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
伟程金金开始了游轮之旅,他们要走遍世界每一处美丽风景。
他不想回家过年,几百公里外的家,即使过年,也还是冰冷,比寒冬更冷。十岁那年爸妈从家具厂下岗,妈妈找了几份零工为柴米油盐起早贪黑,爸爸却开始每天喝得烂醉如泥。他们分居了,五十平方的房子,厨房卫生间共用,爸爸睡阳台,妈妈妹妹和他挤在小小的房间。小婷几次抢过酒瓶:“你为什么不停地喝酒?”爸爸:“我心里不痛快,醉了比醒着舒服。”
他不想回家,以前是恨爸爸从不关心他和妈妈妹妹的酸甜苦辣,只知道喝酒醉生梦死。小婷劝他:“哥,你别恨爸,你去念大学,他经常看着你照片发呆,看着全家福,捶打胸口,流眼泪。他喝酒麻醉自己,是怕面对生活,怕面对我们。”他没反驳,现在是他害怕面对妈妈,妈妈凌晨三点起床,帮人家站大半天蔬菜摊,还要去饭店洗碗,夜里十一二点才休息。工作没找到,他没有脸见妈妈,小婷又劝他:“哥,今年金金给我十几万工资,五万奖金,我们有钱了。等我有了大钱,我要给爸妈买一套大别墅,晖宇家那么大。哥,晖宇到底喜欢谁?是不是我?如果是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小婷拉着他回家。爸妈好多年没买衣服,小婷给他们买了羽绒服,妈妈轻轻抚摸衣领上貂毛:“真柔软,真暖和。”妈妈背过身,悄悄擦眼泪,小婷:“妈,你怎么了?哥马上毕业找一份好工作,我一个月一万多,我们家苦日子熬出头了。”爸爸在一旁“嘿嘿”笑着,不说话。
他家除夕夜从不吃团圆饭,从不放鞭炮,从不看春节联欢晚会。腊月二十九,小婷拉着他进进出出几趟,搬回液晶电视,捧回鞭炮烟花,拎回坚果蜜饯水果糕点。小婷做了一桌子饭菜,都是爸妈不舍得买的,西兰花、荷兰豆、芦笋、紫甘蓝,牛羊肉、基围虾、亚片鱼,一大盘开心果,爸爸最喜欢的水饺,妈妈最喜欢的汤圆,他最喜欢的面条。小婷拿出一瓶白酒:“爸,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几块钱一瓶的劣质酒伤身体,要喝,就喝这个。”爸爸潸然泪下,哽咽着:“爸不喝酒了,爸对不起你们!”小婷岔开话题打破尴尬,她把一大把开心果塞到妈妈手里:“我和哥都喜欢吃开心果,每次出门喝喜酒一盘子开心果一桌子人分,你把自己的省给我和哥哥,哥又把他的省给我。今天我们敞开来吃,以后每天都吃开心果,好不好?”妈妈像个孩子,使劲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灰头土脸的爸爸脸上有了多少年没有的光彩,妈妈眼睛也有了光泽,爸妈不过四十五六岁,晖宇爸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总是神采奕奕,气宇轩昂?
大年初一,小婷拉着他们,去乡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四个老人都为他们高兴,爷爷搓着手:“好呀,一晃四年快过去,小磊快工作了。”奶奶抹眼泪:“这些年多亏了你妈,没一句怨言,我们心里有数。”外公拍着他肩膀:“毕业出来就好了。”外婆拉着妈妈的手:“孩子爸就是没本事赚钱,其他没什么,孩子们能赚钱了,你不用再挑这么重的担子,不要再跟他赌气,好好过日子。”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他们压岁钱:“只要没结婚,就是孩子,压岁钱是应该的!”他推辞着不要,老人们说:“钱不多,就几百块,找工作要花钱,算是我们一点小心意。”小婷给每个老人一个两千块的红包:“你们七十多了,赚不到钱了,应该我们养你们,没有你们,哪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