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闯祸了。
记得上次我和孩子们吵架，他们仗着人多起哄骂我，于是我就捡起石头，砸破了两个孩子的脑袋。结果，仅仅过了半天，妈妈就原谅了我，不再装作我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妈妈已经三天没跟我说话了，我知道，这次我的祸闯大了。
离开那座简陋的小木屋时，妈妈一把火将它烧了个精光，我这才明白，我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妈妈把木船推进了小河，将所有不准备留下的东西全都扔了上去，我很高兴，因为第一个被她扔上小船的就是我。
小船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漂了一天，然后进入了一条更宽更大的河道。
又过了一天，岸边开始出现人影，偶尔能碰到迎面驶来的渔船。
第三天傍晚，空中阴云密布，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砸得人身上生疼。
“去船舱里呆着，不叫你不准出来！”妈妈冷冷地对我说。
就算她不提醒我，我也会进去躲雨的，但是，我很高兴能跟她重新开始交谈。
哗啦！一股浪花砸中船帮，险些害我摔倒在甲板上。
我几乎是爬着钻进船舱的，满腹心思都在思考等下该怎么向她认错。所以，当有人在河上大声喊叫的时候，我根本没听见他在喊什么。
“滚开！别来烦我！”妈妈大声喊了回去。
一缕白光突然从舱外照射进来，我好奇地半直起腰，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不停摇动的小船重新晃倒。
哗啦！一堵高耸的水墙涌了进来，把我浇了个透湿。
一朵白金相间的焰花不知怎么飘进了船舱，落在业已湿透的船板上，兹兹烧了两下，熄灭了。
焰花？火？我更加好奇了，这可是在河面上，火从何而来？
我小心地将幔子掀起一条缝，结果大吃一惊。
两艘大船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分列左右两边，封堵住了我们的河道。
约四五人出现在那两艘船的甲板上，手里握着明晃晃的武器。
我没看错，他们手中的武器不但闪闪发光，上面还附着一层奇怪的东西，既像是流动的阳光，又像是蒸腾的火焰，如果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拿的是某种造型古怪的火把了。
咕咚！一股激荡的水流从河水中跃出，迎向一道飞向我们的光芒。
有人举起手中的长剑，向我们的小船挥了一下，一道由白光构成的长矛凭空出现疾飞而来，如果没有那道水流的阻挡，我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那根光矛化作无数焰花，四下里飘散开去。
原来焰花是这么来的，我恍然大悟。
那两艘大船上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正在攻击我们！
更糟糕的是，刚才还只有两个人动手，现在那两艘船上的所有人都开始向我们挥掷起光矛来。
然而，狂风骤雨中的河面好像沸腾了一样，粗大的水柱接二连三涌向空中，迎接着无数飞向我们的光矛。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刻离开——啊！”
妈妈惊呼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甲板上。
我听得很清楚，刚才在风雨中，大船上有人在放爆竹，妈妈胆子小，最讨厌这种声音了！
这群坏蛋！不但拦住我们的路，还以多欺少，魔法输给了妈妈就耍诈，真是太可恶了！
妈妈在船头大声咳嗽着，我很想出去看看她摔伤了没有，可是一想到不听她的话会让她继续无视我，我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继续躲在船舱里面。
不过，在妈妈摔倒后，大船上的人不再向我们投掷光矛了，这是个好消息。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摔倒后，大船上的人开始大声吵起架来，而且吵得还很凶，这也是个好消息。
我知道，妈妈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些坏蛋吵得正凶，根本不会发现，他们的船底正开始酝酿着氤氲的雾气，丝丝寒霜渗进了木料间的缝隙，并迅速变成一片惨白。
妈妈曾经警告过我，在冬天的夜里，如果木桶里还积有残水，会出现什么样的不幸。
啪嚓！条条裂纹开始出现于大船船体，陷入争吵的两拨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了。
硕大的冰块将利齿深深地刺入两条大船的船体，结实的木料几乎一瞬间便被撕得分崩离析。
两条大船彻底毁灭了，运气好的船员能够攀上冰块，免于落水的厄运，但是，那些运气不好的就只能趴在散落的木料上，顺水漂流而去。
不管怎样，阻拦我们的坏人消失了，我和妈妈又可以继续展开冒险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坏人早已不见踪影，可妈妈仍然倒在船头。
“妈妈？”我试着喊了她一声。
她没有回应我。
夜色已深，风雨又急，我只能冒着被惩罚的风险，把她拖回舱室，安顿下来。
也许，她只是累了，只要睡到明天天亮，应该就没事了。
然而，我又猜错了，到了半夜时分，她就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记住，小心教会，离他们越远越好，一定要记住。”
这一句话，妈妈再三嘱咐，直到我向她证明，我可以将这句话倒背如流之后，她才将那只死死握住我的手松开。
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她跟我的最后一次交流。
天亮之后，妈妈并未醒来，第二天、第三天……直到小船在岸上搁浅为止，她都没再苏醒。
在此期间，我仔细为她检查过，在她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小手指大小的血洞，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我在侍弄花草的时候，不小心被花铲弄出的伤口比这个大多了，也没有像她这个样子。
所以，我认为她这是生气了，因为我没听她的话，擅自离开船舱的缘故。
可我总不能让妈妈一直躺在风雨里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爬上了搁浅的小船。
然后，他走了，但很快就带回了更多的人。
那些人用担架抬走了妈妈，我所有的拳头、牙齿和指甲都没能拦住他们……我真没用！
再后来的事，我记不大清了，好像有一张皱得跟风干橘子皮似的脸在对我笑。
“跟我走吧，小东西。”
老凯莉抓着我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我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