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总煜出城转了一圈,带回了近两百个甘心投靠自己的手下,不由志得意满。不管在什么年代,威望和名声都是最好的招牌。
“难怪刘备地盘没有,就靠着仁义和脸皮,不管到哪,各路诸侯都奉其上宾。名声果然是好东西啊!”朱总煜感慨起来。
不过,如何让这一百八十九人彻底服从自己,朱总煜还没有把握。得慢慢磨砺才行。现在这些人充其量就是放下锄头的农民,远没有形成战斗力。如何练兵,朱总煜也没有经验,总不可能按照后世抗日神剧的路数来练吧。而且朱总煜身上没有南明朝廷册封的一官半职,师出无名,他的力量只能算义军。不好听点,就是农民军罢了,在东林的官僚眼里和李自成没有太大区别。
“要想脱身,还得想办法让徐龙达他们妥协。看来得杀几个没用的俘虏立威了。尼堪已经面目全非,不好再刺激那些八旗兵了,否则适得其反。”朱总煜如此思考着。
然而,待来到县衙门口,朱总煜愣住了,旋即脸色大变。
只见门口,一排清兵严阵以待,手里的各色火器齐齐的瞄准着自己这些人。
一个身穿鲜亮的将军铠甲,威武不凡的武将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朱总煜一行人。朱总煜看着这个人的面容,仿佛见了鬼一般。
“少爷,这是谁啊?”王全问。
“李成栋!”朱总煜喃喃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王全震惊道:“李成栋,他不是被抓着吗?怎么在这里……啊,不好!”他暗道糟糕,心里急呼完了,完了。
“哈哈哈!老夫自由了。”李成栋得意的拍了拍手,在其命令下,费甲田,沙尔虎达等俘虏从县衙内走出来,脸上满是怒气,要不是李成栋没有下令,早就扑上去将朱总煜碎尸万段了,他们何尝受过如此羞辱,现在身上都是伤痕。
“媚娥!张政!”朱总煜见到被绑起来的两人后,大惊失色。又看到抬出来两个担架,正是张鼎和侯峒璞二人,面容惨败,毫无生气,嘴角血迹斑斑,竟然死了!
“朱公子!”媚娥哭道。
朱总煜心头一颤,怎么会这样,明明算计好的,李成栋是怎么逃出来的,不可能!忽的,在李成栋嘲讽的眼神中,他发觉场面少了三个人,猛的一惊,浦家那三个女子不在这里,难道说……
“浦红和浦欣把你们放了!”朱总煜握紧拳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错,可惜你发现的太晚了。”李成栋现在心情极好,得意道:“姓朱的,你虽然聪明,但却看不透人心!我悄悄告诉那三个女子,浦峤和浦嶂被你们给杀了,哈哈哈,她们不过是寻常女子,你杀人父亲害其夫君,我威逼几句,她们如何还会站在你们一边?可笑的是你们还信任她们,换成老夫早就宰了。”
“朱宗室,都是我不好,只防备着外面,没想到李成栋被解了绳索,偷袭了我们!兄长和侯先生都……呜呜呜……”张政懊悔无比。李成栋虽然收了伤,毕竟武将出身,发起狠来,偏房内的媚娥一介女流,张政重伤战力全无,侯峒璞和张鼎更是接近瘫痪,没有一个制得住李成栋那厮。结果可想而知!
朱总煜的脸色阴沉到了谷底:“那三个女子呢?”
“自然是下去陪浦嶂去了。哈哈哈,这种蠢女人,还是死了的好。本大人可不会想你这般仁慈!”李成栋冷笑。
这时,五千清兵将朱总煜等众团团包围。整个街道密密麻麻,都是冷冽的枪林,天上连鸟也不敢飞过。
徐龙达来到李成栋身边,拜见后,李成栋拍了拍他肩膀:“你做的不错。”
“大人安危便是龙达的安危。”徐龙达松了口气,连忙拍出马屁,一旁不对付的费甲田连连冷哼,奈何自己这次灰头土脸,什么功劳也没有捞到。
朱总煜新招的手下们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很快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俘虏竟然跑了!顿时七嘴八舌,慌了起来。
“都靠拢!”王二发号施令,不要他说,这些人围成一圈,四面八方都是凶神恶煞的清兵,幸好这些人本身就置生死于肚外,这可以说是朱总煜现在唯一庆幸的地方。
王全躲在中间,一脸苦瓜样,心里叫苦:“这都什么事啊!”
反倒是他边上的尼堪,欣喜若狂,大叫起来:“沙尔虎达,李成栋,快救爷出来!快啊!”
沙尔虎达见到尼堪去鼻去耳朵的丑态,心里一咯噔,不禁摇了摇头。贝勒爷即使安全脱身,被反贼擒拿和羞辱的事实经过一传扬出去,恐怕一辈子也算完了。弄得不好,甚至有可能被多尔衮赐死。沙尔虎达不敢看尼堪,没有搭话,心中思忖着这样的贝勒爷还值不值得不惜代价的营救?
“李成栋,你现在想怎么样?”朱总煜直勾勾的盯着李成栋,想不到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就处在了劣势。也是自己看人不准的缘故,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回想起来,那三个女子窃窃私议,商量了一阵子才答应和自己一伙行动。可能从那个时候她们就想过如何脱身,屈服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苦于没有办法,后来李成栋老谋深算,一经蛊惑就把她们勾了过去。
浦家的三个女子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可能与反贼为伍?想通了这一点后,朱总煜懊悔起来,自己想当然的以为所有被欺压的汉人都会深明大义,事实证明,根本就是扯淡。不是每个女子是媚娥,否则哪来这么多汉奸。
“人心难测,我算是懂了!”朱总煜脸皮抽搐了几下。但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放了贝勒爷,我就放了这两个。”李成栋指着媚娥和张政,沉声道:“不仅如此,我还能放你们安然离开。”
“我如何相信你?”朱总煜皱眉道。
“你没得选择!”李成栋冷冷道,现在的他有傲世的资本。不过,他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让朱总煜有一种琢磨不透的意味,只听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为了体现诚意,我同意你们坐船离开。”
“好!”朱总煜没有停顿,立即回答道。
“不要管我们,杀了尼堪,为我们报仇!”张政大喊一声,刚要撞地面自杀,被清兵制服,同时嘴里塞上布条不让其自杀。至于媚娥,见寻死不成,眼眸闪烁,凝视着朱总煜,后者回了个眼色,轻轻道:“谁都不会死。”
一个时辰后,李成栋果然没有食言。
朱总煜等人来到浏家港码头,两艘中型的战船停靠在边上,比福船稍小。
“船上的弗朗机和其他火炮已经卸掉,我们分别乘坐一艘战船,在百里后的海上进行换人,然后各自离开。”李成栋说道。
朱总煜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但他的提议却是正和自己心意。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他们没办法提前埋伏。而且路线全凭自己控制,成功逃脱的概率比走陆路大的多。
但是他总感觉李成栋不值得信任。李成栋的狡猾比他想象的厉害的多,而且行事狠辣,真会这么放自己走吗?
为了自己一方的安全,朱总煜只能见机行事。
命王全带熟悉船只结构的几个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两艘船只,确定没有做手脚后,朱总煜不再迟疑,选了其中一艘战船,起锚出发。
李成栋派了费甲田,精兵两百人,跟随出海。
话说浏家港乃是郑和七下西洋的起锚地,以前这里驻扎着极多的大明水师,后来逐步没落了。到现在,水师主要集中在福建沿海。
望着渐渐消失在海平面的两艘战船,李成栋嘴角一弯,抚摸着身上的伤口,冷酷的笑了起来。
“大人,沙尔虎达等满人听从了你的建议,强行征招了附近的渔民,打算出海击杀朱总煜一行。因为……看不起我们汉军,这次出海他除了征召的渔民和水手外,带的都是嫡系八旗兵。”徐龙达把得到的情报汇报回来。
李成栋点了点头,没有表态。
徐龙达忍不住问道:“大人,这次满人对我们大为不满,底下的兄弟们也觉得憋屈。如果朱总煜被沙尔虎达抓回来或者杀了,那还好说,要是被逃了,我们恐怕……”他清楚清廷的做派,这一次怕是不好办了,不免担心起来,偷偷的打量李成栋的脸色,想要从顶头上司身上看出一丝对策来。
“呵呵,那又怎样!”李成栋的老脸化为狰狞,眼中精光一闪:“告诉你,他们的船上被我做了手脚,这些八旗兵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徐龙达大惊。
过了一会,李成栋从袖口中取出之前得到的一封密信,递给徐龙达。
“这是豫亲王的密信。本来是要交给沙尔虎达的,被我提前接收了。”李成栋高深莫测道。
“哎,这要是让沙尔虎达知道了,又是一番是非。”徐龙达苦笑着接过密信,打开后一过目,仅仅一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猛的看向李成栋,嗓音颤抖着问道:“不可能,多铎命令沙尔虎达杀了尼堪!”
“如果我猜的不错,尼堪和多铎早就闹翻了,有阿济格撑腰,多铎暂时不敢拿他怎么样。可是这一次不同,尼堪可以说是丢尽了爱新觉罗的脸,多铎荣耀杀人,先斩后奏,就连摄政王也治不了他的罪。”李成栋缓缓道。
“可是既然这样,大人为什么还要放朱总煜离开呢?”徐龙达不解道。既然密信在手,相当于断了朱总煜手上唯一的一个筹码。
李成栋不置可否,拿回密信,将其烧掉,灰烬随风吹入海中。望着汪洋大海,心中暗道:“尼堪是死是活无所谓,我要的是朱总煜活着,这样一来,我就有借口出兵南下!哼,与其傻呆在这里被多铎和阿济格问罪,不如杀入南边,脱离清廷直接控制范围,见机行事。而且可以看看福建那位皇帝的能耐,如果可以辅佐的话,呵呵……”
徐龙达虽然不知道李成栋已经起了反意,但也揣度出了大概。同时他也对李成栋的决断力由衷佩服。
接下来,两人密谈起来。
两个时辰后,紧跟着朱总煜的那艘战船上,忽然抛下了两个人影到海里。而后在朱总煜等人诧异的目光中,战船不管他们,径直往回走了。
朱总煜立马反应过来:“快去救人!”
噗通,几名水手下水将差点溺水的媚娥和张政救到甲板。
朱总煜乃消防兵出身,人工呼吸极为娴熟。几番营救后,媚娥倒在其怀里喜极而泣。媚娥虽然胆识过人,但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天生的希望依靠在男人的怀里。这也是这个时代女子的通病。当然,这也与其青楼出生有关。
朱总煜和言细语,安抚着媚娥。心中却想着战船的离奇举动。
此时此刻,咱们的贝勒爷的心却是沉入了谷底,看着费甲田船只越来越远,几乎绝望,跪倒在船舷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不,你们不能走!我命令你们快给爷回来,快救爷啊,爷是大清国的贝勒爷,顺治帝的堂兄!爱新觉罗尼堪!”
啪!
“烦死了。”王二一巴掌将其扇飞,不忘朝其脸色啐了一口。
贝勒爷瘫到在地,痴呆状,仍然不相信自己的下场。
“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全问道。
朱总煜心中充满了疑惑,想了想,道:“不管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战船满帆,提速向南而去。
另一方面,沙尔虎达率领三千八旗兵,靠着李成栋贡献出来的二十艘战船,朝着朱总煜可能的路线全数包抄过去。
刚离开十里多,没有等到李成栋的机关发作,船上冒充渔夫的义军忽然弃船跳海,凿穿了船底。
横扫江南的三千八旗精锐,奈何没有几个会游泳的,在区区几百个义军的埋伏下,全军覆没。可以说是清兵南下后最惨重的一次伤亡。
而他们的死,在李成栋对外宣传下,自然是算在了朱总煜的头上。
一时间,朱总煜的事迹名震江南。甚至远在北京的多尔衮也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