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眼中的墨子(约前468—前376)
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在楚国的宫廷里,一场没有士兵参与的战争正在进行,这场战争的起因是楚王在公输般的协助下,制造云梯,准备征服宋国。墨翟听到消息,为了拯救宋国,匆匆赶到了楚都,在楚王面前设置沙盘,演习攻防。公输般用九种方法攻击,墨翟用九种方法防御。公输般不能取胜。最后,公输般说:“我还有最后的一着,但我不说出来。”墨翟说:“我知道你还有最后的一着,但我也不说出来。”楚王听不懂他们的哑谜,墨翟说:“公输般不过以为杀了我就可以解决问题,但我的三百余门徒在禽滑厘率领下,已进入宋国,登城协防,等待作战。”楚王于是下令取消这次军事行动。
这场争斗如同《射雕英雄传》中洪七公和欧阳锋所进行的那场决战,两大绝世高手没有进行性命的相搏,只是在招式上进行了比划,但在这样的比划中胜负已出。而墨子则通过沙盘上进行演示,把一场战争消弭于无形,无数黎民苍生的性命得以拯救。
孙中山先生非常推崇墨子,他曾经评价墨子说:“古时候最讲‘爱’字的莫过于墨子,墨子所讲的兼爱与耶稣所讲的博爱是一样的。”
墨子为济世而奔走天下,常常是连席子都没睡暖,炉子才生着火,烟囱刚冒烟就又要出发了。他周游于各国之间,通过 “国际性谈判”挽救百姓的性命,而“兼爱”、“非攻”就是这位大师的主要思想。因为博爱与和平之故,这位思想大师提出的若干问题,至今仍在拷问着现代人的智慧和良心。诸如:为什么在街上杀一人是犯罪,而在战场上杀一万人是英雄?为什么抢夺别人的鸡鸭是盗贼,而抢夺别人的国土是名将?为什么人民要忍饥挨饿去供养统治者享乐挥霍?为什么人民要把政权交给一家人世代相传?为什么一个人死后要用活人殉葬?为什么埋葬一个死人要花费那么多钱?为什么父母死了,儿子要守丧三年,不去从事劳动生产,却平白受人供养?这些问题的提出,都触动了社会上的既得利益阶层的痛处,也显示出墨翟的高度智慧和勇气。
由此可见,墨子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墨子曾习儒术,受过儒家思想影响,后因觉“其礼烦扰而不悦,厚葬靡财而贫民,久服伤生而害事”(《淮南子》),遂决然举起叛旗,自立一宗。
墨子一腔热血,救助苦难。“兼爱”,即“一视同仁地爱一切人”,这无疑是墨子最核心的主张。墨子所谓“兼爱”的本义还可以更精确地阐述为“像爱自己一样地爱所有人”。他的这种观点是要人们像耶稣一样普爱天下,基督教中的博爱意为上帝这样爱我们,我们也当彼此相爱。爱之“博大”和“无私”集中地表现在基督教“爱人如己”的诫命和耶稣“爱仇敌”的教导之中,具有超乎自然和超越自我的特点,成为爱的最高境界和理想境界,甚至是人性的最高境界。这与儒家倡导“亲亲”“尊尊”的“推爱”是相对立的。在面临饥荒而自己手中有粮时,他们都将选择把干粮分给他人。区别在于,兼爱与博爱是不分亲疏均分给人,孔子则将首先让与父母,后兄弟姊妹,逐次下去。
所以,墨子的思想与儒家发生了尖锐的冲突。墨子并不反对“仁”,但是对于“仁”有自己的理解。墨子反对“仁”的延伸——“孝”,“孝”是儒家主张的伦理道德赖以形成的基础。在他看来,以家庭为模式来规定社会体制是不合适的,他明确地提出兼爱理论,以为天下人无贵贱,大家平等博爱,互让互利,而不是以种种借口维持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剥夺,或是假借种种旗号在国家之间以武力相侵害。而墨家的“兼爱”则是一种无差等的爱,要求人们抛弃血缘和等级差别的观念,爱人如己。用墨子的话说就是:“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以此达到“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的良好的局面。
墨子仅仅主张“兼爱”,就被孟子斥为“禽兽”。因为兼爱明显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思想所不容。儒家讲究忠孝,而兼爱自然就无父无君,自然就在儒家眼中成为禽兽。我们不必掺和两千多年的这段官司,历史的发展自然有其局限,谁是谁非难以说清。但有一点应当给予充分的肯定,那就是中国历史上没有第二个提出“摩顶放踵,以利天下”的人。就连孟子不得不承认“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说是说了,墨家的精神是儒者可望而不可即的啊。
不禁想起诗圣杜甫在草庐为风所破后的呐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位正宗的儒家知识分子所追求的不正是兼爱的境界吗?
但是,墨家的这一思想与儒家是不同的。《论语》中记载,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可见,儒家的仁爱是没有平等的。而没有平等就很难有法制。墨家的兼爱却是基于平等的基础。在历史上有这样一个故事,墨子的大徒弟是墨家的第二任巨子。战国时,秦国巨子的儿子犯法,秦王顾念他年老而饶恕了他的儿子,但巨子却以墨者的律法将儿子处死了。
也许,正是耶稣的博爱思想衍生出西方的法制思想,而儒家的仁爱,则是中国封建社会人治的基础。我们现在要建设一个法治社会,应该更需要发扬墨家兼爱的思想。
【名家巡礼】
孙中山(1866—1925),名文,字逸仙,广东省香山县(今中山市)人,革命家,中国国民党缔造者之一。他流亡日本时曾化名中山樵,后人惯以中山先生相称。1940年,国民政府通令全国,赞扬孙氏“倡导国民革命,手创中华民国,更新政体,永奠邦基,谋世界之大同,求国际之平等”,尊称其为“中华民国国父”。孙文被中国国民党尊为“永远的总理”,中国共产党则称他为“革命先行者”。在中国内地也有人称他为“现代中国之父”,而民间普遍称他为“中国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