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终点即是旅行的起点。
——《因果论。轮回说》
……
洛心骑着南宫给的马进到了一座离夜港不算太远的小城镇里，她记得这里有一个夜鬼的据点，她来夜港前特地注意过。
她走进旅馆，脱下眼镜向前台店主模样的人示意，店主看上去很惊讶，仔细观察了洛心好久，然后变得殷勤起来，洛心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在夜鬼里传开了，由于她独特的瞳色，现在在使用夜鬼据点的时候都不用出示身份证明了。
店主招来一个侍者，对他叮嘱了几句，让侍者把洛心领上三楼，这座哨点是夜鬼中算是规模较大的，也只有在这些远离首都的地方夜鬼才敢使用这么大的哨点，首都的就只能隐藏在占卜小屋和地下室里。
洛心走进了三楼最大的房间，这里就像是一个佣兵公会，墙上贴着各式的悬赏任务，事实上，成为刺客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这也是之前洛心对开阳的体型感到惊讶地原因，因此，夜鬼里也有许多的低阶成员，高阶的鬼需要他们的服务，他们也需要组织的庇护，这些人平时也会接一些悬赏任务，夜鬼抽取五分之一的佣金，剩下的由他们自由分配。
这里不像一般的佣兵公会那么融洽，人群泾渭分明，大多数人都是独自在任务墙下面徘徊，即使有人组队也是事先约定，不像普通公会那样会有人当场请求组队。
洛心没有去看任务墙，而是径直走向房间中央的柜台，周围的鬼也没有注意她，或者他们正在注意女孩，只是假装没注意到。
柜台那里的人带着尊敬的味道起身示意，洛心猜想是带她上来的侍者暗示了她的地位。
“先听听消息吗？”柜员恭敬地问。
“天权。”洛心报上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低了低眼镜向柜员示意。
对方微微发愣，但很快地反应过来，开始翻找材料，其实整个哨站里地位最高的应该就是这个柜员了，只是这类鬼被训练用来收集和整理情报而非刺杀。
“二十七条消息，两条同级消息，二十五条低级消息，十九个会面请求，六个组队请求，一个交易请求，两条同级消息我没有查阅的权限。”
洛心不太使用哨站，所以积累了许多其他鬼对她发出的消息没有去处理，但那些请求都不重要，她在意的是那两条同级消息，开阳履行了他的承诺，公开承认洛心的皇级地位，能给她留下同级消息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同级消息，剩下的不用留着了。”
“好的。”柜员把两个密封的信封递给洛心，上面都有特殊的标记，一个是瑶光的，另一个是开阳的。
洛心微微侧身，抽出信封里的纸条，从时间上看，瑶光的那份时间稍早一些，白纸上只有一行小字。
“我在首都等你。”
洛心把纸条正反检查了好几次，确认上面没有留下更多的信息了，于是她又打开了开阳的那份，上面的字比瑶光那封多了一行。
“来首都，瑶光出事了。”
洛心站在原地，盯着那两行小字看了许久，感觉到灵魂里某种已经被她压制住的情绪又重新脱离了她的控制，她用力地将纸片撕碎，转身把碎纸片递回给柜员，柜员在她转身的时候恐惧地缩了缩身子。
“烧了，给我准备马。”
柜员慌张地接过纸片，当着洛心的面把它们放在一盏油灯上点着，又招来了一个侍者，向他交代了几句。
洛心没有等待侍者带路，而是直接转身往楼下走，那些原本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人纷纷避让，仿佛看见了杀人的恶鬼。
洛心走到旅馆门口的空地上，抬头仰望星空，天琴座已经移出了第五宫，天劫的影响已经消失，月亮重新拿回了它的力量。
月光变得明朗起来，柔和地洒落在地面上，
却止不住洛心心中的担忧。
……
洛心是在两天后到达首都的，她日夜兼程，中途换了六次马，这应该是最快的速度了，也许皇族的御用斥候都达不到这个速度。
此刻正是傍晚，昏黄的光线给人一种强烈的疲劳感，洛心进城以后就放慢了速度，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没有直接去开阳的据点，她怀疑开阳有害她的意思，毕竟自己之前答应加入开阳的势力，随后又突然消失了。
洛心走进一间偏僻的旅店，马已经被她退给首都驿站了，她骑的马品质太高，同样是容易引起注意的东西。
一楼的桌椅大多都整齐地闲置着，只有零星几桌有人在吃东西，看上去有些冷清，以往的首都旅店是看不到这样的场景的，即使是偏僻的位置往往也是终年半满的状态，这种场景让洛心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她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
洛心要了一间小的房间，在床上睡了一会，她不能以疲劳的状态去面对开阳，尽管瑶光的状况也许很危急。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叫醒她的是门口的敲门声，那是她入住的时候向店主交代的。
“我醒了，谢谢你。”洛心对着门口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敲门声停了，洛心感觉到敲门的人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向着楼下去了，她翻身下床，还有点晕乎乎的感觉，但已经比刚进城的时候好得多了。
洛心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根据月亮的位置判断出了时间，大概是午夜刚过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袖子、胸口、腰部和小腿的几个位置，确认自己的武器都在身上，然后拿出一张不起眼的黑色面具戴上，推开窗子，从窗口跳了出去。
首都的建筑通常都很规整，洛心很轻松地爬上了旅店的顶端，她望向集市的方向，那里有开阳的据点，她很快划出了一条最理想的路线。
夜市已经结束了，摊贩们都已经撤走了，留下了一地还没有收拾的垃圾，洛心小心地潜行着，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了，那栋建筑的周围有序地布了不少暗哨。
洛心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绕到了一个暗哨的背后，这个人的位置相对安全，因为外侧还有两个相对零散的哨点，如果不是事先感知到了哨点的位置，洛心也不可能在不惊动敌方的情况下绕到这个人的背后。
洛心选了这个人，因为他身上散发出了厌烦无聊的味道，这种人的警惕性通常不会很高，于是她缓缓靠近，然后突然出手，用怀剑的剑柄敲对方的后颈，对方身子一僵，然后倒了下去，洛心在他倒地之前拉住了他的身子，以避免发出声响。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向下一个暗哨潜行过去，她一直在外围下手，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如果过分深入很容易陷入包围。
洛心在放倒第四个暗哨以后停了下来，因为她感觉到有一队人正在向她靠近——开阳的人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她按着事先安排好的路线撤退，开阳的小队也跟着追了过来，洛心在集市的小巷里绕了好几个圈子，等她彻底脱离开阳的地盘以后，翻身上了一座平顶的建筑物，然后等着追她的小队。
追她的人分散开来，两个人分别从她的左右接近，另三个人登上她对面的平顶建筑，隔着一条小巷远远地望着她，其中一个人身材高大，白色面具上画着倒置的三角形，洛心早就隐约地感觉到了追她的人里有一个熟悉的气息，现在她能够确定了。
“开阳。”洛心阴沉地打招呼。
“很好，我还担心你已经忘记你的本能了，看来是我多虑了。”开阳的语气同样阴沉。
“瑶光在哪？”洛心质问。
开阳没有回答。
“瑶光在哪里？”洛心重复。
“我有一个可以击杀天狼的机会。”开阳没有理会洛心的提问。
洛心微微皱眉，开阳似乎还在想着拉她入伙的事情，而且她能够感觉到开阳身上的杀意，如果她不能成为助力，开阳一定会想办法置她于死地。
刺杀天狼确实是她一直想做的事，但此刻它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瑶光在哪里？”洛心重复了第三遍。
开阳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阴冷，让她全身条件反射地戒备起来。
“启家。”开阳冷冷地回答，“我想应该还没死，启家应该想着用她钓大鱼。”
洛心眉头微皱，她听说过这个家族，启家是个皇族的分支，她现在孤立无援，一个人去贵族内部实行营救活动有些勉强。
但她不得不去。
“跟我走吧，我们去完成我们的使命。”开阳还没有放弃蛊惑洛心，如果是之前的她，她也许真的就跟着开阳走了。
洛心转身，毫不犹豫。
“我为你感到悲哀。”身后传来开阳的声音，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也是。”洛心回应，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