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军民桥还是拥军桥
回到了办公室，龚发利召开公社领导会议，对桥梁建设的事宜进行了具体布置。
“我们建设香江大桥，由兵团提出，我们公社就积极协助他们建桥。这也算得上是一次拥军爱民的实际行动。我们能够参加的都要参加。下面每个大队，抽出10人支援建桥。”龚发利书记如是说。
机关动员会后，林堂社长找到了龚书记，说：“那天我们一起研究时，叫军民一起建桥，叫军民桥，是共同建设的，现在如果每个大队只出动10人，就不知道要建到什么时候了，可能H团那里还会找到我们的头上，那样事情就不好了。”
“管他那么多，建桥是他们提出的，我们只是协助，这样我们就轻松多了，到时看进展如何，我们再作打算也不迟。现在急什么呢，看他们逞什么能的！”龚发利在说。
龚发利在召开下属各大队支部书记与大队长的动员会上，作出了如下动员的：
“兵团领导多次找到我们头上，提出要建造香山大桥，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那些部队官们，说干就干，有权有钱，我们现在就要协助H团建设大桥。我们要以实际行动拥军爱民，建设好这座拥军桥，要求每个大队派出10人支援建桥。”
“10人支援建桥，那好啊！我们只管把人派出，交给你们公社的领导指挥行了吗？”有人不解地问。
“各个大队组织一个独立的作战团队，由你们大队干部独立负责。你们可以轮流坐班。公社哪来那么多人去管这样的事情呀？伙食与工资发放，你们自己决定。建桥的具体事宜，由林堂社长负责。你们有什么事情只管找他。”龚发利的这一出如意算盘，打得确是叮当地响。
“八一”建军节，本来是部队人的一个难得的传统节日，与其他人基本无关。现在却用于建桥的开工典礼了。早上八点，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地杀进了建桥工地。H团下属的各个连队，以锣鼓开道，端狮弄舞，从各个方位浩浩荡荡的进入会场。但场面却显得冷静，热气无法上来。公社属下的各个大队，稀稀拉拉地到来不足十人，早就等在那里的大佛团长，问起了林堂社长，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们从团部回到了办公室，龚书记觉得，建设大桥是你们提出来的，我们是作为拥军桥进行动员。龚书记说，部队的同志到来了，为建设山区作贡献，我们自然欢迎。所以动员时，要求每个大队出动10人，作为拥军行动，支援部队建设大桥，就是这个原因。”林堂说。
真是啼笑皆非了！现在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在这个骨节眼上，出现如此离谱的事情，令大佛团长与韩政委确是听所未，闻所未闻。于是木呆地站在那里，面对着龚发利书记击过来的一记闷棍。在部队的范围内，在战事的布局上，方案一经敲定，作战双方必须保证在时间、地点、参战人数等方面，必须按时足额地到位，如有怠慢就必须作纪律论处，这在部队属于常见。现在部队转入地方，与地方人第一次进行这种规模的合作，现在在这骨节眼上，就出现了如此离谱的事情，部队的原来那套现在却失灵了。在双方进行多次协商时，双方一致表示共同建桥，现在却风云突变，公社却单方面提出，在协助兵团建桥。在共同的多次协商时，双方统一称为军民桥，现在公社方面却把它称为拥军桥。既然是拥军，他们每个大队派出10人参与建桥，当然是一种壮举了，当然是一种拥军行为了，所以称得上崇高。按照规定的时间，人马杀到，粮草已备，但人员皆空。如果此事发生在战场上，全军覆没必在所难免。可是现在，在万人参战的工地上，竟然发生如此重大的失误，是在开玩笑呢，还是故意刁难？看来此事决不能等闲视之了。
面对风云突变，大佛团长经过与韩政委及林堂社长的协商，决定将已经进场的人员，先安排好后勤，按照以大队为作战集体，划分地界，先安顿粮草。原定的誓师大会，暂时压后，另行通知。
大佛团长与韩政委，又一次出现在公社的大院上。
龚发利的办公室大门半掩着。当大佛团长与韩政委破门而进时，看到龚发利与林平主任正在那里私密着什么。于是，如梦中惊醒的龚发利，一时慌了手脚。他想极力掩饰慌乱中的困窘，但已措手不及了，一切被暴露无遗。于是，他极力地镇定一下情绪后，提了提神，说：“两位请坐！”
“龚书记，我们双方多次研究，决定共同建桥，为什么现在你们单方面提出，是你们在协助我们建桥，这是什么意思呢？”大佛团长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说。
“这是提法问题，其实都是一样嘛！建桥是你们首先提出，所以我们协助你们建桥，就是那么回事，也得有个主次啊！”龚发利在狡辩。
“我们历来研究的都是共同建桥，现在事到临头，你们却提出在协助我们建桥，这是什么时候定的？由谁定的？我们从来不知道此事啊！”韩政委在补充地说。
“此事历来是由你们提出来，所以建桥就算是我们协助你们了。这事是必然的，不用研究了。”龚发利说。
“事情由我们首先提出，这是对的。但研究的结果是共同建桥，那有你们协助我们建桥之理呀！面对如此重大的工程，你们办事却那样的儿戏，你就不知道要负什么责任吗？”大佛团长越说越是激动。
“龚书记呀！此事退是退不回去了，还是尽快想办法进行补救吧！现在还来得及。”韩政委补充地说。
“哎呀！这样研究来研究去，真的烦死人。目前我们抽不出那么多人，如果实在不行，以后慢慢再说吧！已经作出了决定，就这样先办吧！”说完他把头扭到了另一边，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社长呀，我看还是稳妥行事为好，如果就这样下去，不能一次性地完成土建任务，又得推到下次，你就不知道万事起头难吗？”大佛团长调转了头，故意对林堂社长说。
“团长呀，我们也实在无法啊！经过我们的反复动员，下面也是这个调，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啊！”龚发利把责任推给了下面。
“这样吧，如果是这样下去，我们也只能就此作罢，立即收回我们的通知，我们不干了！走！”大佛团长一个挥手，政委也立即调转身体往外走去。随着那辆BJ吉普的一声呼啸，重重地把龚发利甩在办公室的一旁。
龚发利在想，如果兵团方面甩手了，必然把一大堆责任推到自己的头上。不但水路不通，还要连续遭灾，岂不是把自己推到灾难的旋窝里去了？而且，一旦下面闹起来，一切责任由自己去承担，倒霉的又将是自己。
龚发利经过一番思考，便主动地把电话挂到H团那里，找团长与政委研究工作。但H团方面不是无人接电话，就是说领导已出差。于是他立即指派林堂社长亲自出面到团部，请团长与政委下来共同协商建桥的事宜。看到林堂社长来了，大佛团长以似乎作弄地说：“社长呀，对不起啊，我们已经把建设大桥的任务从年度计划中删掉了，我们派出的人员也准备撤回。如果要建桥，你们自己建吧，我们已经没有这方面的精力了。”
“这样不好，你不是说建桥是百年大计吗？为什么又开始置之不理呢？那天，可能龚发利书记没有把问题说清楚，大桥还是我们共同建设。”林堂社长显得有点无奈地说。
“你回去告诉龚发利书记，中间桥梁的一切费用与工程施工我们负责，桥梁以北的土建工程你们负责，桥梁以南的土建工程我们负责，八月二日我们重新开工，争取十天内完成土方工程，出动多少人，你们自己定。如果这个方法认为可以，那么我们下去商量具体细节，否则有关建桥的事情，以后就免谈。”说完，大佛团长露出一脸严肃，然后拂袖而去。
回到公社的林堂社长，紧急地找到了龚书记商量此事。共同建桥终于重新拉开了序幕。
那是“八一”建军节的第二天。这天天刚亮，大佛团长与韩政委衣衫整洁地出现在工地上，看到各路人马重新杀向了建桥工地，大佛团长与韩政委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按照事前的安排，是要进行一次誓师大会，以调动千军万马的积极性。在没有资金，缺乏制度保障的情况下，依靠人是政治思想工作的一项中坚力量，无疑是调动千军万马积极性的一剂强力剂。这一点，在部队人的心目中，显得十分重要与有力，就如调动千军万马的力量，对敌军展开冲锋一样。
各路人马在布置好粮草和宿地后，便沿着河床滩途，一路列队进场。会场的背面，一条15米长的红色横额，在大坝上贯通而过，上面写着：“军民团结如一人，誓看天下谁能敌”的几个大字鲜艳夺目。会场的周边，悬挂着各式醒目的标语，把即将拉开的大战氛围被拱托了出来。如“建桥筑路，发家致富！”“建设大桥，绘制百年蓝图！”条条标语，展现的是山区人建设家乡的决心。山乡人历来就有端狮舞龙的习惯，现在他们把这一传统搬到了建桥的工地现场。他们手舞雄狮，锣鼓开道，利用红布条，制成一面面战旗，上面写着XX大队战斗队，悬挂在工地上。从远处看，这里锣鼓喧天，万人簇拥。黑压压的人群汇集成一个万人拥簇的战场，为夺取胜利，展示出豪华的作战阵型，为建桥的全面胜利，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从部队人看来，一个成功的开始，往往是夺取成功的一半，这是部队的一种惯用方法。今天终于见到了端倪。
誓师大会由公社林萍主任主持，林堂社长作了动员。由于部队人讲普通话，群众无法全部听懂，所以大佛团长与韩政委都不愿在这种场合下抛头露面。但今天却有个特别，在林堂社长讲完话后，主持人林萍不断地提高呼喊的分贝，请团首长上台讲话。这时锣鼓声、鼓掌声与呼叫声交炽在一起，发出了阵阵震天撼动地的巨响。迫得无奈，在韩政委与大佛团长作个简单交流后，大佛团长摇晃着那巨大的身躯，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这时，人群中立即骚动起来了，啧啧的赞叹声充斥于耳：“啊！好厉害啊！大肚佛，人们都管他叫大佛团长！就是他！不错，就是他！！”
“乡亲们呀！你们好！”。尽管当地村民对普通话无法全部听懂，但普通话的许多发音与客家方言的许多发音基本相似，只是个别具体方言有所不同。如大佛团长说的“乡亲们呀，你们好啊！”其中前一句与客家方言的读音差不多，后一句的“你们好”，而客家方言读作“尔丁好”，这就有较大的反差，但把前后贯通起来后，基本能听懂50%。因此，经大佛团长这么一说，立即点燃了民众那热情奔放的火种，全场立即山呼海啸般地为大佛团长作了一个强力的回应：“首长好！首长好！！”虽然有点参差不齐，形不成强力，但由此可以窥现民众发自内心的声音。这是在本地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种现象。
接着大佛团长说：“我们今天的战斗，是为家乡的百年大计着想。到时水通路通，财运亨通，一旦汽车开到了家门口，我们就不用爬山涉水了。一道运河水算得了什么？我们有四万多村民，团结起来，见山开山，见水架桥，什么也档不住军民团结的力量，你们说是不是呀？”接着下面又是几个“对！对！”的不断，对大佛团长作出了强力的呼应。
按照现场狭长的地理条件，万人簇拥会造成窝工，而且容易发生事故。于是，根据领导小组的安排，坚持以大队为独立作战单位，划地为营，然后各个大队分成上午班与下午的两个时段，轮班作业。人多，无法安排住宿，晚上就回家住。居于上午班的，必须在早上6点钟出发，7时开工；下午班，必须下午2点钟出发，3时开工。按照上午与下午两个班次组织开餐，经费由公社与大队实行各半补贴。那时，大队办有养猪场，按照标准，每天屠宰生猪，伙食还算丰富。
大桥全长约500多米，填土坝高10米，路面宽20米。如果没有万人参战，全部用钱构建，在当时的情况下，建桥则是一句空话。施工现场的周边便是水库河床，人们把泥土运上大堤，从上至下形成一条直线。一个“八仙过海、各显其神”在这里出现了。阵地战，车轮战，人墙战，在这里各亮各的招，一时把人们的积极性调到了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