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蹲在茅坑要拉屎
清晨，办公室的大门突然吱咯的一声，把我从梦中惊，我忙地来一个反侧而视，墙上挂着的时钟，正好指向清晨5：30分，便知道这是大佛团长每天起床的时间。每当时间进入这个节点，生物钟就要把他敲醒，他就悄悄地走出门外，在周边行走一番。办公室的侧面便是一个橡胶树位，是女工林萍萍的岗位。连队在进行岗位分管时，出于安全的考虑，所以女工的岗位一般靠在连队的附近。今天大佛团长特意到这里，看一下职工割胶的情况。
“你早啊！萍嫂！（本连的职工对林萍萍的称谓）”清晨，一片处于沉迷中，突然听到一声呼叫，使林萍萍突然一抖。当她抬起了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站在自己的前头，她定了定神，看见一位佛一般的团长出现在胶林里，使她始料不及。于是忙不迭地说：“团长啊，你怎么那么早就跑到这里来呢？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我一般都有个早起的习惯，于是顺便到这里看一看，着实对不起啊，让你受惊了！”大佛团长在解释地说。
大佛团长喜欢蹲点。他说：“麻雀虽小，但五俯俱全”。所以解剖麻雀，是他一惯的工作方法。但由于语言不通，所以只能拉着我作为替罪羊。而下连队，对于职工及其家事，就十分感兴趣。好象职工中这发生的一切，都会成为他人生的挫标。所以总爱找职工闲聊，问个够。比如几个小孩、在学校表现等等，这几乎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职工们说：那赵团长，一见面，什么都问，有时候感到突然，于是一时答不上来。但细细一想，又觉得这是领导的关怀，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从那以后，大佛团长慢慢地注意到了，怕打扰了职工，所以一般见面时，除非特殊，否则只打一个招呼便可。
平时，大佛团长吃饭的动作特别快，这可能与部队军事化的作风有关。那天午餐过后，大佛团提前出去了，他劲直地走到职工食堂的背面，举目看了几眼，然后收回了脚步，又跑到食堂的里面探头瞧了瞧。从大佛团的言行举扯，便知道他在找厕所了。大佛团长有个习惯，就是午餐后必要行厕。于是我急了，忙去找炊事员询问。炊事员悄悄地告诉我，绕过伙房的后面，有一间茅草搭成的厕所，男女各一个。于是由我出面进行引荐，大佛团长顺着小路进去。
在两边杂草覆盖下，中间那不足十厘米的小路勉强见底。杂草丛中，隐约可以看到人们经过时留下的踪迹。藏在杂草丛中的老鼠，听到人们行走的脚步声，于是惊慌失措地乱窜，并发出吱吱的惊叫。受惊的蚂蚱开始在草丛中乱飞。见状，大佛团长连连打了几个寒噤。
这是男女各一的厕所，采用茅草编织成草笪后，用两块竹笪合在一起，然后用竹篾捆扎成草块。竖起来后，各自围拢成一个正方形的空间，下面埋着一大粪缸，在粪缸的上面，横架起两块木板作为人们行厕而用。头顶用草笪遮盖。在男女厕位的中间，用一块草笪隔着，这块作为男女隐私的唯一遮羞布，现在只要用手指一扣，男女对方便可放开了。大佛团长到时，女厕那边，一位女工正在那里如厕，透过缝里看见大佛团长晃动地来了，便草草地解决自己问题后，汗流满面的从厕所走了出来，略带羞色地低下了头，对大佛团长说：“团长你好！”然后匆匆而过。
走到茅厕跟前，大佛团长信手地拉开茅厕的大门。面前的一切，使大佛团长简直不敢直面。厕位的一旁堆着一堆子棍棒。那时山里人没有用纸行厕的条件，因此便后一律采用木棍或竹片清理屁股，现堆在那里足有一尺多高，证明很长时间没有清理了。便缸下面，一群群黑得发亮的苍蝇，围在粪便里嗡嗡地打转；一堆堆肥大的蛀虫，在粪便上乱窜，似乎在那里互相争斗，抢着吃的；正在厕所里争吃的老鼠，看到有人来了，便一个劲地往外冲。见状，大佛团长忙把厕门放回原处，想借道走向别处。但举目四望，看来已无路可走了，于是只能鼓起勇气，再一次用手拉开厕门，进了去。他首先用脚轻轻地木板上一试，以检验木板的承载力。他那110公斤的重量，已相当于职工两个人的体重了，对于一般职工可以，但面对110公斤的体重能行吗？顿时，大佛团长有了毛骨悚然之感谢。当他把脚退伸进木板时，立即发出咯咯直响，即使加大了力气一试，也没有出现断裂。但出于安全的考虑，行厕时，大佛团长两手紧紧地拉着门框里的两条木桩，以防掉到便缸里。按照通常，大佛团长如厕时，一般需要半个多小时。这次却是个例外，只用不到十分钟，便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扶着厕门出来了。满脸的汗水从脸上潸潸而下。已经湿透了的衣服，行走起来发出唰唰的响声。回到办公室里，队长与指导员老早就等候在那里，自知不好受了，于是忙说：“团长呀！对不起，我们早就想做一个职工的集体厕所了，但整天忙得没完没了，实在对不起呀！”
那时候，职工的生活实行供给制，职工家庭自然没有厕所。面对一个小小的茅厕，全连300多口人，100名职工，一旦急了起来，只好上山打游击了。所以我们一旦走进胶林、山岭，到处可以看到人们大便后留下的痕迹，苍蝇在那里满天飞舞。
“对不起我是个小事，但对不起职工则是大事。职工的食住行靠国家。靠国家靠谁？还不是连队干部吗？现在职工住的，只能挡雨，行的靠自己的两根脚腿。如果连自己的脚腿都不灵了，便面对衣食无着。试问，我们的干部在这里干什么？在那里天天喊为国捐躯吗？我看喊不出来。职工的衣食住行，总得有个解决办法呀！怎么忙都不能把职工的衣食住行给忘掉呀！这叫职工怎样生活？咋样过日子？”大佛团长把在座的干部说得满脸绯红，一时无言以对。
经过下连蹲点，大佛团长还经常跑到其他连队检查工作，这时大佛团长对把握工作的全局，有了个明确的目标。于是他通过全团干部会，把“三个一”作为近期全团的奋斗目标。即：一个男女各10个厕位的厕所，一个集体食堂、一个家庭小伙房。以此作为保证职工基本生活条件的硬性，进行安排。年终检查评比，机关下基层检查工作，干部实绩的衡量标准等，均以此为依据进行。达不到此硬件的，干部不准提拔，不准提升，无资格参加年终评比。
6个月后，我随大佛团长下基层检查。我们每到一个连队就发现了不一样的面貌，有吃无处拉的现象已经没有了，职工的基本生活自然有了保障。看到这一切，大佛团长不禁喜从心来。但有一件事情使大佛团长高兴不起来了。
这一天，大佛团长特意挤身到连队的新建厕所进行检查。当他把头探向厕位一看，60厘米宽的厕位门，他侧着身体往里挤时，那个南瓜形的肚皮便被擦得唆唆地响。当他作出一个如厕状往下蹲时，屁股几乎撞到了后墙上。在他出来时，一看肚皮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他讷闷了，为什么连队在规划时，就没有把象我这样的特殊纳入进去呢？是一时大意，还是马虎应付呢？于是他把连长召到跟前，以似乎训斥地说：“你们这在节约闹革命吗？连厕所的空间都给节约了，叫人怎样进去？你们得统统翻工！”。他的话掷地有声。这是部队首长在向着自己的下级下达的一道战书，绝没有商量余地。
说实在，厕位的设置必须考虑到这个特殊，把它的最大值与最小值统一进去研究。例如：怀孕的媳妇，大个子，否则一旦遇到这种特殊，岂不是把人拒之门外了？大佛团长以他自身的实际进行说事，他不是在强调以我为中心，而是在做计划时。必须把全局纳入进去，做到社会的最大化。从那以后，全团的所有公共厕所，都得根据大佛团长给出的标准进行改造：厕门宽0。8米，厕位1。5m2。
这就是在国家实行供给制的情况下，职工生活能得到的最基本保障，在今天看来，已经有点遥远，但当时的情况下，却是国有职工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