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显然对猎叉的主人有所忌惮,转身便逃。罗达见险情化解,几乎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向前方。
几个熟悉的身影从林中跃出,之所以熟悉,因为他们同样长着青蓝色的皮肤,浓密的毛发,以及一张张地球人的脸。
“我叫克里斯,欢迎来到这里,地球人。”
一个身材健硕的白人率先开口,听他的发音,罗达猜出这应是一位信奉天主教的英国绅士。
克里斯伸手将罗达拉起,笑着说:“那只是一只猫,如果它不饿,大多数情况下它不会立刻杀你。”
“猫?”
“猫,只不过有人修改了基因,将它变大了一些,和我们一样,我们不也变成现在这样么。”
罗达的心头悲喜交加,他看了看这几张人脸,有黑人,有白人,但不同于自己的是,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初来乍到者的慌张和绝望。
“我们一样,是吗?”罗达试探着问。
克里斯笑着说:“不错,我们都在方舟号内,只是比你早来了几年。”
“几年?方舟号内?”罗达环顾四周,那是漫无边际的空间,就算方舟号再大,它的内部怎么会有一个高悬日月的天地?
“如果你是今天刚来的,那么我比你早来三年多,这是安塔尔,他比我还早3年。”
西亚面孔的安塔尔和罗达友好地打招呼。
“可..可方舟号才来到地球半年!”罗达难以置信地说。
克里斯似乎是个和蔼的大块头,他从地上拔起猎叉,“没错。你是几月几号来这里的?”
“2056年,7月19号。我记得很清楚。”
克里斯笑道:“2056年,7月16日,凌晨两点。我也记得很清楚。你别惊讶,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一百多年了。”
罗达的呼吸声有些颤抖,他不再质疑克里斯的话,因为眼前这些人似乎早已熟悉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这种适应程度绝不是短短几天能做到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说:“这是方舟计划的一部分。这里曾生活着一个懂得天文物理的人,他比你早来80天,60年前已经死了。”
克里斯并不在乎自己的话在逻辑上的错误,接着说:“他就像这个原始社会的先知,告诉我们这些后辈,猎户座朋友们用强大的反物质能量,将这里的空间和时间扩张,按照一定的比例。比如说这个模拟星球的自转周期是290天,我们在这里生活一年,地球上只是一天。”
罗达惊诧不已,“我们和外面的世界,难道不再一个维度?”
“太专业的东西我也搞不清楚,不过应该是这样。那些小蓝人儿在拿我们做实验,按照另一个星球的情况,一个太阳,和几个月亮。”克里斯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天空。
“小蓝人?”罗达进入方舟号后,并没有见过任何外星人,而在电视转播中,猎户座的外星人在战争和签署协议的任何过程中,始终都是通过音频,模仿人类的语言进行沟通,而官方似乎也在刻意隐瞒这些外星物种的形象。
克里斯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就是他妈那群小蓝虫子,它们按照自己的计划,用地球上的动物、植物、气体、液体、石头和马粪,用一切它们能看到的东西,改造我们,改造另一个星球,供他们交。配和晒太阳!而我们..只是实验室里可怜的小白鼠!”
罗达的喉结下意识地蠕动了几次,他看着愤怒的克里斯,以及一个瘦骨嶙峋的真相,颤声问:“那我们的结局呢?它们会放我们出去吗?”
“这里最能坚持的人,只活了9年,也就是地球上的9天。因为没人会轻易适应一个新改造的‘地球’,水,空气,食物,任何病毒感染都可能发生,所以它们要拿我们做实验,拿那些尸体回去做研究,一批又一批。”已经在这里生活六年的安塔尔略带绝望地回答。
出于军人的尊严,罗达并没有哽咽,“我们还有出去的可能吗?”
克里斯笑道:“我们只是几百个实验室之一,至今应该没有人逃出去过。但是我们之间,肯定会有人做到。”
“为什么?”罗达环顾几人。
克里斯皱眉说:“因为有我在,我会带领你们。”
罗达轻易捕捉到克里斯目光中的自信,但面对这样强弱悬殊的局面,他凭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克里斯问:“你是军人?在我之后这几批‘使者’,都是军人。”他向罗达敬了个军礼,罗达同样如此。
罗达反问:“那又能怎样?我们根本无从反抗。”
“不,只要你肯琢磨,迟早会有机会。”克里斯将手中的猎叉交给罗达,“欢迎加入我们。‘祖先’们叫这里地狱星球。”
罗达无奈地笑了笑,问:“你把猎叉给了我,自己用什么?”
克里斯几乎贴面说道:“枪,很早以前它们掉落的一把枪。至今为止,这里只有我会用。”
一行人捕猎了几只小型猫科、犬科动物,在日落之前向住宿地进发。罗达对原始狩猎生活显然很不适应,好在有克里斯这位导师进行讲解和心理疏导,他的内心总算恢复了几分平静。
罗达明显感觉到,克里斯在这个群落中有着不可撼动的领导地位,而他的存在,似乎能给绝望中的每一个人强大的精神指引——逃出生天的希望。
然而真能逃出去吗?即使能回到地球,现在这副模样,恐怕只能像“大脚怪”一样,躲进山林中茹毛饮血了。
穿过丛林,黄土平原映入眼帘,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建筑群落,三座大型金字塔呈一条曲线排列,第一座是人们最熟知的埃及金字塔,第二座是玛雅金字塔,第三座占地最广的则是仿照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所建,三座风格迥异的金字塔周围,还星罗棋布地排列着许多小金字塔。
罗达对这些建筑叹为观止,出于敬畏,他甚至不敢轻易靠近。克里斯说:“它们仿照地球上最负盛名的金字塔形状,建造了这个建筑群。整个群落则是模仿埃及吉萨、墨西哥特奥帝瓦坎所建,三座大金字塔象征着猎户座腰带三星。其实这本来就是远古人类对它们的崇拜,说不定地球上的家伙也是它们帮着建造的。”
罗达苦笑一声,“难道生活在它们的肚子里,还需要这样的图腾崇拜吗?它们也太自恋了。”
克里斯说:“每一个种族都希望自己被别人崇拜,敬仰,难道人类不是吗?看看那些人类中的侵略者,不也是到处宣扬自己的教义吗?我们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哈哈哈。”
罗达点点头,他再一次被克里斯说服了。
进入定居地点,罗达认识了这里所有的居民,加上他一共13人,没有女性。按照克里斯的说法,小蓝虫子并不想在这间实验室中搞交配繁殖的实验。
吃过炭火烤肉,克里斯带着罗达来到玛雅金字塔顶,相比于其他两种金字塔形状,这里更适合赏月聊天。
一大一小两个月亮在群星间若隐若现,远处的天边仿佛还能看到壮美的“极光”,要知道在地球上,这么温暖惬意的地方,可看不到极光这么美的景象。
“这里要是有几个女人,说不定我就不会反抗了。”克里斯悠闲地望着夜空。
罗达淡然一笑,“一个女人都没有?这的确很痛苦。对了,你打算怎么带领我们出去?”
克里斯坐起身,“拨开你屁股后面的长毛,摸一摸那里是不是有个坚硬的东西?”
罗达按照克里斯的指引,很快发现了它。
“这是什么?”
“它们在你身上安装的信息传感器。你的生命体征和活动地点,它们一清二楚。”
罗达皱起眉头,叹道:“我们真可怜。”
克里斯却笑着说:“伙计,只有笨蛋才会经常抱怨。如果为了逃出去,你愿意给你自己做一场小型外科手术,将它从你屁股里挖出去吗?”
罗达并未回应,克里斯说:“看来你并不觉得这里很枯燥,很危险。但我要告诉你,你能遇到我,并且在第二天就能参加这次逃亡计划,你很幸运!”
罗达不再犹豫,“好吧,如果你真能带我出去,这不算什么!”
克里斯说:“你是军人,身手一定很好。这柄猎刀你拿着,明天你按照我的指示,将那块传感器挖出来,装死。它们失去刚刚送来的试验品,一定会很重视,到时候应该会有一条母虫子来取你的样本,根据我的观察,它有很高的身份地位,你只要抓住它,我们就会立即围上来,俘虏它们。”
罗达对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并不是很赞同,“它们比我们强大那么多,就凭这把石头磨成的刀,我..”
克里斯笑了笑,“它们只是有更先进的科技,并非刀枪不入,恰恰相反,它们体型娇小,行动迟缓,如果都用冷兵器,我可以杀死一百个!不然它们就不会用我们的基因密码,改造它们自己了。”
这听起来的确很疯狂,就凭这件石器时期的原始武器,能制服拥有“方舟号”的外星生物,何况罗达还没见过那些“小蓝虫子”,怎么能信以为真?但看着克里斯仰望星空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好吧,跟随这样的领导者,即使失败了也无话可说。
“然后呢?我们杀出去?”罗达问。
克里斯笑了笑,“用这把刀?哈哈哈,别做梦了。我要和他们谈判,起码让我们回到原来的样子,你认为这样回去见老婆,她会让你上床吗?”
“也许会吧?”罗达也无奈地笑,“你有几分把握?”
克里斯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用右手在面前做出一个枪型手势,瞄准罗达的眉心,沉声说:“没有把握,但我们肯定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