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苏瑞
小王子里的小狐狸说,如果想和某人制造牵绊,就要承受会流泪的风险。也许多年过后,回首往事,就像沙漠里行走过后留下的脚印,砂石坠入水面溅起的波纹,匆匆就消失了痕迹,所以你需要对逝去和擦肩而过习以为常。
苏瑞对着窗外明晃晃摇曳的路灯,思绪兜兜转转,回忆着的过往如同一场难缠的哀怨。
母亲被亲生父亲活埋的恐怖,如恶鬼吞噬着他那时年幼不谙世事的心灵。他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早已经吓到没有知觉圆睁的眼,有没有将那曾经平淡的童年沾染上泥土和坟墓的压抑。跌跌撞撞的逃生得到上苍垂怜般的营救滑稽地用一口枯井让自己苟存在没有亲情可言的世间。一群年幼的孩子围着他嘲笑他的不堪。直到遇见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正是那个叫许子殇的男孩子,和他拥有一样容貌的少年,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了他的莫逆,亲人。正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开始幸福了的时候,上天却为许子殇带来了一场空前罕见的大病。当时还很贫乏的医疗和贫困的漫城福利院几乎要断送他年轻微弱的生命。一直要收养他的比较富裕的年迈夫妇资助了子殇,前提是成为他们的孩子。对他来说也许只是换个环境生活,可是对于子殇,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小王子说,如果彼此有了牵绊,那流泪就在所难免了吧。
十年后养父母双双去世,自己也离开了那个养大他的家来到了索顿大学,却不曾料到曾以为会平静如水的生活会再起波澜。
再次遇见子殇,他在众人的围堵下躺到在地,鲜血染红了他蓝色西式校服里的白色衬衫。认出他后想要奔涌出的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他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眼神,抱起他冲向了医务室。他还是没逃脱命运的魔爪,在淡然的浅笑里撒手人寰。
苏瑞想,如果当时他就在漫城福利院病死,至少他也是安详的吧。上帝又安排他们死别前的重逢,是在炫耀它无与伦比的掌控吗?神爱世人,就是这么爱着的吗?
那个闯入治疗室中指带着蓝宝石的年同学,抱着他哭泣,看来是爱他到骨子里了。想要紧紧抓住离去的,却也最终化为飞灰随风而逝。
后来的苏瑞万万没想到,因为子殇的死,竟然会给自己招来无尽的风险。起初小打小闹的泻药,厕所殴打,抢走宿舍,他误以为是学校爱惹事的混混不着边际的肤浅与叛逆。后来在黑暗里被人绑去刀刀割肉的发自骨子里的痛恨才让他警觉,绝对没那么简单。
被用刀子一条条画着生命的疼痛线时,那个女人开了口,“真可怜,长了和他一样的脸。你看,爱你这张脸的人要伤害你,恨你这张脸的人也要伤害你!”
这是来自地狱的疯子,才会露出这样藏在伤害里的伪同情的表情。苏瑞心底泛起了疑问,同一张脸?原来和子殇有关。
“听说,神狱司的司主护着你,他现在人在哪呢?哈哈哈哈!”女人突然一阵狂笑如排山倒海。
一年前,他走了。他以为那个人心里是有他的。可是一年来,杳无音信。
忍着被割伤的痛,苏瑞回应她,“张狂的年纪,就以为彼此伤害,够痛,心就不是麻木的了,你这种人,即使得到幸福也感受不到。我可怜你!”
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早已招呼上来。鲜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苏瑞稳定了下被打的头晕目眩的脑袋,不怒反笑,“你大可以每天带我来发泄一通,看能否解你心头之恨,你这愚蠢的人类!”
女人何时见过这样的人,任凭怎样的屈辱不喊不叫。像是他心里有一种东西早已凌驾于肉体之上,即使将来积毁销骨,也经久不散。
什么前尘旧怨,该散的,都将消散。
那个人回来了。曾经赫赫然在学校分为三派的家伙,重新又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他回来的悄无声息和预兆,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失地,重回这殇漫城,重回这索顿大学。也许因为这里有他不舍的年华,有他狂放的青翠岁月。
他回来,苏瑞是非常开心的,那天宁辰哥一早打电话给他,他便翘了所有课程专门来门口等他。等着等着他就不开心了,他是高兴见到他的吗?如果高兴,为什么走了,却一个电话不打?正在心理斗争的关口,那个人出现了。依旧光鲜亮丽,可能有过之而不及。可是眼角却是疲倦的。
苏瑞没有家。以前他觉得,那个容下他和温黎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寝室,就是他现在的家。自从温黎走后,每个怕被抓去虐待的惊恐夜晚和儿时的噩梦,都让他不寒而栗。温黎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苏瑞甘心为他操劳一切生活琐事里全是因为爱,那他,就不会走的那么彻底干脆,留下他的家人,生活在恐惧和噩梦中。
现在,活生生的温黎就安静的呆在他身边,没有了提心吊胆的惊恐和噩梦,彼此也相安无事。
苏瑞回过头望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假寐的温黎,自己悄悄坐在桌子旁,铺上了塔罗布,摆上了塔罗牌。
苏瑞集中意念,嘴里低声默念道,告诉我,我和温黎的未来。
大卡罗,倒吊人。
第二次,依然倒吊人。苏瑞心里是惶恐的,因为他知道,那张牌的意义。
“温黎,你看,倒吊人。”
倒吊人------甘于奉献和牺牲。
苏瑞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