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剪掉第三根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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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锡箔笔书会娇贵的治愈存在

不论户外知了叫得再怎么惨绝人寰,也不论高温终究杀死了多少耐不得干旱的植物,荫蔽在包装盒作坊里的锡箔笔书会,始终独享清凉。

梅迦里朵·洛安早早地就到书会了,她满脸幸福地将一个精致的镂空掐丝银盒放在第二把椅子边,那是费彻里·海特缇常坐的位子。她痴痴地对着空气幻想着对方打开盒子后的一系列欣喜状,不由得窃窃地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取出这次自己收集到的讨论素材温习着。

人的情感是很奇妙的,因为没有定式能够套用在所有情绪中,所以当出现一些极其个别、却又能自圆其说的特殊案例时,就会特别地吸引人。

梅迦里朵前不久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例子。

那是在每周三次的形体课上,形体老师菲兹克小姐带来她的一位朋友。

“这位是塔荔婕·扎罗,我在奈希里忒进修时最好的朋友!她是我所知晓的女性中对舞蹈最有造诣的!这段时间她会住在我家,大家也要珍惜能得到扎罗小姐的指导!”菲兹克小姐介绍起来极尽溢美之词,和平日里的挑剔姿态大相径庭。

梅迦里朵静静地看着眼前身形普通、头发蓬松、鼻尖雀斑横飞的普通少女,想象不出对方到底能有多出众。

不过很快事实证明了人不可貌相。

塔荔婕穿上略旧的芭蕾舞鞋,只着一身朴素到有些寒酸的短款舞裙,在菲兹克小姐钢琴的伴奏下,开始在装潢奢华的练功房里翩跹起舞。随着琴声由行板到快板,塔荔婕舒展流畅的舞姿渐渐不受地心引力的作用,极具韵律地在空中舞动,舞动过的身影宛如长时曝光的影像一般错落有致。尤其是结尾处,她徐徐从高处踱步而下,仿佛压轴出场的舞会主角般走下楼梯,那身后留下的闪着黯哑荧光的背影,使得整个场面堪比油画。

一段舞蹈,便收买了所有形体课上的少女们。

然而,塔荔婕终究是塔荔婕。

梅迦里朵也试着像塔荔婕那样能够悬浮着跳舞,却由于旋转过猛而扭伤了脚踝。脚一下子就肿胀起来,突来的疼痛让梅迦里朵不住地哭起来。女学生们一拥而上给予各种安慰,菲兹克小姐也上前帮忙。

这时,塔荔婕走过来,平静地阻止好友帮忙拉扯经脉,一只手捏住梅迦里朵的痛处,一只手将梅迦里朵的眼泪从眼角一直滑到唇边,声音粗哑而冷漠,“你的身体诚实地告诉你,违背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塔荔婕手上忽然发力,已经疼痛难忍的梅迦里朵更是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泪如泉涌糊花了一脸妆容。一旁的女学生们顿时被新教员的这一举动惊住了,连装模作样说些劝阻的话都说不出来。塔荔婕的手指死死抠住梅迦里朵的双颊,强行挤压着让她的嘴角上翘出类似笑容的弧度,声音却依然不急不缓:

“这个时候应该笑,笑起来,用你的意识欺骗你的身体,告诉自己已经成为不是你的灵魂……”

眼瞧着平时娇生惯养的洛安小姐快被折磨地背过气去,菲兹克小姐这才把塔荔婕拉开,扶起梅迦里朵。

塔荔婕却微微一笑,搭配着沙哑的喉音,像一个正在经历变嗓期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迟些时候再来感谢我吧,不用客气哦!”

梅迦里朵无力地瞪着塔荔婕,恐惧到无从反驳。

从质疑到钦佩,再从钦佩到恐惧,从那天起,梅迦里朵根本无法料到,自己对塔荔婕的看法仍在不断转变。而她现在对塔荔婕的态度,让她觉得很值得拿到书会上和大家一起品味。

就在梅迦里朵正要回忆到自己对塔荔婕不再只是恐惧的原因时,书会的门被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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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彻里·海特缇闯了进来。看见梅迦里朵在,二话不说便将她紧紧地抱住,略显疲惫地喃喃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梅迦里朵顾不得惊喜,她嗅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腥腥的,慌忙挣开怀抱查看——费彻里的右肩正沁出暗红的血,一向穿着得体的他,上衫却布满刮擦后留下的口子。

“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受伤了?快坐下来我帮你看看!”梅迦里朵火急火燎地想在书会藏柜里取一点之前自己备用的简单急救药品,却被费彻里拉住了。

“多拿一点安神的药,越多越好。”

“安神?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麻醉,是止血!”梅迦里朵着急地纠正。

“我不需要!就要安神的药,不是麻醉剂,要快!”费彻里眼神异常笃定。

梅迦里朵明白,他可从来不冲动不糊涂,只能乖乖照办。可是,书会又不是在家里一应俱全,急救品也只是因为之前那次小意外才备置了一点,又上哪里去找安神药?

忽然,她看见座位旁自己带来的银盒,心痛地叹了口气,还是递给了费彻里,低低地说:“这个其实是送……”

“是安神的么?好的,你跟我来。”费彻里没等梅迦里朵说完,一把拉着她跑出了作坊,一直跑到去到作坊必经的巷道口。

巷道两边破旧的工厂红砖墙上爬满了葛葎蔓。

梅迦里朵疾跑后大喘粗气,平复后一看,发现巷道中段的墙面有一片焦痕,地上散落着烧断的葛葎蔓枝条。对比费彻里衣服上的划痕,很可能就是葛葎蔓的倒刺割划造成的。那么,费彻里也被烧伤了么?

没等少女开口,少年便将她掩护在身后,小心叮嘱千万不要乱动。

话音刚落,散落的枝条和剩余未被灼烧的藤蔓又神奇般地连城一片,每个枝头有如一条条刺棱着鳞片的毒蛇,缠卷出攻击的形状,然后迅速朝两人袭来。

狭长的环境根本不便躲避,葎草的攻击太突然,倒刺异常粗壮,梅迦里朵的左臂很快就被划伤了,尖叫一声蹲下身去。费彻里见状立刻蹲身反抱住梅迦里朵,葎草呼啸而过攀上他的身体,尤其是太阳穴处,倒刺有如推拿师的手一样试图深深地扎进去。

“想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想象这一切不过是顽童的恶作剧,一定要这么想,不要怕!”费彻里坚定地鼓励梅迦里朵,握住她颤抖的双手,将银盒打开,“就像教育做错事的孩子那样,一边开导一边把药粉撒在这些藤蔓上。来,你可以的……”费彻里说话声越发无力,那些已经开始缠绕住他脖颈的枝蔓是真的起了杀心。

见拼命保护自己的费彻里遭受痛苦,梅迦里朵十分难受。她咬咬牙,抓住一把药粉,鼓起勇气向外一挥,“闹够了吧?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

药粉触碰到藤蔓的瞬间迸发出亮白的金属光泽,可以嗅到一股刺鼻的灼烧味。可葛葎蔓的动作只是稍微迟疑一下,继而又发起更猛的攻势。

“不是教训,是感化。再来……”费彻里强忍着疼痛说。

“感化……好的。”梅迦里朵重新抓了一把药粉撒出去,“你们都是好孩子,”又抓起一把,“淘气是小孩子的天性,犯错是难免的,”继续撒着药粉,“姐姐不怪你们……”

连续的作用下,药粉终于发挥出魔力。细小的颗粒迅速四散捕捉横冲直撞的枝头,继而喷溅出刺眼的光芒,像高温熔炉下倾倒铁水一般,葛葎蔓瞬间自燃起来,艳红的火苗很快蔓延整个巷道。只是,这些令葛葎蔓发出动物般刺耳尖叫的火并不是真实的明火,人体根本感受不到热度。

就这样,当梅迦里朵撒完最后一把药粉,狭窄的巷道变成一口焚尸炉,葛葎蔓才最终消停,在魔力的火焰中结束了生命。

良久,费彻里欣慰地对梅迦里朵说:“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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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会室,梅迦里朵悉心地给费彻里包扎伤口。费彻里则心疼地看着她左臂上的划痕说:“会留疤的吧……”

“不用担心,回去让父亲给你配点膏药,涂上两天就好了。”梅迦里朵剪掉多余的纱布,冲着费彻里甜甜一笑,“海特缇少爷依旧会俊朗如初!”

“傻瓜,我是说你。”费彻里被梅迦里朵弄得哭笑不得,身子倒也一点都不痛了。

终于能坐下来和费彻里单独聊天了,但此刻有好多疑问,这和预期里浪漫的耳鬓厮磨可差别太多,梅迦里朵心里略略失落。

“本来,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研究话题。想着可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呵呵,对方比我想象中的更介意。”眉脚带痣的少年眼里燃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欲望。

“什么话题?”梅迦里朵听得云里雾里。

瞧着少女茫然的婴儿肥的脸蛋,费彻里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等人到齐了我再慢慢说给你们听。最让我想不到的是,洛安三小姐竟然也这么勇敢。”

“那是!你忘了么,当时我脚踝骨裂,硬是一个月就下地走路,不对,就可以跳舞了!”梅迦里朵·洛安得意地脸一扬,把鼻尖挺得高高的。

“今天还好有你在。我想着,如果到书会时你们都不在,我就只能鱼死网破了……只有你,只有你有这种力量,可以治愈一切……”

在只有两个人的书会室里,费彻里和梅迦里朵从没挨得这么近。周遭混杂着草汁的清腥、血液的甜香,还有药粉的酸涩。梅迦里朵的心跳越来越快,只见费彻里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