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实验舱的过程,对于只习惯三维世界的罗达和克里斯来说,着实有些费解。短暂的身体震痛和思维错乱之后,飞行器终于着陆。
回看这间实验舱的大门,两人恍如隔世,却来不及感慨,跟随尤恩进入另一个房间,看功能应该是消毒防化室。机械手臂对他们进行了防化处理,两人穿上简易的防化服,被警卫机械人护送出房间。
尤恩此刻已在门口恭候多时,而它的身旁已经部署了上百人的警戒卫队,除了全副武装的小蓝人,更多的则是机械人。
尤恩迎上来说:“我父亲同意接见你们,无论谈话的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们保持理智,因为方舟号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克里斯笑道:“放心,我们有自知之明。“
尤恩和克里斯同时看向罗达,罗达摊开手,“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言语,但绝不会有出格的行为,武力并不是两个文明之间正确的对话方式,何况你们有绝对优势,整个地球都在你们股掌之间。“
坐上悬浮器,按照严格封锁的划定路线,两人在尤恩的引领下,很快进入了方舟号的核心区域。这里不像飞船的外围空间,已经看不到地球工作人员的身影,都是清一色的小蓝人。
显然尤恩已经做好了双方会见前的所有外围工作,两人在卫队的护送下,顺利抵达飞船的核心指挥区,也就是方舟号的舰长——柯西奇的办公室。
“柯西奇“,这是按照地球人的语言系统音译出来的,如果按照意译,它应该有”中等爵位“的意思。尤恩言简意赅地向两人介绍了她父亲的简历,原来在猎户座文明中,方舟号的舰长不过是一位中级将领。
克里斯略显失望,他本以为能见到外星文明统治阶级的高层人物,但在外星人眼中,地球或许只属于这个级别,一艘战舰就足以掌控的领地。
虽然如此,克里斯也拿出会见最高领袖时应有的态度,在机械卫队前后簇拥下,终于见到了柯西奇。
由于种族原因,柯西奇拥有同样矮小的身材,但从佩戴和气场上很容易辨别,这位方舟号最高指挥官的确与众不同。
它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并没有颐指气使,反而很有礼貌地审视着克里斯和罗达,通过思维转换的传音器,用英语问:“我女儿说,你们有话要和我谈。“
克里斯手扶胸口,鞠躬行礼,说:“尊贵的舰长大人,我们……。“
然而话未说完,罗达却捷足先登,义正言辞地说:“舰长大人,贵方是高级文明,但地球人也不是低等生物,两个文明之间的对话,应该用文明方式,而并非倚强凌弱。在人类的历史中,那些拿人做试验品的行为都被称为******暴行,只有野蛮的种族才能做出这种事,而做为您的试验品,我只能表示遗憾!“
克里斯心悬一线,但罗达已经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观点,他只好静静等候柯西奇的回答。
柯西奇盯着罗达,面无表情地说:“不,我们并不平等。人类实验室中的小白鼠,绝没有表达意愿的途径。你们灌溉农田,不会考虑田地里的昆虫是否会遭遇灾难。而你们吃羊肉、牛肉,是为了摄取比吃草时更多的营养。这就是生存规则。高阶文明对待低阶文明,从来不应有亏欠。“
“那不一样!我们也有思维,我们可以和你们交流。如果你们认可自己的侵略行为,这和没有教化的蛮族有什么区别!“罗达义愤填膺,克里斯试图阻止他,却无济于事。
柯西奇似乎很欣赏罗达的直言不讳,微笑着说:“我保证,当你们拥有同样强大的科技、武力后,你们也会毫无顾忌地摄取其他星球的资源。因为当整个宇宙的秩序没有确立时,我们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在宇宙中的定位。换句话说,即使我们不动手,也会有其他文明来此掠夺,如果我们不发展,迟早也会成为被掠夺的对象,这一点你们地球人也很明白,弱肉强食。“
罗达正在思考如何辩驳,克里斯却说:“我理解您的话。“
柯西奇摇头说:“不,你不明白。我现在是以一个逃跑者的身份来会见你们。“
“逃跑者?“克里斯皱起眉头。
“不错,逃跑。“柯西奇走回指挥台,背对两人,看向虚拟光幕,”因为真正的天狼星侵略者,就要光临了。“
两人目瞪口呆,连尤恩也感到惊讶。柯西奇不等他们发问,说:“所谓的光荣日反击战,不过是一场闹剧,真正的天狼星人还在路上,并且很快就会到来。“
“所以你们是赶在它们之前,先做一次洗劫?“罗达质问道。
柯西奇点头说:“不错。如果按照等级划分,我们属于宇宙二级文明,可以操控恒星,而天狼星则比我们高出一级,可以掌控星系。它们正在进行宇宙版图的扩张,意图摧毁太阳系,创造新的星系。“
“星系?“克里斯再次被自己的渺小所震撼。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它们一旦到来,太阳系内所有物体都会被席卷一空,灰飞烟灭,我能做的只是取得我们需要的东西,还可以保存地球上的物种基因,不然你们在宇宙中,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罗达瑟瑟发抖,他无法质疑柯西奇的话,只能尽量控制情绪,问:“难道就没有挽救的办法?“
还没等柯西奇回答,克里斯喧宾夺主,说:“无论怎样,这就是生存法则,我完全可以接受。舰长大人,请允许我说几句话。“
柯西奇点头答允。克里斯接着说:“做为一个试验品,我可以在精心策划之后,有幸来到您的面前,这证明我有超出同类的智慧。贵方在改造新星球时,我希望可以融入其中,这也许会令整个计划产生更丰富的成果。“
罗达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他指着克里斯说:“那些人是你故意杀的!是不是?“
克里斯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看着柯西奇。柯西奇问:“你真的这么想?“
克里斯微微一笑,“我从小就认为,我和他们并不一样,我可以像您一样,变得高等,更加尊贵。您说得对,即使没有外来侵略,他们也迟早会自取灭亡,低级生物,就应该是这样的命运。“
柯西奇点了点头,看向罗达,问:“你也这样想么?“
此刻的罗达已经无力愤怒,他刻意维护人类应有的尊严,目不转睛地说:“我爱自己的家园,虽然它在你们眼中是落后的,低阶的,但那就是养育我的地方。就像你们希望自己的种族变得更加强大,而我们只希望生存下去。我们的科技虽然没达到很高的水平,但我们都是有感情的智慧生物,人类是地球的主宰者,却没有一味杀戮其他生物,而是尽力让生态系统变得和谐。尊贵的舰长大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毁灭方式,我都会拿起武器,誓死保卫家园!“
罗达的眼中噙满泪水,孤独地代表地球,接受了侵略者的战书。
尤恩也被罗达的执着所感动,它走向柯西奇,说:“父亲,请您给他们一次机会!没有谁不爱自己的家园。根据我的观察,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的落后种族,而是拥有比我们更加丰富的情感,完全可以和我们平等沟通。”
柯西奇闭目思索,说:“我知道。地球是如此完美,多少个恒星系中,能出现这样的生命奇迹。”它走下台阶,不再显得咄咄逼人,微笑着看向罗达,“你,一个地球人,竟然说服了我。好吧,我会尽我所能,保住这颗蓝色星球,还有它赖以生存的太阳系。但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会打乱我们原有的空间计划,甚至会和天狼星文明反目成仇。”
罗达激动不已,“您真的会帮我们?”
“我欺骗过你们,所以我应该做点弥补。让我们这就起航,去会见天狼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