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吕艾、钟吕墀虽然身中剑伤,但只是一些皮肉之伤,服下了武当山特制的金疮药后,早已能行动了。他们看见江南五侠中的三侠到来,以为来了强有力的高手协助自己,可以同时对付小魔女。可是他们看见素有名望的凌大侠竞向小魔女相谢,一时惊疑不已。后来又听到他们的对话,更是愕然。暗想:难道沙寨主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是自己弄错了?后来他们见凌虚子和碧血子走来,连忙以晚辈之礼,相迎。因为凌虚子与韩飞林是平辈,两个都是中原武林中的两大剑手。凌虚子说:“霍四侠,钟八侠,看来你们误会白姑娘了。当然,这不能全怪你们,要怪,就怪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沙寨主,我们以前全叫他欺骗了!”
霍吕艾等人虽然仍有些疑问,比如,沙寨主为什么会来抢劫小魔女的?他难道没凤闻小魔女的剑法精奇绝伦而自投罗网?说不定沙寨主早已接到消息,知道小魔女前来武当捣乱生事,便特在这里伏击小魔女,以便为中原武林除掉邪教中的一名厉害高手,所以才这样不顾生死。你们说沙寨主前来行劫,只不过一面之辞,又何足可信?同时,霍吕艾心中也不大满意江南五侠与小魔女这般的亲近,这几乎是正邪不分了。就算沙寨主真是一个伪君子,小魔女没有杀错,但邪总是邪,正总是正,总不能为此向邪教人物认错。要是自己这般做,那不成了武当剑派的叛徒?你们江南五侠可以正邪不分,我却不敢苟同。霍吕艾虽然有这些疑问和不满,因为凌虚子辈份高过白己,而且素有名望,一时也不便说出来,只好说:“凌前辈既然这样说,晚辈也只好暂且相信。今夜之事,晚辈就不插手了,就此告辞,请凌前辈见谅。”
小魔女“哼”了一声,心想:你不插手?你插手就管得了么?我要不看在浑人面上,早将你挑下江去,叫你到龙王爷面前插手去吧!
凤仙子忍不住了,说:“你慢点走,我有活说。”
“哦?!凤四前辈有何赐教的?”
“你别称我什么前辈了。想我们江南五怪,怎敢说名门正派的武当派?霍四侠,听你刚才的口气,是不是我大哥的话,你不相信?”
“这——”霍吕艾不知怎么说才好。说相信吗,那是违背良心之言;说不相信吗?又恐防得罪了江南五侠。
凤仙子继续说:“我们江南五怪,从来说话有根有据,从不乱言,也不凭以往的声誉,强要别人相信。现在我们让你见见一个人,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全在你自己。”凤仙子说到这里,高喊道:“二哥,三哥,你们将他们带过来吧,请霍四侠、钟八侠看看。”
霍吕艾等人暗想:凤仙子要我们看的什么人呢?小魔女和子宁也感到奇怪,江南五侠带了一个什么人来?他难道知道这里面的详情和经过么?
凤仙子话声一落,谪仙子已在那条船上应了声,跟着谪仙子、铁笔子提了一个人跃过船来。小魔女和子宁一看,是一条黑衣大汉,生得浓眉环眼,满腮一口短胡须,这条大汉,小魔女和子宁全然不认识。霍吕艾和钟吕墀在月下一看,认出是沙寨土的杜管家,脱口而问:“老杜,是你?”
凤仙子说:“你们亲自去问他吧,你们要是还不放心,怕他在我们面前不敢讲真话,也可以将他带到你们船上去问。”凤仙子这样放心杜管家,因为她以前曾接近过杜管家,知道他是一条直肠直肚的硬汉子。就算他昧着良心讲假话,今晚里弄不清楚,以后也会弄清楚的,顶多增加一个麻烦罢了!因为偌大的一个沙家寨,人也没有完全死光,总会有一个讲真心话的人,会将沙寨主的行为捅了出来。
霍吕艾说:“凤四前辈,不必了,我想杜总管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干得出,也就说得出来,不会受人威胁的。”他转身对杜管家说:“老杜,今夜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妨直说出来,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杜管家望望众人,问:“我家的沙寨主呢?他现在哪里?”
霍吕艾说:“沙寨主已经死了。”
杜管家感到一阵难过,长叹一声说:“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看来还是天理公道,我早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到来。几次劝寨主洗手别再干下去了,他就是不听。”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将今夜里拦船行劫的事说了出来。
霍吕艾一听,顿时变色:“老杜,你说的是真活?没半句谎言?”
“我说的话,句句可以对得起天地良心,没半句谎言。我只后悔没听老寨主的话,活活将老寨主他老人家气死了。”
霍吕艾半晌也不能出声,最后说:“你走吧,我今后再也不愿看到你了。”
杜管家苦笑一声:“到了现在,我还能走到哪里?”
凤仙子问小魔女:“白姑娘,杜管家你打算怎么处置?”
“哎!凤四侠,人是你们捉到的,怎样处置,还是你们来处置的好,不过,我看杜管家倒也不失为一个硬汉子,已知错了,我就斗胆向凤四侠求情,放了他吧。”
“既然白姑娘这么说,我们就放了他吧!”
霍吕艾顿时起了疑心,问:“姓杜的,是不是你贪生怕死,不惜出卖沙寨主,昧着良心说话?”
“什么?!”杜管家顿时张目扬眉,“霍四侠,你将我杜某人看成什么人了?我虽然凶狠,杀人不少,但从来没出卖过朋友。何况沙老寨主从小将我抚养大,传授我武功,沙寨主又待我如亲兄弟,将整个沙家寨交给我打理,我能出卖他们么?你说我贪生怕死,我是贪生怕死的人么?好,好,沙寨主,你已经先我一步走了,我也不想活了,让我老杜到阴间再侍候你吧!”说时,他突然拾起一把刀,往颈上一抹,自刎而死。众人想不到他竟是这么的性烈,要抢救已来不及了。钟吕墀惊呼:“老杜!老杜!你何必这样呵!”
杜管家一死,众人心头都感到凛然和惋惜,想不到贼窝中也有这么一个烈性的人,他死得太不值得了!其实,象社管家这样的人,世上又何只他一个?掀开历代王朝来看,有不少残忍的暴君和昏庸无能、只顾自己享乐,不顾人民生死的君王,又不知有多少所谓的忠臣一昧愚忠为他们而死?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和所在的环境、地位不同罢了。
小魔女眼见杜管家已死,不由冷冷地逼视着霍吕艾,问:“这是你逼死他的,你现在有何话可说?”
霍吕艾惊退一步,问:“你,你想怎样?”
“你不感到内疚吗?说,是你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来动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还他一命来!这意思你不懂?”
霍吕艾又悔又恨:“好!我赔他一命就是了!”说时,便拔剑自刎。有人大喊一声:“使不得。”人影一闪,骤然而来,一出手就封了霍吕艾穴位,夺下了他手中的剑,真是快如闪电,疾似流矢,众人一看,原来是子宁出手夺下霍吕艾的剑。
小魔女带怒道:“浑人,他死他的,关你什么事了?”
子宁说:“燕燕,杜总管已经死了,再逼死一个人,又有何好处?”
小魔女“哼”了一声:“好,浑人,你的事我不管了,你爱去听人家的咒骂,瞧人家的面色,你去听吧,瞧吧,我可受不了!”说时,身形一晃,已跃回自己船上。
子宁急叫:“燕燕,燕燕!”小魔女睬也不睬一下,径直走入舱中。
凤仙子见子宁木然不语,上前劝道:“慕容大侠,白姑娘只不过在气头上,并不是真的想逼死霍四侠,你这样做,也是出于好心救人,我想白姑娘是通情达理之人,事情冷下来后,她不会怪你的。”说时,她想解开霍吕艾的穴位,谁知怎么也解不开,心想:这是哪一门的点穴手法,怎么解不了的?她哪里知道,子宁运用的九阳真气,旁人怎么解得了?子宁—见,才想起刚才自己急湖涂了,忙向霍吕艾一揖说:“对不起,我一时心切出手,请霍兄莫见怪。”说时,伸手轻轻一拍,顿时解了霍吕艾的穴位,江南五侠和武当派弟子更是惊讶,想不到子宁只有二十多岁,内力竟如此深厚,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旧人了。要是他们知道子宁便是近来名动江湖的奇侠一枝悔,恐怕更是惊讶不已。
凌虚子上前劝解霍吕艾,霍吕艾面带惭色,向众人一揖说:“多谢各位大侠相救,在下恐怕终身难忘今夜之事。”说毕,便带了师兄弟,回到了自己船上,往襄阳而去。
武当派弟子一走,江面上顿时安静下来。只见月升中天,满江银蛇晃动。晚风阵阵,微浪轻拍船舷,贼船上只剩下了江南五侠和子宁。凤仙子看了看满船贼人尸体,问子宁,“慕容大侠,两条船你们打算怎样处理?”
子宁摇手说:“凤四侠,千万别这样称呼,‘大侠’二字,我真不敢当,请叫我子宁好了。”
“我怎敢如此称呼大侠?”
“不,不,要是凤四侠和四位前辈不赚弃我,我愿拜各位为兄长姐姐。”
江南五侠闻言大喜,他们早已看出子宁不但武功奇高,而且人品也极好,早有心结交了。凌虚子说:“要是我等能与大侠结为兄弟,实慰平生听愿了。”
子宁说:“江南五侠,侠肝义胆,誉满江湖,小弟仰慕很久了。请四位兄长和四姐受小弟一拜。”
江南五侠慌忙扶起子宁说:“贤弟,有心就行了,何必行此大礼?”要是他们知道子宁曾经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凌之洞,恐怕更是奇异惊喜不已。
凌虚子说:“各位贤弟,我们很久没有坐船了,现在我们清理好这些尸体,也陪慕容贤弟坐船到均州去,再取路去武当山,不更好?”
碧血子说:“大哥不说,我也早有此意。好,观在我们将尸首集中到—条船内,放沉水底,然后就起程吧。”
子宁也想帮手清理尸首,凤仙子说:“贤弟,你不用了,快回去向白姑娘赔不是,要不,白姑娘便会真的生气的。”
凌虚子说:“对,贤弟,你去吧,这里有愚兄们就够了。四妹,你也陪慕容贤弟一块过去吧,也好劝劝白姑娘。”
凤仙子一笑,拉了子宁:“贤弟,我们去吧。”子宁也的确挂心小魔女不知怎么样,便随了凤仙子跃回船去。
小魔女正向韦氏女侠诉说子宁的不是,一见子宁和凤仙子双双走入舱来,顿时面色一沉,起身便回自己房间里去。韦氏女侠忙起身招呼凤仙子坐下。风仙子说:“伯母,你别对我客气了!子宁已认我为姐姐,我也算是你老人家的女儿了。”
韦氏女侠一听,甚为高兴,说:“凤四侠,这我怎敢当的?”
“伯母,那你嫌弃我么?”
“噢!凤四侠说笑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哩!子宁有你们指点,我更放心。”
小彩奉上茶来?韦氏女侠问子宁:“你怎么又欺负燕燕了?”
“妈,我没有……”
凤仙子笑道:“你别再说了,快进去向白姑娘赔礼才是。”
韦氏女侠也笑道:“是呵!你还不进去?”
子宁尴尬地笑了笑,便走进小魔女的房间。只见小魔女赌气地侧身躺在床上,小霞站在一旁。小霞见他进来,指了指小魔女,微微一笑,便转身出去,轻轻将门拖上。
丁宁走近床边坐下,问:“燕燕,你生气了么?”
小魔女听了心里感到好笑:这个浑人,话也不会说,我不生气,躺在床干吗?她不去理睬,由他自说去。子宁又轻声说:“燕燕,你打我骂我吧,我求你千万别生气。”小魔女还是不理他。子宁“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小魔女一下坐起来,问:“浑人,你这是干什么?”
“燕燕,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我该打。”
小魔女见子宁真的将自己的一边面孔打红了,不由又心疼起来:“浑人,我没有叫你自己打自己呵!”
“燕燕,你不生气了吧?”
“我怎敢生你的气?你是大侠士,大善人,我是无恶不作的小魔女。”
“燕燕,你要怎么才不生我的气?”
“好呀,你去将霍吕艾的人头拿给我,我就不生气了。”
“燕燕,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呢?起码我感到开心。”
“燕燕,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哪有割下人家的头来开心的?”
“你不知道我是邪教么?邪教嘛,怎同中原的名门正派?当然喜欢割人家的头来开心啦!”
“燕燕,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去,去,我不知道什么叫道理,你去找你的会讲道理的人去。哼!逼得人家自杀是讲道理么?帮助行凶抢劫的贼人来要我们的命是讲道理么?什么名门正派,简直是恶人的帮凶,—群糊涂虫。这样的糊涂虫,多死—个少省—分心,省得他们助纣力虐,稀里糊涂地做人。”
小魔女的反驳,一时弄得子宁不知怎么说话了。小魔女的话又何尝没有道理?的确,玄武剑派受门派的偏见太深了,变成善恶不分,好丑不明。可是,非得要杀了人才能解决吗?子宁半晌才问:“燕燕,你真的要杀了他才甘心?”
“谁叫他逼死了我要放走的人?谁叫他骂我是小女妖!”
子宁一听,知道小魔女又任性打横来了,感到自己嘴笨,怎么也说不过小魔女这张利嘴,便说:“好,我去杀了他。”
“真的?!”小魔女反而愕然了,“你真的要去杀他?”
“谁叫他什么不好得罪,却偏偏得罪了我的燕燕。”
小魔女不禁“噗嗤”笑起来:“算了吧,我才不相信你会去杀他哩!”
子宁想不到一句调皮的反话,将小魔女逗笑而不生气了,这比说什么大道理还好。他也笑了,向小魔女深深一揖说:“多谢燕燕。”
“咦!你多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