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公孙胜跳下古井,却未能如他所愿坠到井底,四根铁链粗长牢固,可以拉伸有四五米,且绑在木桩上,他头朝下被吊在井中,水刚好没过他的胸口,无孔不入的井水,正争先恐后从耳鼻喉涌进他的身体。
公孙胜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暗,井水越来越冷,他的挣扎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终于要结束了吗?”公孙胜意识开始模糊,最后整个人逐渐瘫软在窄小的井道里。
“哼!”此刻,刀疤脸早从庙中冲出,站在古井旁,手里抓着一只狸子腿,目光冰冷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将他拉上来!”
刀疤脸一声吆喝,便有两个士兵冲上前,各自拽着两根锁链,十分默契的在井的两边盘着铁链。
没过一会儿,公孙胜就被他们从井里拽出来,丢到一旁的泥地里。
刀疤脸沉这脸快速走了几步,内劲运转,便猛地抬脚踩在公孙胜的胸口上。
咚!
噗!
公孙胜躺在地上,连续咳了几口水,痛苦的抱头卷缩,还没清醒过来。
阴暗的古榕树下,刀疤脸捋了捋寸许长的几根胡须,同时目光冰冷俯视着脚下的囚犯,傲然道:“本官掌军四十余载,还没人能从我手心逃脱过,哪怕是死!”
“你们在本官面前,只有绝对的服从!”
刀疤脸冷笑着,向身边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很没有耐心道:“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缩在地上像条狗一样!”
另一边,那个士兵从其他囚犯那里扯下一件布衣,在路边捡起几大块石头,然后用衣服包裹着,提在手里,很卑恭的呈到刀疤脸面前。
看到公孙胜还是没有反应,刀疤脸的脸色直接沉到湖底,漠然道:“将那些囚犯全部带上来,让他们好好瞧瞧,这就是不服从军令的下场!”
已近黄昏时分,千人队伍中陆陆续续被驱赶出近百个脚戴沉重刑枷的囚犯模样的人。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来自天下各地,又背负着几乎一样的罪名!
之所以要刀疤脸看押奔赴四方,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寻找并且引出藏在黑暗里的人,其二就是将他们送入铁山狱,剥夺终生!
而公孙胜,似乎是这些人中最悲惨的一个,他从出生的那天起就被戴上沉重的刑枷脚镣,没日没夜的遭受奴役压迫,从来都没有人敢和他谈起他的身世,公孙胜这名字也是一个老囚犯给他取的。
刀疤脸命士兵解开公孙胜的镣铐,喝道:“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瞅瞅,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刀疤脸瞪了身边那个士兵一眼,漠然道:“行刑。”
最后,他又踹了公孙胜脑袋一脚,便安然走到抬到庙外的八仙桌前坐下,大口喝酒大口吃***不经心的说道:“开始!”
那个士兵心领神会,又从一个囚犯身上扒下破衣衫,将那几块大石头包裹起来,握在手里一步步逼过去。
公孙胜此刻仍旧意识模糊,井水将他呛得够呛,差点就丢掉性命,此时也才刚刚缓过气瘫在地上。
老汉从庙的后头探出半个头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士兵高举裹着石头的衣衫重重落在公孙胜的身上,一下、两下、三下,他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阵剧痛几乎令他叫了出来,公孙胜捂住头,艰难地咬紧牙关,他睁眼看了看这个世界,又看了看正在拷打自己以及坐在一旁看戏的刀疤脸,目光涣散:“还是没能逃脱吗。”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上的衣衫逐渐被敲碎,露出一大片一大片模糊的血肉,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泥地。
公孙胜感觉整个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口鼻中灌满了腥咸的液体,他绝望的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打在身上,目光呆滞的怒视着这个暗无天日的魍魉世界。
公孙胜透过指尖的缝隙,他抬眼望向天际,他看到的是一片昏暗的苍穹,雷云密布,鬼魅横行。曾经无比炽烈的太阳早已消失无踪,即将来临的是无尽的黑暗。
夕阳西下,夜即将笼罩人间。
“永夜终将尽。”
渐渐的,公孙胜的意识深处被冰冷的黑暗所占据,他满脸煞白,不断冒着冷汗,这时他的身体已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汩汩流动出本该沸腾已逐渐冰冷的血液。
他,也彻底的绝望了。
如此,过了好半晌,那个士兵也有些疲惫的喘着粗气,手中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许多。
而这时,刀疤脸从座上站起,抓住公孙胜的头发猛地往地上按住,面无表情道:“哼!将他手脚打断,拖着上路!”
“进山!”
公孙胜一脸愤恨怨毒的看向刀疤脸,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现在刀疤脸已经死了千百遍。
突然,公孙胜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眼神变得无比愕然,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昏迷时听到的模糊的声音。
“四十年…”公孙胜这才发现,刀疤脸竟然有这么老了,可他看起来分明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若不是脸上有那道疤,会是个俊俏的将军。
“四十年…”公孙胜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这三个字,眼中都是刀疤脸狰狞的嘴脸,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在其他士兵集结整军的时候,有四个士兵冲了过来,按住公孙胜的四肢手脚,然后他看到刚才那个士兵拿起铁枪,朝着他的左脚挥下!
咚!
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沉闷又有些清脆,那种声音很瘆人。
连续四击落下,他便手足具断,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公孙胜闷哼几下便昏了过去。
至始至终,公孙胜都没再吭出一声。
接下来,公孙胜在痛苦与昏迷中来回徘徊,他知道自己遭受了怎么样的刑罚,更能猜到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下场。
一直以来,他始终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掌握命运,战胜一切邪恶和黑暗。
当他从最漫长的一次昏迷中转醒后,发现自己手脚上都有一层香灰,身体被架在粗糙临时搭建的木板间,身下是嶙峋的乱石和黄泥以及干涸的血块和开始变黑的烂肉,甚至他的身体开始和木板粘在一起,耳边还回响着一个熟悉又悲切的声音:“不要死,也不要孤独的活着……”
公孙胜吃力的睁开眼,就见自己身在一处狭隘的山道里,黑暗始终不散。
山坳的另一头,是一座宏伟的城关;城关之后,是一座常年隐匿在黑暗世界里的大山。
一队披枷带镣的劳役,在千人军队的皮鞭和棍棒的驱赶下,顶着将落未落的积雨云,继续踏上茫茫然不见归途的命运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