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从亲戚家回来的多多已经忘记了被泥弹击中的疼痛,又率领狗子等小伙伴回到了王豆麾下。王豆一高兴,给了小伙伴们每人好几颗奶糖,把他们给激动得直喊“老大英明”。
王豆的郁闷一扫而光。他晕乎起来,开始不把晚辈铁仔放在眼里了。
他飘飘然地往床上一躺,自己跟自己乐呵,认为在这王家堡里,还是自己算真老大。他想,我既然是老大,那就没什么不可以想、不可以做的——我可以对任何人发号施令了!
他越想越得意,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了一封信给躲着自己不敢相见的铁仔。
信中,他以老大的口气说:我亲爱的小侄,当你听到我对你的这个称呼的时候,就知道谁是老大、谁该听谁的了,也就是说,咱俩的事有结果了。你呢,还是乖一些吧,配合我,当个老二。作为长辈,小叔我当然不会亏待你:有什么好吃的,我会留一份给你;有什么好玩的,我也会叫上你一块玩。
写完后,他便让多多快快把这封信送到铁仔手上,并且立等铁仔回话。
多多听了一遍老大的宣读,就觉得他用这种口气不大好。
但是,老大的话不容反对,多多只好出门送信去了。
果然,王豆这种傲慢的态度把铁仔给惹毛了。
多多回来后,一言不发,只是把手中捏着的一些碎纸片给老大看。
“嗯?他……撕了?”
“他一点一点慢慢撕碎的。”
“他说了什么吗?”
“狗屁!”
“哎,你怎么跟老大说话呢?”
“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狗呃狗屁!”
“哦,他竟敢这么对豆哥我说——”
“肥猪!”
“你你你……也帮着人家骂我!”
“这也是他说的。”
王豆气得背着双手在大院里兜了三圈半。他最终作出了决定:要找这个晚辈的麻烦,让他知道,这么蔑视一个响当当的长辈,是注定要被狠狠教训的。
王豆突然想到:难道他还不知道我是他小叔?
多多一听也很惊讶,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惊天的秘密!
那就是说:很少人知道王豆和铁仔是叔侄关系。
王豆转了转眼珠,便命令多多牺牲午饭时间,跑去把这一事实告诉包括铁仔在内的所有的小伙伴。他特意嘱咐多多,要听听这些人知道他是长辈后会说些什么,然后回来如实报告。
半个多小时后,多多跑了回来。
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听到啦,铁仔在老榕树下对老大你有了新的评价。”
王豆命令他全部说出来。
“是,老大!他说……哎呀,我简直不知怎么说才能表达得出来。”
“你就照实说。”
“是,老大!他说……哎呀,我简直……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准再‘哎呀’,你怎么听到的就怎么说出来!”
“哎……是呀,他说的跟我对你的印象太太太不一样了。就像天和地一样,远得要命!”
“哦?”
“你在我的眼里,高大威猛。”
“他呢,怎么说?”
“他说你矮墩子一个。”
“呸!”
“你在我的眼里,是绝对的老大。”
“他怎么说?”
“他说你是给狗起个狮子名——有名无实。”
“呸呸!”
“你在我的眼里,是绝对有学问。”
“他呢,怎么说?”
“他说你是蠢鹅一只。”
“呸呸呸,我跟这条瘦竹竿、这个臭屁蛋子没完!”
“呀,老大,他他他……还让我捎给你一个字。”
“他说什么了?”
“不是说的,是从你骂他的那个什么屁股蛋子里面放出来的:嘭!”
“他就这么……骂我?”
“我估计他是吃芋头和红薯吃多了,肚子里有点胀气,所以就‘嘭’了那么一下。”
王豆虽然没有吃红薯和芋头,肚子里也已经鼓满气了。
多多还向老大仔细地描述那响声过后自己闻到的味道:“好像进了一趟茅厕……好像被垃圾桶里的死鱼烂虾熏倒了……”
这时,王豆肚子里鼓满的气要排泄了,也“嘭”地猛响起来。
多多听得耳朵都竖了起来。愣过之后,他自言自语道:“对,就是这种嘭嘭声!”
他话还没说完,又急忙捂住嘴巴和鼻子说:“啊,就是这种味道!”
王豆又恼又怒,高声对多多发号施令:“拿笔来!”
“老大,你要笔干吗?”
“少废话,拿纸来!”
“老大,你不会是又想给铁仔写信吧?”
王豆吼完之后,见多多傻愣愣地没有动,只好自己走去把笔和纸拿了出来。他把纸往堂屋的八仙桌上一铺,然后就挥笔画了起来。
多多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看着,发现那纸上一会儿出现了一个吓人的丑脑袋,一会儿又出现了螃蟹一样的手,接着又出现了酒瓶一样的肚子,再接着出现了青蛙一样的腿——总的来看像是一个人,不对,更像是一个怪胎。
“你看这像谁?”王豆阴森森地问。
“老大,是鬼!”多多乐呵呵地答。
“你看不出来?这就是铁仔!”
“哦哟,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你懂什么,这叫漫画。”说着,王豆在画像边上写上了“铁仔”两个大字。
为了解气,王豆还在漫画人物的额头上画了两个山羊角,使他变成了一个像人又像牛的怪兽。他让多多立即将这一杰作拿去贴在村头那棵老榕树上,好让大家欣赏;也让铁仔知道,胆敢蔑视小叔,妄想竞争老大,他就死定了!
2
王豆索性放手大干了起来。
他对多多说:“我还要显示独门武功,把这个不懂礼貌的晚辈吓得屁滚尿流。这样,他就会乖乖地来向我赔礼认罪了。”
多多遵从老大的吩咐,又出门去,找到铁仔的死党阿毛、阿猫等人散播消息:“我家堂哥是一个好厉害的老大耶,现在正在村头的老榕树下操练武功呢!”
多多眉飞色舞地吹捧王豆:他啊,不但是一个武林高手,还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角色——现在可以公布了:原来啊,他是市里星光小学的顶级武教头,门下的弟子比王家堡的孩子还多(这纯属吹牛)。现在,他准备向村里的伙伴们无私地传授绝世武功,分文不取,就算献爱心了。愿意去切磋武艺的人,他也表示欢迎。
阿毛、阿猫听了后,都惊奇得瞪大了眼睛。
很快地,村里的伙伴们都知道了:从城里来的胖哥王豆不简单——能说会画还能打。
王豆吃了早饭后,就打着饱嗝,拿着竹剑,来到了老榕树下的空场地。
他一边转悠,一边候着观众到来。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下都到得差不多了。
王豆希望铁仔身边的伙伴听到了他的厉害,都能弃暗投明,也来拜见他,给他当手下。
但是,他等了好一阵,也没有如愿看到那些人来。
王豆知道不能冷场,就慢慢耍起武功来。他先打了一阵太极拳,舞舞手,摆摆腿,感到筋骨活动开了,就加大力度开打少林拳,边打还边踢脚冲拳地“嗨嗨嗨”个不停。
他一边打拳,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发现,铁仔的手下其实已经悄悄地来了。不过他们是来当侦察兵的,而不是来投奔他的。
一个是阿猫,另一个是阿毛。他俩躲在靠北的一棵杏树旁,贼头贼脑地露出半边脸,向这边偷看。
王豆自信自己跟电视剧里的数得着的侠士、魔头都熟,他们的武功他都能一一道来,也能一一打出几套。
他对着躲在杏树后的两张脸说:“看着,让你们尝尝降龙十八掌的厉害!”
杏树后面的两个侦察兵也熟悉这种电视里的功夫啊:坏极了的坏蛋都受不了它打耶,如果它真的从电视里走了出来,击打在自己身上,那会没命的呀!
他们顿时感到又惊又怕。见王豆远远地一掌击来,俩人“呀”的一声,猛然缩头,都往树后一闪。
凑巧了,阿毛脚下踩到一颗石子,滑溜了,身子一歪,挤到了阿猫。他们同时打了一个趔趄,好像真的中了降龙十八掌。两个小家伙感觉不妙,立即抱着脑袋,如同兔子一般向村北方向逃去了。
“哇,老大好厉害啊!”伙伴们都看到了降龙十八掌的威力,不由得欢呼起来。
王豆得意地笑了。他收了掌,看着两个逃兵的背影略一沉思,估计他们会去向铁仔报告,就命令多多前去跟踪打探情况,自己则继续进行武功表演。
只见他一跺脚,冲着想象中的铁仔威武地大喝一声:“来吧,让你这铁公鸡看看我的厉害!”
在他眼里,铁仔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片落叶飘摇而下,落在他脚前。他正要跺上一脚,没想到一阵风来,落叶飘向了树根那儿。
他“嗨”的一声,运气挥起了无敌铁砂掌,冲上前去,就是猛劲一拍。
他把手掌狠狠地拍在了粗糙的树皮上,那疼痛的减觉让他皱起了眉头。他赶紧嘟起嘴,一个劲儿地朝手上吹气。
伙伴们都关心地问:“老大,怎么啦?”
不能丢丑呀!王豆一边甩着手说“没事”,一边恨恨地用脚朝树干踢了两下。
这时,巷口那边传来了一阵鼓掌声。王豆扭头一望,原来是三鬼侠。
他们冲王豆又是竖大拇指,又是招手,让他过去说话。
王豆正想要掩饰自己的手疼,便吩咐手下开始操练武功,自己走过去跟三鬼叙谈了。
他把三鬼带回了奶奶家。
三鬼先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赞美了老大的武功和漫画艺术,又说到已经传遍整个江湖世界的他的武功表演。王豆听得正高兴呢,三鬼突然变脸,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铁仔知道你丑化他,还用武功打倒了他的手下,已经在采取行动了。”
“什么行动?”
“他磨刀霍霍,说是耍点花拳绣腿算什么,根本比不上他的绝招——磨亮一把宰猪刀!”
王豆笑道:“他磨他的,关我什么事?”
三鬼不说话了,都把嘴皮子咂吧得啧啧直响。
王豆看着他们的神态,脑筋一转,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敢情铁仔把自己当成要宰的猪了啊!
他顿时感到心头一沉,小肚子下面跟着就一阵发胀,赶紧提着裤子上茅厕去了。
他在茅厕里怒发冲冠:
——好啊好啊,死铁仔,你斗不过我的智慧,就开始玩野蛮了,我是你小叔耶!
——我如果连一个晚辈都制伏不了,那就实在是太没水平了,实在不值得尊重!我是那种没有水平的人吗?我是那种不值得别人尊重的人吗?
——嘿嘿,别忘了,我是豆哥、豆老大!
他从茅厕出来,先去了后院,问奶奶道:“奶奶,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是吧?”
奶奶疼爱地摸摸他的头,保证道:“当然啊,豆豆想做什么都行,奶奶都喜欢!”
这就好了!阳光灿烂了!
三鬼惊奇地发现,小胖子刚才是吓得提着裤子走开的,现在却摆出老大的架势回来了,而且还对他们打起了官腔:“这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对了,铁仔是吧?他是我的一个晚辈,似乎,啊,似乎,对我有一点失礼,也就是说,不懂得规矩。或者说,不懂礼貌,啊,这个……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教育教育他的,啊,这个……”
三鬼见这小子这么张狂,便又放出一句话:“那太好啦,老大。铁仔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不过他真的没有你这么有礼貌。他是这么说的:我有空闲了,就拿着这把锋利的大砍刀,找那头小胖猪——对不起,我们只好原话原说——好好修剪一下他的小猪毛!”
王豆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又感到肚子下面有点发冷、发麻、发胀了。
三鬼走后,王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了一块巧克力,这才算把一颗怦怦跳动的心略略平静下来。他不由得开始无情地责备起自己来:
——豆哥啊豆哥,你太不小心了,太英雄主义了!怎么想到要接二连三地向一个恶棍挑衅呢?
——如果你中了人家的招,壮烈牺牲了,那么,你让你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将来怎么活?
——还有,你的好朋友们跟谁玩?让他们天天都惦记着你,哭哭啼啼地过日子?
——你肯定是一个大英雄!但是,你千万不要随意冒险,不要作无谓的牺牲。
——跟你过不去的坏蛋自然有更厉害的人物对付他,或者过一阵子他自己就会完蛋的,你先忍一忍……
3
王豆突然不出门了,整整两天都闷闷地待在家里。他一会说天热,一会说有点感冒,一会说要做作业,对助手多多和伙伴们发来的玩的邀请一概拒绝。
他躲在家里,但心思却在外面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铁仔。
他不断地给多多糖果,多次让他出门去打探那个可恶家伙的动静。
多多向老大报告了有关铁仔的好多事:他去田里割草了,割草的时候撒过两次尿;他去菜地摘菜了,摘菜的时候放了三个响屁;他还去井边挑水了,挑水的时候唱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歌,据说是从他姑姑那里学回来的……对这些情报王豆都不满意,他总觉得这都是表象。
他想知道自己特别想知道的东西。
多多不知道老大是因为怕死才这么折腾的,还以为伟大的老大在搞什么大计划,所以才会对铁仔这么关注呢。
这天中午,王豆正靠着窗户出神,突然,从小窗外伸进来一只手,在他的肩上抓捏了一下。
救命啊,僵尸来啦——要不就是铁仔来宰猪啦——他刚要呼救,三鬼的三张脸一齐露了出来。
他们压着嗓门喊:“老大,是我们!”
王豆发现是三鬼后,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清清嗓子,不高兴地问:“又怎么了?有事吗?”
“有一件事,我们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一个人,我们估计他要出手了。”
“有一封信,我们要转交给你。”
王豆一听有信,便颤着嗓子说:“拿出来吧。”
三个人不急着拿信,而是都伸出一只空手掌来。王豆只好照着规矩,往他们的掌心里各放了一颗酸梅糖。
那封用一张白纸写的“连环三杀”的帖子就这样送到了王豆手中。虽然帖子很粗糙,但这可是顶尖级人物发出的生死大帖。帖上说,可恶的王豆接连向他发出挑衅,现在他要回击了:要请顶尖的神秘江湖高手,连环追杀王豆三次。能躲过他的三杀者生,若不能躲过那就得死!
“这这这……是铁仔写的?”
“是,这是铁仔仿照江湖杀手的规矩给你下的战书!”
三鬼给王豆悄声讲了过去这一带发生过的江湖奇事:连环三杀惩罚恶霸的故事——当年那个恶霸啊,有点本事,全副武装地躲在家里接招,但还是没能躲过第三杀,被杀手给干掉了。
“可笑,我又不是恶霸!”
“比恶霸还危险……因为你是江湖英雄,又想争老大,所以他第一个就要请高手来灭了你!”
“他他他……请的高手,武功有多多……多高?”
“只听传闻,没人见过庐山真面目。不过,铁仔这孩子的武功,真的不一般哪!连我们这些老江湖都不得不佩服。现在,他觉得受到了你的侮辱,当然要向你讨一个说法了!”
“你你你们……能让他……不不不出招吗?”
“在你已经出招、已经亮剑之后,这就有点儿困难了。”酒鬼很为难。
“你不该在没有请示我们的情况下,就随便显摆你的绝招。”懒鬼埋怨。
“你不让铁仔出招,这不明逼着让他承认自己不是你的对手吗?他绝对不会答应的!”坏鬼分析道。
“去……帮帮帮我……说说说吧。”王豆恳求他们。
三鬼互相看了看,同时伸出手掌,异口同声地说:“这个人情可就越弄越大了。”
又有一片口香糖和一小块巧克力放在了他们各自的掌心上。
三鬼转身走了,临走时说让王豆“静候佳音”。
没过多久,他们又潜回了王豆的小窗边。这次,他们没有向他伸手,只是表情严肃地摇了三下头,意思很明显:对手不听劝和,还是要出招。
“我……怎么办?”王豆又急又怕地问。
“两个办法。”三鬼说。
“请三位大侠指指指……教。”
“第一个办法,向他磕头认错!”
“什么?”王豆跳了起来,“豆哥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英雄!我们就知道你是一条江湖好汉,不可能当软骨头!”
“我在学校的时候,连六年级的恶棍我都不放在眼里,就别说这种小人物了……”
“真是伟大的英雄啊!”三鬼赞叹道。
王豆嘴皮子尽管很硬,说话也顺畅了,但总觉得自己的腿还是有点发软。
三鬼一本正经地说:“那么,你就只能走第二条路了。”
“请请请……直说。”
“铁仔出招之后,你必须迎接他的连环三杀!”
“三三三呃三杀?请请请……大侠指教!”
“我们有招破解他——不过,需要你大力投资!”
“什么?”
“我们虽然是大侠,讲究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我们也是人啊,没有武器,没有好吃的,哪有力量接高手的招啊?而如果我们替你挡不了招,你可就危险了!”
王豆明白这是应该的。平时在学校,没有危险的帮忙还要互相请吃呢,何况现在是危险得要命的江湖决斗,就是多出点钱也是应该的。于是他很爽快地先给了三鬼十块钱去整治武器。
三鬼跟他约好下午在桂树坡见面,然后就忙着准备去了。
王豆等出去打探消息的多多回来后,急忙把他拉进自己房间里,神经兮兮地询问有关江湖仇杀的事。
多多摸着脑袋,极力想追上老大的思路。
“我们这地方,听爸爸说,晚上常常有鬼。我以前小时候哭闹,我妈就说,有鬼在门后躲着呢,如果我哭,他就会来吃我。”
“嗯,这就是江湖的神秘事件了!”
王豆猜想,大人们说的并不是鬼,而是一些江湖高手,他们用轻功行走,看上去飘忽不定,所以就被当成了鬼。
他又向多多仔细打听铁仔的情况。
多多说:“哦,我有点怕他。”
“为什么?”
“他好有力气的!”
看来三鬼没有说谎,这人的确武功高强。
王豆对堂弟说:“看来我遇到了一点麻烦。要渡过这个难关恐怕不容易,你能帮帮我吗?”
多多说:“放心,我当然支持老大你了。”
“好兄弟。”王豆欣慰地说,“吃过午饭,你也别出门玩了,陪着我睡午觉吧。”
午饭后,不敢出门的豆老大正准备和助手同睡,突然听到房门哐当哐当地响了起来,吓得立时惊跳了起来。
“老大,你你你……这是干吗?”
“少废话,给我冲出去看看!”
多多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在王豆耳边说:“老大,是他们来了呀!”
王豆的脸一白:“在哪儿……”
他想:天啊,我不能在这里等着他们来干掉我啊,我要跑到三鬼大侠身边去寻求保护。于是他急忙下令:“助手,我们主动出击!”
“老大,你又要展示武功?”
王豆跳下床,命令助手打头阵,自己跟在后面往外冲。他想:如果杀手太厉害,就让多多顶住,我趁机从后门撤退。
等他跟在多多屁股后面充满英雄气概地冲出来后,才发现门外站的是:苗苗、阿玉、冬子、狗子他们。
多多向王豆立正敬礼,说:“他们都很佩服你,老大。他们牺牲午睡时间来找你,是想继续跟你学习武功……”
4
眼前的手下们有的拖着鼻涕,有的趿着拖鞋,学什么武功啊,能有什么战斗力啊?怎么对付得了冷血杀手呀?
王豆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敷衍地教了他们几个动作,让他们好好练习,随后就找了个借口一个人出门去了。
他一口气跑到了桂树坡。
三鬼正在桂树下歇着。他们抬头见胆小鬼豆老大晌午刚过就踉踉跄跄地跑来向自己求助了,互相瞟一眼,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站起身来,装作郑重其事地迎接老大的到来。
这时,一阵凉风袭来。三鬼立即怪叫一声:“当心!”摆出架势,把老大团团围住,要积极迎战子虚乌有的“强敌”。
王豆惊魂未定,压着嗓门问:“敌敌敌人……在哪里?”
懒鬼说:“轻功太快了,看不清。”
酒鬼说:“敌人把风泼过来了,可能有暗器!”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偷袭已经发生——有高手把一柄用竹子制成的飞镖打在了桂树上!
“天啊!”坏鬼大叫,“幸亏我们仨联手用内功把这枚暗器逼开,要不然你就完蛋了!”
随后,三鬼便转惊为喜地向王豆报功,说他已经躲过了第一杀。
他们祝贺他:“老大,现在,你只剩下两杀了。”
“刚才……就算一次追杀?”王豆半信半疑地问。
“对,刚才就是非常危险的一次灭口行动!”三鬼异口同声地说。
“哎呀呀,这个事……蛮有趣的嘛!”王豆一下子来劲了,觉得行走江湖实在是够刺激。
三鬼见他有点忘乎所以,就严肃起来,提醒他:作为老江湖,遇到险情,既不要太害怕,也不能太乐观,这样才能保持头脑清醒,才不会招来大祸。刚才这一杀,只不过是对方试探性的攻击,下次出手的时候,那神秘杀手就会下重手了。最好的解招就是鼓起勇气,胆大心细,积极迎战。只要能顶住,三杀不死,照规矩便视为命由天定,追杀方不得再行追杀了。
王豆被三鬼唬得一愣一愣的。为褒扬三位保镖立下的汗马功劳,他决定请他们吃新式的糖果咖啡豆。
三鬼十分高兴,赞赏了老大的大方,同时指出,这种豆类的美味,如果能配一小杯美酒的话……
王豆说他出门时忘了带钱,下次再给他们买酒。
三鬼有点失望,但是看着被保护人贪生怕死的熊样,他们就知道这小子跑不了,他口袋里的钱迟早会掏出来的。于是,他们也表示了满意,就用身边带着的水来代酒。
王豆想知道:下一步怎么防敌偷袭?
三鬼边吃边喝,还是感到水这玩意怎么也代替不了酒,如果这么着就把美味咖啡豆吃完了,那真是暴殄天物,会遗憾终生的。酒鬼想了想,来了主意,就故作亲切地问被保护人:“你奶奶她老人家在不在家?”
王豆告诉他,这个时候,奶奶一般会到井边去洗菜洗衣。
懒鬼很高兴,大声说:“带我们回家去好了,让我们看看你那里的安全防范有没有什么漏洞。”
王豆见他说得有理,便答应了。
走进红漆大门后,酒鬼见王豆奶奶家里果然没人,就直白地说:“我有点渴。”
王豆说:“我知道你想喝酒,但奶奶的酒我是不敢拿给你们喝的,我再给你们几颗糖,好不好?”
三位保镖都表示基本满意。他们随即告诉了王豆他们发现的新动向:“铁仔还在挽着衣袖磨那把快刀。”
“他他他……准备亲自出招?”
酒鬼说:“不是对你,我估计是要杀一头猪!”
懒鬼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可能要去砍柴。”
坏鬼说:“都是废话!他只是在磨刀石上磨刀玩,可能是没事干闲的。”
王豆听了,略略放心了些。不过,如果铁仔磨刀真是为了对自己发动最后的绝杀,那该怎么办?他皱起眉头好一会,想到了先下手为强的破解术。于是他说:“这样吧,你们三位大侠替我摸到铁仔身后,先把他干掉!”
坏鬼摸着下巴上稀疏的鼠须,连连摇头:“不好啊,这样乱搞……动作太大,也太不光明了吧?”
“无毒不丈夫——这是我老爸在故事里常写的一句话!”
“太毒了,会连我们一块毒死的啊!”
“为什么?”
“大白天的,如果我们摸过去,他一定会发现我们,到时候谁死谁活就难说了,因为他的实力真的估摸不透……”
三鬼彼此间嘀咕嘀咕,又告诉了老大另一条消息:铁仔身边出现了几个新助手,十分神秘。
“什么助手?”
“有男有女,肯定也是武功盖世!”
王豆觉得脊梁骨有点发凉,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这……难道他会启用新助手,跟我一决高下?!”
三鬼都摊开两手,说:“江湖险恶,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们身上的担子更重、任务更难、命更苦了!”
王豆见他们的脸色不对,害怕他们半路走人,赶紧又分糖给他们吃。
这一来,三鬼的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
他们又忠心耿耿地提醒豆老大说:“表面上看,这些助手也跟你一样是小孩子,根本不起眼,但是,可怕的是咱们不知道他们耍哪一路功夫,更不晓得他们有什么咱们预想不到的毒谋。”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只是在四处走走看看。”
“给我去查——我一定要知道他们有什么企图!”
三鬼于是便向老大抱拳一揖,走了。
王豆又把多多叫来,派他也去打探情况。
过了一会,多多回来报告说:“村里是来了好几个没见过的小孩。他们正在村头玩呢。”
“玩什么?”
“有一个在地上踢石子,有一个在单脚跳房子,有一个拿着树枝挥舞……”
王豆马上明白了这些表面动作下暗藏的玄机:踢石子的是在练腿功,跳房子的是在练轻功,舞树枝的则是在练剑。看来这几个人是在练什么阵法,而且已经练得彼此间相当有默契了!
他立即命令多多去找来三鬼,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酒鬼说:“哦,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他们也不一定有那么高的武功。说不定他们只是摆样子、吓唬人呢!”
王豆一想也对,就说:“去,你们给我去试他们一试!”
懒鬼道:“我的小英雄,你尽管放心吧,我们会配合你摆平他们的。不过,我现在肚子有点饿,嘴巴有点苦,如果……”
这次,王豆很大方地掏出了十块钱,让他们去买酒喝。
三鬼欢呼雀跃,齐声说:“我们一定会誓死捍卫老大,不让老大伤到一根毫毛!”
王豆听着很舒服。
坏鬼又说:“可惜,还没有下酒的花生米。”
王豆马上又拿出两块钱给坏鬼。见老大如此慷慨,三鬼表现得更加忠诚了,都发誓说要拿出最好的招数把杀手摆平。
5
第二天早上,奶奶刚出门去菜地摘菜,三鬼就东张西望地来找王豆了。
这一次,他们建议王豆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部署。
王豆一想:这是好办法啊,有三个武艺高超的老江湖陪着,有老帮主我奶奶做靠山,谁怕谁啊!
他拍板了:出击!
于是,王豆跟着三鬼走入村巷,到了村头的老榕树下。
嗬,那三个少年杀手还在那里练阵法呢。他们看上去玩得很高兴。不过,任他们怎么掩饰,也休想逃过王豆的一双火眼金睛。他认为他们一定是在练奇异的武功。
这就是一决生死的地方。既然主动出击了,就要先声夺人。
王豆摆了一个电视剧里的武功架势,大喝道:“我来了,有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豆哥我眨一下眼,抖一下脚,就不算好汉!”
那三个少年杀手想不到他会来这一招,都愣住了。
王豆又大叫一声:“来吧!”
三个少年杀手都紧张起来,不但停了演练,还都慌张地躲到大树后面去了。
王豆一拍掌,吼叫道:“喂,你们三个小子,谁先上啊?”
无端地被人呵斥,这是怎么回事呢?树后的三个小家伙都糊涂了,其中一个胆大的探出头忐忑不安地问:“你你你……想干吗?”
王豆豪气冲天地再次宣布:“你们没长眼睛吗?我——来——了!”
“我我我……们,不不不……认识你啊!”
王豆不高兴了:“嘴还蛮厉害,连豆哥我都不认识?”
三鬼忙出面介绍:“这是城里来的英雄老大,武林高手!”
“城里?我们是李家寨的,来走亲戚的。我们玩我们的……不想惹你。你也别惹我们,行吗?”
王豆看看他们,又看看三鬼,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也与你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好好好,我看你们年纪轻轻,还不怎么江湖,肯定是受了别人教唆,才想与我为敌的……我宽恕你们,走吧。”
三个小家伙听了,就惊鸟一般逃了。
王豆想不到一场生死决斗就这么收了场,一下子轻松、得意起来:“原来是些小屁孩,也敢来跟我斗!”
三鬼对老大的胜利表示了热烈祝贺。
他们认为,刚才这一场拼杀,应该算敌人的第二杀了,由于王豆的英勇出击,打了这些高手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赢得了胜利。他们建议老大:接下来再来个主动出击,引蛇出洞,把那第三杀给摆平,以后就安全了。
王豆想了想,觉得很好。
——我有三个大保镖保安全,怕什么呢?大不了再出几个钱。钱又不多,一瓶烧酒才几块钱,一包花生米也不过两块。
他马上回家写了个告示,让多多在老榕树下贴了出来:“王豆打遍天下无敌手,有种的就明着来过招!”
然后,他就和三鬼在老榕树下一边吃喝,一边谈笑。
大家正高兴呢,突然,一个轻灵的身影一闪,直向王豆扑来。
王豆知道是凶狠的杀手来了,下意识地往三鬼的身后躲去。
蒙面人一击不成,伸手拉下了面纱——原来是一个女孩!
王豆颤声问:“你……是谁?”
女孩朗声道:“我是连环三杀!今天我要拿你……”
哈,这就是三杀高手呀!王豆乐了:“三位大侠,看我怎么把她打趴下!”
女孩并没有因为王豆的恐吓而罢手,她突然龇牙给了他一个坏笑。王豆像看到了幽灵似的,吓得闭上了眼睛,再次躲向保镖们的身后。就在这一瞬间,女杀手顺势抓起桌上的花生,装进了衣袋里。
三鬼急了,喊道:“你只拿一颗奶糖就行啦,别拿我们的下酒菜啊!”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这时,从树后猛地又闪出一个人影来。他抓了一把花生,拉起女孩就跑,一转眼就跑过墙角那边去了。
三鬼站起来大喊:“芸芸,你太不守规矩了,还有那个合伙的小家伙——是多多吧?你给我回来!”
这时,铁仔扛着一张铁锹走了过来。三鬼一把拉住他,让他管教他表妹芸芸。
铁仔说:“小胖子吓唬了我的亲戚,我表妹拿了他的花生,这下扯平了。”
王豆这才第一次见到铁仔。他心中不由得感叹:这家伙的块头够大的!当他听到铁仔说扯平了时,感到舒服极了:“什么?可以扯平?好,我同意!”
既然已平安无事了,王豆就不想在这里多待了。他说声“我帮你们去抓多多”,就跑走了。
多多没有跑远。他躲在巷口的墙角那边,正和铁仔的表妹芸芸一块津津有味地吃着花生米呢。
看见老大跑了过来,多多咧嘴笑了。芸芸则有点怕,转身跑走了。
多多边吃边说:“哥啊,你吃亏了。你不过是吓唬了铁仔的表妹,就损失了那么多花生米!”
王豆有说不出的苦:命不比花生米重要吗?
他说:“回头我给你买一大包花生米,只要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俩这么闹是为什么?”
“老大,你说的要摆平江湖的事……就是这个?”
“是啊,铁仔派出连环三杀来对付我,现在我顶过来了。但是,我觉得也太简单了,是怎么回事呢?”
“铁仔他……怎么会要杀你呢?”
“他恨我呗。”
“可是,我只是听到酒鬼叔偷偷地跟芸芸说,让她蒙了面跑来,喊一句‘我是连环三杀’什么的,就可以在桌上拿走一颗奶糖,要快,拿了就跑,保证没事。他们不骂她,也不说她,白给她吃。我听了,觉得这太划算了,所以也跟着来抢点东西吃。要不,全让三鬼叔吃去,也太便宜他们了。”
“铁仔那个表妹……她不会武功?”
“我敢跟你打一百个赌,这个芸芸,还有刚才你对付的那三个男的,都没有什么武功。因为他们连我都怕,甚至还怕蟑螂呢。如果他们那也叫武功,那我也是武林高手了!”
王豆这才发现,所谓的连环三杀,原来是三鬼在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