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端木紫衿一直在后退。
“你不愿意？”端木紫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的手指缓缓滑过腹前的衣服，两颗纽扣莫名其妙地打开。
她的上衣只有两颗纽扣。
“你不想要我吗？”端木紫衿问道。
叶小灵微微皱眉，回答：“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就连身份证也是假的。你想要的，我恐怕给不了你。况且，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我。”
端木紫衿靠到叶小灵身边，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笑道：“同样的玩笑连开两遍，会变得不好笑的。”
叶小灵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手掌在腰际捏扣，缓缓地抬起，像是手掌中紧握着什么。
他的手成拳，在他与端木紫衿胸口之间横放。一束光，毫不起眼，但绝不容忍被人忽视的光，自叶小灵的虎口闪烁，像是攀附着什么棍状的物品，缓缓蔓延。
光圈到处，平白无故的现出一段段的铁片，光芒结束，叶小灵的手中多了一柄古朴大气的剑。
横在两人之间，隐隐散发着凉气的，锋利得可以切开风的剑。
凉气扑到端木紫衿的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冷了，扣回衣服，她的心再次冷了下来。
她以为是玩笑的东西，现在正在她的面前，沉寂得像一匹睡着的狼。
她不敢再说话，深怕惊醒这轻而易举就能夺取人生命的凶兽。直到叶小灵收剑回腰上那看不见的剑鞘，整个剑身缓缓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端木紫衿才跌跌撞撞的坐到脏乱不堪的花台上。
叶小灵跟着坐下。
端木紫衿忽然很想哭，她强忍着，眼睛却已经红透。
过了不知道多久，叶小灵才开口道：“你应该告诉我。”
端木紫衿点点头，望着他，她已经不再怀疑他，她知道，无论什么秘密都可以告诉眼前的这个人，于是她回道：“知道端木这个姓，外族的姓氏。在这个国家，外族人是很没有地位的。不能上好的学校，不能加入一流的公司，不能进入上流社会。男人无论多么的努力，也不能改变什么，唯独女人，在嫁给一些大的家族之后，可以抛弃自己的姓氏。”
“很荒谬，所以说起世界末日的时候，你那么期待。”叶小灵道。
端木紫衿接着道：“是的。我一直在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然后嫁给他。”
她忽然拉着叶小灵的小臂，咬牙道：“你知道前途被别人擅自决定，自己无论多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的感觉吗？你有过就连去到其他城市都要被人反复盘查，晚上住到其他地方就必须向警局备案的经历吗？你知道就连去一些大的商场买东西都必须先接受保安盘查的感觉吗？”
“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我姓端木。只不过因为我身份证上写着这两个字而已。所以每个人都要像防小偷那样防着我们，似乎他们一个疏忽，我们就要杀人放火，就要将国家覆灭。”
“很不公平是吧，但是没有办法，每个国家都有统治阶级，有谁会去反抗呢，又有谁能够反抗呢？”
“我只想去其他地方，看别的风景而已，难道这有错吗？”
“为什么我们的国家这么胆小，连一个普通人的自由都不敢给我们呢？”
叶小灵静静的听着，任凭趴在自己身上的端木紫衿，用眼泪浸湿他的衣袖。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深怕对方接下来会向他祈求。他知道从没有什么完美的世界，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不公平，甚至是畸形，黑暗，与罪恶。他什么也帮不了她，除了毁掉脚下的这片土地。
叶小灵向来容易触碰到每个地方的黑暗面，许久以来，他渐渐学会克制自己，不那么随意的动怒，不轻易动用自己的力量。他的力量只能用来对抗敌人，而他的敌人，似乎连进攻的准备都还没有做好。
不过想来也是，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恢复了两三成力量，何况对方伤得更重。那么多人耗尽生命，对方若是依然过得轻松，那反而不正常了。
端木紫衿似乎哭累了，却还是趴在叶小灵的身上，只是静静看着远处。
叶小灵从不会安慰人，只好放任对方，顺便开始计划接下来的行程。他有专门的本子用来记录，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他都会看一遍。
考虑了一番，他还是决定将端木紫衿所说的情况也写在本子上，也许未来有机会能够顺手解决也不一定。
端木紫衿看着他一笔一笔的下来她自己的名字，拖着哭腔道：“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
“我确实不会。”叶小灵直摇头。
“那你就编个假话给我听，说些什么美好未来之类的，不行吗？”端木紫衿道
“但就连会不会有未来，我都不敢确定。”
不敢确定的事情，叶小灵想来是不愿意说的，他知道给人一个虚假的幻想容易，但他更知道这幻想不是肥皂泡，它破碎的时候有碎片是那么锐利，残渣是那么沉重。
端木紫衿又道：“那你就不能告诉我你想要做些什么吗？”
叶小灵回答道：“等我恢复了力量，我就去寻找与我一起过来的伙伴。再过一段时间，门就会打开。我要打倒前来的敌人，或者被他们杀死。如果我成功了，他们就必须等到数百年以后才能再来，那时候自然后人去做同样的事情。如果我失败了，那么这个世界就被毁灭。”
他的语气毫无变化，似乎不论是他胜利或失败，都是一样的。端木紫衿就像是在听他说着一段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不论结局如何，世界不论毁灭与否，都与他无关，更与其他人无关。
云淡风轻，天气正好。
端木紫衿却忍不住又想哭起来。这一次，却不是为了自己。
她终于理解了叶小灵想要做些什么。
“我并不希望这个世界毁灭，因为不论它对我多不好，终究会有真正开心的人。”端木紫衿忽然站起来，告诉叶小灵道：“说实在的，我现在真的有点想要嫁给你了。”
“也许我可以帮到你，但我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也许明天，也许在你死之后。”叶小灵同样站起身来。
端木紫衿笑了笑道：“最好在我嫁给其他人之前。”
叶小灵道：“用你的婚姻换一份自由，究竟是不是值得呢？”
端木紫衿耸耸肩道：“至少我还可以筹码。很多人，除了生命以外，就没有足以交换的东西了。”
“也许你不能理解，对于有的人来说，自由，与生命同样重要。”
端木紫衿说完，转过身躯，离开的同时挥了挥手，接着道：“那么，我就去找其他的男人嫁啦。”
叶小灵仅仅是看着她离开，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才自言自语道：“我理解，而且，我不单单是理解，我更是亲身尝试过，印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