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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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区里来了一位庞然大物

清晨,大院一片宁静。

林伯工作依旧。他手持那把专供室外扫除落叶之用的,全用竹枝捆扎而成的扫帚,所到之处,便发出唰唰直响,似乎在向人们发出一个讯号:天亮了,快起床吧!他依靠这扫帚,保卫着这里的神圣。他绝不允许一片落叶,一根败枝粘污他的地盘。尽管单位领导如秋风落叶地更替,但他的地位谁也无法憾动。工作的负责任,他的位置如被打了钉子一样,在这里落地生根,一干便是十多个年头,真可谓是三朝元老了。“这该死的柠檬树,树皮总爱大块大块地往下掉!真烦死了!”话语刚落,背面又是啪!的一声,一块好大的树皮掉到了他的身后。算他幸运,如果砸到了脑门上,少则也得住院十多天了。“又是个新陈代谢啊!”林伯举目往上,看到掉落树皮后的柠檬树巨身上,留下一块白溜斑驳的躯体而自叹。

桉树林,是前农垦成立后,从国外引进的树种。想不到中国的月亮比外国的圆,桉树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长得飞快。其挺拔的躯体,很快地成为参天桉树林。

办公大院,是一片开阔地。在国家政策下,农垦占山为王,依山而立,而成为山岭皇国。大院,集办公,健身于一体。前面是球场、操场。左前方,集体食堂与招待所形成一体。人们都说,农垦是个小社会,在经济困难的情况下,学校,托幼,公检法,都得自成体系,而师资、经费、人才等,一概由农垦自行解法。农垦按政策纳税,但政府办的福利,农垦便是私生子,丝毫没有沾边的份,于是农垦自然怨声载道。

陈槐,历来有早起的习惯。今天他一样依旧。他那套陈式太极,一经舞弄起来,恍如空中揽月,行云流水。一套完毕,他扭动下腰杆,伸了伸腿,又进行了连续进行了第二套。那年,根据国家的相关规定,他随着部队挥师南下,成为出口转内销的待用品,成为第一批军转地者。他携着三位同事,一起到了单位。党委书记,场长,副场长,三根老枪把守着这里的土地。十多年来,他们带领工人,风里来,雨里去,披荆斩棘,灭荒造田,才有了初具规模的现在。但产品不对路,一年辛苦一年愁。种下来的产品,非死则残,但他仍然雄心不改,为祖国产橡胶的信念在一直地支配着他。现在听说农垦改为军区管豁了。面对改朝换代,权力要交,他着实心有不甘,但又不可抗拒。他双手扶在栏杆上,举目远眺着东方。看到太阳烧红的那片太空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他慢慢地舒了口气说:“我们问心无愧啊!看你们部队人如何翻天了!”

早上7点刚过,办公大院顿时热闹了。上班一簇开始断断续续地涌来。但今天有点特别,原来优哉悠哉的他们,现在却加大了行动的油门。服饰、穿戴也讲究了。部队人讲究整齐与整洁,看来他们早有研究。否则一不留神,或者一旦被看走了眼,一张人事通知下来,说不定就要名归故里。眼看经营了十多年的地盘,不想就这样名落孙山,轻而易举地易主。这几天,到处是东一堆,西一群的人们,在那里嘟嚷着,算盘珠子老在那里拔弄,祈求早点被部队人看上,以求获得一个好签。顿时大院落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上午地,在县城开往这里的路上,在一部白色面包车的开路下,后面紧接着的是四辆北吉。按照部队的编制,北吉归正团级编制,虽然顶面上一律由帆布料打造,但一经从这里出现,围观者无不肃然起敬,在自行车成为当时奢侈品的山区,突然几部军车的涌入,自然把僻静的山区搅动了,一个全新时期也将会从这里开始,人们翘首以待。

第一章,山沟里来了一个庞然大物

第一节:亮招

随着国务院的一个红头,省农垦属下的几十个正处级,顷刻间就变成了军区管理下的正团级。原来的第一把手,心有不愿,但又不得不面对,因为这是一个时代。

早上7点,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大门,电话铃就响个不停。电话铃声一响,恍如部队的上头下达的一道战令,就得立即伸手去接。否则,电话那头必然追查个不停。办公人员有时外出,就得安排值班,这是团部办公会议定下的规矩。如有违反,部门领导必然要受到追查,这就是部队。

那时办公场所安装的是磁吸手摇电话。那时农垦走在全国的前头,每个连队享有一个电话,直到兵团。但雷声响起,雷击电话事故不断,因此危及生命现象不断。

我们办公室的电话,摆在政治主任的桌面。政治处主任,是副团级编制,在权力制胜的年代,电话一般都直找当官的,自然减少了许多烦事。这次却不同,因为我跋足先登。于是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个神圣电话。电话那头急速地直呼着“小虞吗?你到会议室一下,有事找你。”这是团政治处干部主管老廖打来的。老廖也是部队来的,属科长级别。按照兵团的编制,团政治处处于团编制的中心,内设干部、宣传、保卫和群众四大系列,被称为四驾马车。我当时的是宣传主管。接到老廖的电话,便心急火燎地跑到了会议室。

“现在赵团长刚到这里,情况不熟,经他提议,你兼顾一下他的秘书,负责他日常的文字业务和工作业务”。老廖如是说。

由于身体魁梧,因此民众送给赵团长一个别称,称他为大佛团长。其实他的原名叫赵春安,家乡人喜欢称他为亚安,是东北人。

大佛团长身材不算高,约一米六八。南瓜形的上身,与脚腿短小的下身,显得不十分协调。110公斤的体重,鼓鼓的肚腩,形成了一个直劲约40厘米的圆形大肚。一旦与他并坐在平地上,他一个人就足足占据了三个人的空间。从远处看,仿如衣衫里裹着的一个大鼓,重重地压在两条大腿上。一旦走起路来,肚腩上下左右摆动。因此,大热天,经常豆大的汗珠顺着衣衫潸潸而下。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吊衫,在汗水的浸泡下,发出唰唰的响声,从老远就可以听到。有事前来时,你得提前为他准备好坐椅,否则一个庞然大物就要面临无位可坐的尴尬。我们办公室的桌椅和凳子,基本是每人一套,基本没有空置。为了应付赵团长到来引起的尴尬,我们特向司令部打了一个报告,分别就目的、意义、数量、管理程序等四大部分进行陈述,然后经参谋长批准,作为一个指令下达到团木工厂进行特制。在经历一个月时间后,才弄来一张实木打造的凳子,放在办公室的一旁。开始时,大佛团长把屁股往那里一坐,凳子便发出格格的响,因此,我暗暗地捏了一把汗,一旦发生凳毁人伤,就难辞其疚了。

大佛团长有一女孩,但身材瘦小,很象他老婆郝姨。郝姨与大佛团长是老乡,听说在谈恋爱时,郝姨担心与大佛团长不配,于是开始打退堂鼓了。大佛团长则开怀地说:“这个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可以取长补短,互通有无嘛!”。说罢,双方发出咯咯的大笑。那时候,由于用电没有普及,所以用纸扇扇风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晚饭后,郝姨忙着家务,小孩要做作业,大佛团长便顿足盘坐在家门口铺就的草席上。一边手拿着扇子动手扇风,一边嘴里喃喃地哼着京剧小调。他的京剧唱得不错。那时全国盛行革命样板戏,尤其是《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选段,基本家喻户晓,大佛团长更是轻车熟路。悠扬悦耳的京腔旋律,在山区里随风飘荡,老远就可以听到。

这是我们根本无法接触的节日,可是对于当兵就成为常见,这就是八。一建军节。他也许是由鲜血污红,所以不同于人间。座谈会,放电影,文艺演出成为喜闻乐见。那时候常有部队文工团进行慰问演出,而增加不少乐趣。由于兵团属于初建,各方面没有配套,只能自娱自乐了。那时,由团机关组织一场文艺晚会,其中有一个《沙家滨》的选段,名叫亚庆嫂智斗刁德一。筹备时,大佛团长自告奋勇,充当了胡传奎的角色。亚庆嫂则由参谋长的老婆向丽菊担任,参谋长则由后勤部的钟槐出演。三人中只有向丽菊称职,因为她曾是部队文工团的演员,不过那时她大多的角色是演妇道。演出前,需要排演,有人通知大佛团长排演,大佛团耸了耸肩膀说:“这个嘛,还需要排演吗?你们排吧,我那个角色就留在那里空着。”在演唱时,戏的精彩是亚庆嫂、刁德一、胡传奎三人的对白。当大佛团长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台时,一位活脱脱的胡传奎终于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于是全场轰鸣了,站在后面在那里抬高自己的脚步站着,并发出阵阵喝彩。在亚庆嫂与刁德一智斗时,大佛团长用手指了指刁德一,便唱“你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唱得入情入戏,一本正经,情形兼备。过后人们称他为现代的胡传奎。

平日里,顿足盘坐在草席上的大佛团长,这在我们山区,真可谓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线。那时候,全国以粮为纲。粮食紧缺,瘦得皮包骨的人们,一旦行走在路上直挺挺的。大佛团长却是个另个,似乎是特殊材料打成。平日里的菜食,特别少油,多了便增肉,这点他特别在意。他一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少见多怪的山里人,经常远远地躲在偏僻的角落里,指手划脚地对大佛团长进行描述。大佛团长发现后,便友善地向躲在那里的人们招了招手说:看什么看的,快过来坐坐吧!但山里人几乎没有一个敢耍胆地亲近他。只好捂着嘴,自讨没趣地悄悄离去。

团部的所在地,正处于香山公社圩镇旁。一条“7”字形的街道把团部与公社联结了起来,入下直走便是一个大水库。由于没有污染,没有污水横流,所以水库水一年四季总是湛蓝蓝的。大热天,人们便不约而同地汇集到这里游泳、浸泡。那天傍晚,大佛团长上身衣着一身吊衫,手提着衣服,拖着沉重的脚步,嘴里不停地哼着京腔小调,大摇大摆地到水库冲凉。当他从“7”字形的街面经过时,街道两旁坐满着休闲乘凉的人们,到处是沸沸扬扬的场景。大佛团长来了,原来略带喧闹的气氛戛然而止,一双双眼睛唰地向大佛团长扫射而来,对大佛团长的一举一动,都得看个透。为了缓和气氛,大佛团长友善地向坐在那里的人们招招手,大度地说:“你们好呀,何不到水库洗澡呢!”“团长呀,你那么大的个子,会游泳吗?”有人似乎开玩笑地问。“我呀!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大个自有大个的招数,不信你们就去看看!”顿时有点隔阂的气氛,立即融化得无影无踪。

街道的尽头处,便是个码头。川流不息的游泳人群,都汇集到这里,上下尽是人的海洋,黑压压的。每到这里,人们看到的是水花四溅,噼啪作响的浪击声与游泳声。大佛团长一降临,热闹非凡的场面戛然而止。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并以一种奇特的目光审视着大佛团长,看入水后这个庞然大物有何奇特的绝招。当大佛团长一把将脱下的衣服一甩,一跃投入水中时,如一记重物投入到水里,被击起的浪花向四方飞溅。然后整个上半身几乎都露出了水面。当他胜似闲庭信步地在水中游弋,击出的浪花席卷岸边,并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时,立即引发了人们的阵阵讪笑。大佛团长却一本正经地向周边的几位青年招了招手说:“你们几个过来!过来呀!!”看到大佛团长如此友好的表情,几个青年便壮着胆,立即游了过去,与大佛团长进行了一番亲密接触。

大佛团长问了问几位青年的名字后,便说:“你们去过洞庭湖吗?那里的水清凉剔透,在那万米的湖面上畅游才带劲呢!如果有机会,我可带你们到那里去一游。”

“你一次能游出多少米?”靠在大佛团长身边的青年小廖,神奇地问了起来。

“整个湖面我可一鼓作气地游过去”。大佛团长以坚定的口吻说。

“你不觉得累吗?”青年小吴接着说。

“游水要讲究技巧,千万不要蛮游。累了可以变换动作,不要老保持着那个动作与姿势,这样会累的。有时还可以在水中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再游,这样就不觉得累。”话语间,表现出大佛团长是游泳的行家里手。

“你会几种游法?”小廖问。

“仰泳、朴泳、蹀泳、蛙泳我都会,蛙泳太需要体力了,我最喜欢仰泳。这样可以保持体力,慢节奏地进行。”大佛团长说。

由于投缘,他们不知疲倦地游出了好几百米。这时有的青年终于顶不顺了,要往回游,但大佛团长丝毫没有表现出疲态,慢慢地只有一位青年与大佛团长作伴了。

从此,与大佛团长一起游泳的小廖与小吴,便成为大佛团长家里的常客,成为大佛团长的擎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