一切美丽的梦想都可以在欲望的上空轻舞飞扬。在这样的家庭里,孩子没有机会体味劳动的幸福、生活的艰辛、父母财富的来之不易。唯一体味到的却是,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的思维定势。这样的孩子走出家门后,等待他的注定是步步危机,处处受阻。因为在他家以外的社会人不会以他为中心,学校不会以他为中心,这个社会更不会以他为中心。
可叹这样的父母爱子心切,总想以自己的能力来代替子女应有的努力,以自己的愿望来设计子女的未来,以自己苦苦挣来的财富来为子女开辟一条理想大道。殊不知,父母溃漫般的溺爱对孩子稚嫩的生命堤坝侵蚀的结果,是掘下了一眼幽暗的洞。对孩子侵蚀得越久,孩子会陷得越深,滋养孩子必须的生命阳光就会被越吞越少。
背负不起的父志
这是一个令谁都无法接受的现实,一个不应该发生的悲剧。
某医科大学一学生在进行完四年的学习刚进入实习阶段的那年,竟被家人送进了省脑院。致病原因古怪得出奇,只不过是在实习的医院看到了一具尸体而昏倒。
医科大学的学生接触病人、死人是常事,为什么一具尸体还会导致他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呢?患病学生叫俊才,高考那年以600多分的高分填报了这所医科大学。到他这次发病为止,他其实已经是第三次昏倒了。
他的主治医生对我说,俊才小时候,由奶奶一手带大。从小性格内向、心慈胆小的俊才,连杀鸡都怕看。每每乡里邻居杀年猪,他都躲得远远的,就是听到猪死前的一两声惨叫声,都会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但是他学习成绩非常好,在家也是一个乖孩子。勤快,孝顺,家里父母、邻里乡亲都喜欢他。父母看到他门门功课都拔尖,经常得到学校老师的表扬,暗暗高兴他们家有了指望,也料定他日后定有出息。
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学习环境,自初中起,学校换了一个又一个。尽管他很不习惯去适应一个又一个的陌生环境,但懂事的他还是能够做到勉强应对且学习没有退步。因为他希望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实现自己文学家的梦想。从初中开始,他写的文章就经常在校报发表,而且进入高中,无意间写的日记、作文投出去,都还能刊登三五篇呢!
可到读高二时发生的一件事,把他的梦想击打得粉碎。
源起于健壮一生的祖母突发脑溢血辞世。俊才母亲是土生土长、老实巴交的农民,父亲却是一个极有抱负的乡镇医生。在祖母即将去世的那一刻,父亲把不知内情的俊才拉到行将就木的祖母前,说,无论如何,我要送才伢子读医科大学,我找不到办法,我的儿子一定能找到治脑溢血的办法。然后拉着俊才跪下,要他当着即将去世的祖母发誓。
为了父亲对祖母的一片孝心,为了给临终老人一些安慰,俊才照着父亲说的意思,违背心愿地发了誓。
本来以为祖母面前的誓言只是父亲一时的冲动,谁知父亲在他报考志愿时,真的要他填医科大学,俊才不同意,但父亲却似吃了称砣铁了心,一次又一次胁迫,说什么都不肯改变。最终,拗不过父亲的俊才只好违心填报了医科大学。
自从报了医科大学的那天开始,俊才就害怕开学,但学终究还是要上的。到了学校以后,他全然没有同学们走进大学校园的新奇与欣喜。面对漂亮整洁的校园,面对高大的教学楼,面对衣着鲜亮的同学,他的脑海里总是晃动着祖母去世前父亲逼他发誓的样子。生活环境适应容易,但学习兴趣却总是提不起来。有的课程还好,死记,硬背,还能够对付,但是一涉及针灸、手术等与人体相关的接触,他就惶惶不安。因为他怕,他从小就怕。同学们见他总是一脸愁容,一副忧郁寡欢的神色,几次接触以后,也不大主动跟他交往了。
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是有道理的,不是每个人所有的弱点都能够通过自己的意志来攻克。他就是这样。尽管他想了很多办法,但是他终究还是迈不过这道坎,他败了。
第一年,他凭着难以想象的意志,硬撑了过去;到了第二年,他开始长期失眠,噩梦不断,白天想睡觉,根本不想去教室,特别是解剖实验室,经常落下课程;到第三年,看到同学和老师他都开始反胃了。他不再去教室,并鼓起勇气写信给父母,要求重新读高三,再考其他学校。
他在信中写道:“我尽了所有的努力,但是我还是做不到。我求求你们让我重读,不然,我会疯的,真的会疯的……”可满怀希望等来的结果是,父亲执意要他坚持,并立马赶到学校鼓励他,还陪伴了他半个月时间,说只要再坚持一年,就习惯了:“这两年你不也坚持下来了吗?”父亲走时还对他满怀希望。
想回去重读,父母坚决反对;想离校出走,又怕父母伤心。这时的他,已经濒临崩溃。白天,任脑子里胡思乱想,躺在寝室睡;到了晚上,才出去吃顿饭。同学偶尔跟他说句话,他也少搭腔。有一天夜里他出门散步,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河里……后来,水声把他惊醒过来后,他想回家,却又怎么也记不起回家的路。第二天,他一个人不知不觉地跑到了姨妈家里,见到姨妈就一连声地问:“妈妈哪去了?”后又产生外婆在睡觉的臆想,自己宽解自己,认为不能打扰,遂回校。
但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听到情况后的父母,还是没有引起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