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墓人还在跟阿木商量梦想时,那边厢,玉府却出了大事。
玉府二管家王三顺正琢磨着怎么给大小姐再安排一位西席先生。毕竟老爷交待了下来,要小姐多习诗词歌赋,纵然不能做个才女,也不枉了玉家诗礼传家的家教。可玉家大小姐也是天生的怪脾气,还说道就是不喜欢一板一眼的读书,那些满口孔子孟子,圣人之言的酸秀才最是看不顺眼。
因此凡是来玉家的教书先生先后都被大小姐给捉弄跑了。这都已经是第八位了。
王三顺生性憨厚老实,家里上三辈都在玉府为仆,与玉家是数代的主仆。玉老爷因此对王家一家人都很是放心。即使王三顺为人老实,不够圆滑老练,仍是对他颇为看重。让他以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担任玉府的二管家。
玉家在京中数代为官,位阶既高,交游又广。在京城实是很吃得开。因此连带着家里的下仆执事也被看高了一线。别瞧王三顺为人憨厚,这京城里来玉府拜访的,七品以下的官员见了他也是一口一个王三爷。阎王易见,小鬼难搪啊。高门大户家的下人更是如此。
现在这位王三爷坐在大宅门口的石阶上愁眉苦脸,每天下午在这石阶上发呆最近似乎都快成为他的习惯了。
他默默地想着,上哪里才能给小姐找一位既不一板一眼,又不会圣人云云的先生呢?不会圣人云云,那就是要找不怎么读书的?
想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心里暗怪自己人傻想的主意也傻。不读书哪叫读书人,不读书怎么做老师?
正怪自己糊涂呢,忽地看见眼前的地面上人影不住晃动。抬眼观瞧,把王三顺直看糊涂了。他看到眼前不知何时来了二三十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看上去里面还有些看着眼熟的人在。哎哟,那不是张秀才和林秀才嘛,他们可是国子监的贡生啊。怎么突然来了。
但不见人潮停止,从远处又走来一拨人,这次人数稍微少一些,可王三顺的惊讶只有更深了。他在玉府伺候了一辈子,官宦子弟见过不少,登时把新来的这些人认出来大半。那是魏尚书家的二公子,这是赵侍郎家的大少爷啊。啊哟,还不止,刑部钟尚书家的外甥,大石米坊马坊主的侄子也在。那位瞧着面生,不对,那是在全国开遍了天祥客栈的欧阳大老板家的少爷啊。
王三顺对这一个个少爷公子们如数家珍般的认出身份来。那就更是惊讶了,这些官家少爷,富家公子为小姐倾倒他是向来知道的。可玉家小姐向来对他不假辞色。这些公子哥儿们最重颜面,怕吃了闭门羹后为人耻笑,素来不敢公然上府拜访,今儿是怎么了?这一来还来了十多个。再加上先来的那些个书生,一共竟然来了四十多人。
那个出身于国子监的贡生林秀才唱个喏道。
“王管家您好,赏灯大会一聚之后,可有半年不见了。”
王管家让这些人的架势唬住了,愣了半晌才回话。
“林秀才,您这是..”
林秀才俨然成了这些书生的代表,自信笑道。
“听闻玉府招募教书先生,在下虽说才疏学浅,但自幼向学,寒窗多年,好歹博得了个秀才功名。更入国子监恭聆诸位大人教益,可说是有些心得。因故毛遂自荐,愿为小姐一效绵力。在下身后的兄台们,也都是这个想法。”
这林秀才颇工于心计,他一股脑儿地把自己优点都说完了,再顺带捎着把与他同来的书生们介绍一句。这么乍听之下,那许许多多的书生,自然都不如他这国子监贡生了。
岂料林秀才寥寥数语刚压下了满背后的书生,旁边立即跳出了一个年轻人,横眉立目,显然不把这侃侃而谈的林秀才放眼里。
“我呸,玉大小姐早说过最讨厌你们这些坏鬼书生。你能有什么资格入得了玲珑姬的眼里去。你还是早点回老家抱着你老娘的大腿哭去吧。王管家,别听他胡说,玉大小姐定是喜欢我来做她教书先生。”
一番话直气的林秀才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又发作不得。
这说话莽撞的年轻人林秀才也认识,那是兵部魏尚书家的二公子。魏家世代为武官,家中文风不盛。这位魏二公子肚里墨水没多少,倒是练了一身武功。一次跟着他师父上东北打猎,单人匹马猎了一头深山黑熊。魏尚书大为欣喜,赞这孩子甚有父辈之风。那只熊的毛皮现在还在魏家大厅里挂着呢。
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林秀才在这魏二公子手底曾经吃足了苦头。见了是他说话,再是能说会道也不敢言语了。
王三顺听这两人虽言语唐突,倒是明白了来意。原来小姐要招募西席先生的消息传得街知巷闻。这些平素追求小姐不得的书生才子,公子哥儿都来试试运气,看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是仰慕小姐的一片痴心罢了。
想到这里不禁莞尔。小姐这些年来,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天姿国色,不知何时还得了个玲珑姬的外号。引得全京城的青年们纷纷生出爱慕之心。
王三顺行了一礼,向这些突然聚集的应聘者们道。
“各位的一片心意小人收到了。但这件事小人做不得主,请各位留下名帖,先行回去。待小人禀告与大管家知晓,再作定论。”
忽地人群中一人排众而出,冷笑道。
“是否连我,也要留下名帖,待你们再作定论?”
王三顺一看清说话的人,吓得这老实人倒抽一口凉气。嘴巴也不利索起来。
“怎、怎么连、连您也来啦?”
居中那青年轻蔑的一笑,似是不屑于与王三顺说话。王三顺再是玉府的管家,在那青年眼中也不过是一厮仆罢了。
这青年一走出来,登时全场哗然。显然谁也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就连牙尖嘴利的林秀才与说话莽撞的魏公子见了这青年,也是不敢出声。
那青年似乎是很享受于他们的反应,待他们喧哗渐渐低去,才满意道。
“我也不是全然不通情理。今日天色已晚,你回去好生禀告你家小姐。就说我明伦明日再来,希望那时候玲珑姬已经知道如何选择。”
说完话傲然离去,仿佛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富家公子里有个不识得明伦的人问道。
“明字可是国姓啊,他怎么..也姓明?”
魏公子被明伦压了一头,正有气没地撒,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瞎了你的狗眼,睿亲王家的小公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儿,他不姓明姓什么!”
“啊哟,原来是他,我怎么会忘了。”
林秀才见明伦也出现在这里,料想明日必定有一番热闹。他平素饱读诗书,骨子里却是个第一好事爱玩之人。这次来玉府应聘老师一职,一大半是出于对玲珑姬的爱慕,也有部分是出于想要哗众取宠,惊动世人的心态。
当即对王三顺笑道。
“既然如此,小生也就此告退,明日再来。望王管家告知小姐林某的心意。”
言罢笑吟吟地也离开了。
那些书生公子也接着一个一个地对王三顺叮嘱几句,有的甚至掏出银票珍玩打算先行贿赂,赢在起跑线上。不料王三顺为人老实,向来不贪取这些好处,都一一回绝了。
待人都走光,连围观的群众都散尽了,王三顺还愣在当场,他怎么会料得到,连这样的大人物也来应征做西席先生。还要求明日就给出一个答复,这、这可怎么办呐。
唉叹一声,转身回府,向大管家与小姐请教对策去也。
此时的李墓人,还在酒楼里跟阿木划拳喝酒,闹得不亦乐乎。
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得到这份工作的成功率,已经无限的接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