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百草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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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面朋友

第一节

班束见许文冲和一个红衣少年动起手来,叫道:“住手。”

许文冲闻声便停手,班束已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便是这个少年吗?”

许文冲道:“岳父,正是这个小子。”

原来刚才许文冲没有朝远处看,莫离又穿着一身红色,和周围大红相映,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现在莫离走进,他才发现。

班束突然仇视着莫离,道:“你就是莫离,是易天成的徒弟莫离?”

莫离道:“不错,我就是。”

邬灝已经跟过来,愠色道:“你就是莫离,要寻找封尘剑的莫离?”

莫离依旧道:“不错,我就是。”

众人中传出声音:“易天成的徒弟,就是那个杀了邬通大人的少年?”

突然间人群中变得嘈杂,大都在细声议论。

邬灝愠色问道:“我儿真是你杀的吗?”

莫离道:“不是。”

邬灝大声道:“不得说谎。”

莫离依旧不变,道:“我没有。”

邬灝怒形于色,死死盯着莫离,端详了一番,又松下气来,他见莫离脸庞稚嫩,双瞳剪水,分明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丝毫不像会是杀人说谎之人。

邬灝叫了一声“何先生”,便有一人站出来,邬灝问道:“是这个人吗?”

莫离一眼便认出这何先生就是那天在邬通房间里的人。

何先生假装好生瞧了一番,道:“城主,那天来找邬通大人的就是这个少年。”

许文冲盯着莫离,道:“你还敢撒谎,我亲眼所见,还会假吗?”

莫离道:“许先生见到了什么?”

许文冲道:“你那天晚上来找我,邬兄也在,对不对?”

莫离道:“对。”

许文冲道:“你询问我们封尘剑的下落,对不对?”

莫离道:“对。”

许文冲道:“你走的时候,一掌打在邬兄的胸口,对不对?”

莫离道:“对。”

许文冲怒目而视,道:“你还有何话说,邬兄就是被你一掌打死的。”

邬灝此时更是哀痛,老年丧子何其悲。

莫离道:“我那一掌最多打得他吐血,绝对不会打死他,如果他死了,杀他的一定另有其人。”

许文冲愤然道:“还敢狡辩,事实已在,还不承认。”

邬灝此时又盯着莫离,道:“果真是你。”

莫离道:“不是。”

班束也是大怒,问道:“易天成住在哪里?”

莫离道:“我师父住在哪里与你何干?”

此时许文冲又道:“岳父,我已问出来,易天成住在龙国的漠城。”

班束又狠狠盯着莫离,似乎要把对易天成的仇怨放在莫离身上,他道:“你可知道,易天成杀了我女儿,我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些年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都是易天成害的。”

莫离仍旧道:“你女儿不是我师父杀的,是许文冲杀的。”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皆是大惊。

许文冲笑道:“你可真是疯了,狗急乱咬人,你师父派你到这里来,是让你来离间我们吗,可惜啊,这么多事实摆在眼前,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谎话。”

莫离问班束:“你真的不信我的话吗?”

班束怒道:“我自然不信,十三年前的事我亲自在场,难道会有假吗?”

莫离笑道:“你既然亲自在场,又怎么会让我师父杀你女儿呢?”

班束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经过,被莫离这样一问,突然哑口。

莫离又问邬灝:“你真的不相信我的话吗?”

邬灝想了想,道:“事情已说得明明白白,我能不信吗?”

莫离道:“你儿子死的时候,你又没在现场,哪里又知道已说得明明白白?”

邬灝这一下也是被问得无言。

莫离道:“你们问的话我都实话告诉你们了,既然你们不信我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反正与我无关。”说完又喃喃道:“那算命先生说我还有麻烦,看来果真不是虚言。”

突听得人群中一声笑,众人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四五十岁清瘦的白袍先生,他笑道:“我算命可从不说虚言的。”

莫离笑了笑,道:“原来先生也是到这里来。”

那白袍先生道:“我难道不能来吗?”

班束定睛一看,拱手道:“卜算子卜先生,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居然没有瞧见你。”

卜算子道:“这里人多,你又忙着问话,当然看不到。”

班束道:“卜先生笑什么?”

卜算子道:“我笑我的,与你们的事无关,你们继续罢。”

班束对莫离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可以放过你,可是你必须带我找到你师父。”

班束说完又盯着邬灝,邬灝叹气对莫离道:“你年纪轻轻,不应该会杀人行凶,是否有人指使,你还须老老实实告诉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许文冲又对莫离怒道:“你只身到商城来,一人不识,快说是不是你师父指使的,怎样才能找到他,否则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他这番连起来问,说得好像已确认就是易天成指使莫离到这里来杀人一般。

莫离还未说话,突兀传来一句清朗的声音:“放不放过可由不得你。”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位素白衣衫的年轻公子从假山石后面出来,他拎着一个包袱,衣衫随风飘曳,长发乌亮,剑眉星眸,神采奕奕,尤其是那一张俊美的脸,不仅让在场女子大为称赞,当真让在场男子也叹服。

在他身后,还有一位浅褐色着装的人,但是,现在他们目光都在这位素白衣着公子身上。

那位白衣人走近,对许文冲道:“这里可是都云山庄,放不放人的可由不得你。”

此时傅时乐陪着武王站在屋前观看台阶下的事,见那白衣人走近,便问道:“那位公子可就是轩辕庄主的弟弟,都云山庄二公子轩辕轩宇?”

傅时乐道:“正是,武王殿下认识二公子?”

武王笑道:“不认识,只听闻都云山庄二公子面貌英俊不凡,世间少有,因而便猜测那人是他。”

许文冲奇怪轩辕轩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还是带着尊重,道:“轩宇公子什么意思?”

轩辕轩宇道:“我就是那意思。”

这时在后方的轩辕轩宸缓缓道:“轩宇,许先生是客,不得无礼。”

轩辕轩宇径直快步走到轩辕轩宸身边,笑嘻嘻道:“哥哥,我哪里无礼了,我只是有话说话而已。”

轩辕轩宸摇摇头,道:“可不能尽耍脾气,你这一两个月到哪里去了?”

轩辕轩宇依旧笑呵呵,道:“哥哥,你和嫂嫂大婚,我这两个月和蒙二哥出去给你找礼物了。”说着便看了一眼那浅褐色衣衫的人。

那人便是蒙定,是轩辕轩宇的管家。

蒙定走过来,略微低头,叫了声:“庄主。”

轩辕轩宸点了点头,又对轩辕轩宇道:“你找到了什么礼物?”

轩辕轩宇得意道:“是什么礼物,哥哥能不能猜猜?就在这包袱里。”说着将包袱提到轩辕轩宸眼前。

轩辕轩宸思忖片刻,道:“莫非是东海福星白鹭草。”

轩辕轩宇一听,满是失望,道:“哥哥一猜就猜出来了,真是没意思。”

轩辕轩宸慢慢道:“我小时吃过这种药草,所以便记住了这白鹭草香。”

轩辕轩宇惊道:“原来哥哥已经吃过这种药草了,我还以为这草能帮哥哥抗压体寒呢。”

轩辕轩宸道:“确实能,只是这草太稀有,能成药的太少,你既然找了一株,那我这体寒又要减轻些了。”

第二节

轩辕轩宇笑得明朗,道:“那就好。”将包袱递给蒙定,道:“蒙二哥先帮我拿着下。”蒙定接过包袱,又听轩辕轩宇道:“哥哥,那红衣少年叫莫离,是我一位朋友,没想到他也来了。”说完便朝莫离走过去,笑道:“莫离,你也来了,你记得我吗?”

莫离当然记得,这样的脸庞不会轻易见到第二张,他笑道:“记得,你请我吃了两顿饭。”

众人都有些懵了,这莫离算是哪一号人物,竟能让这轩宇公子请他吃两顿饭。

轩辕轩宇笑道:“你可真是有趣,你又不会记我的情,也不还我的钱,还记这两顿饭做什么。”

莫离道:“我本来就没记,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

轩辕轩宇又笑笑,这是一种很自然很舒爽的笑,他道:“你从漠城来,就是为了到这里吗?你也知道今天是我哥哥的大婚?”

莫离道:“我是到了商城听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说着指了指卜算子,又道:“我在找一样东西,他说到这里也许能得到答案。”

轩辕轩宇道:“我知道,你来询问封尘剑的下落。”

莫离点了点头。

原来轩辕轩宇在假山石后隐藏有一会了,将这些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轩辕轩宇看了看轩辕轩宸,接着道:“我哥哥就在那边,如果你想问他的话,我想他是乐意告诉你的,毕竟你是这样有趣的人。”说完自顾自笑了笑,又道:“但你也可以问我,毕竟我也知道封尘剑的下落。”说完又故作沾沾自喜的样子。

莫离想也不想,道:“做事总要有先后的,我来这里,也并非只为了寻求封尘剑的下落。”说完便朝轩辕轩宸走去,轩辕轩宇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莫离走到轩辕轩宸面前,道:“轩辕庄主大婚,我送上小礼,恭贺庄主。”

轩辕轩宸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红衣少年,并不说话。

轩辕轩宇眼睛往莫离身上扫了一遍,心中嘀咕道:“礼物在哪儿?”

莫离从怀里掏了掏,握着个小拳头,伸到轩辕轩宸眼前,张开手,是一枚铜钱。

众人这一下都看惊了,都云山庄声名煊赫,给庄主送的礼物,竟是一枚既小又薄的铜钱,难道这少年如此无知吗?

轩辕轩宸伸手接过铜钱,道:“既是来贺喜的,便是客人,无所谓送不送礼,何况还是这样厚重的礼物。”

莫离笑了笑。

轩辕轩宇眼珠转了转,道:“真是很有意思的礼物。”

众人口中默然,心中哗然。

又听轩辕轩宇语气古怪道:“礼物已送了,可以问了吧?”

莫离道:“我想向轩辕庄主打听封尘剑消息。”

轩辕轩宸道:“我的确知道封尘剑的消息,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莫离道:“为什么?”

轩辕轩宸缓缓道:“倘若天下的人都跑到都云山庄问他们想知道的东西,那我岂不是烦恼得很。”

莫离道:“可是想不想理是你的自由,没有人能管得了。”

轩辕轩宸道:“虽是如此,不过他们若是一直围堵在山庄门外,不肯散去,那不免又是都云山庄的一个大麻烦。”

莫离貌似自己问自己道:“还有这样的人吗?”

轩辕轩宸道:“当然有,而且有很多。”

莫离想了想,口中念念道:“真是如此的话,这种人可不止麻烦,别人不理他,他又不自觉,简直是耍无赖了,让人厌恶得很。”

轩辕轩宸道:“你明白就好。”

莫离道:“所以你也不能因我开这个先例。”

轩辕轩宸道:“不是不能,是不想。”

莫离盯着轩辕轩宸的脸色,此时离得近,越发的觉得惨白无血,他心中嘀咕道:“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白的脸,若不是就在眼前,我可真是不敢相信。”他眼睛如同阳光在闪烁,道:“你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轩辕轩宸道:“还好还好,死不了。”

轩辕轩宇对莫离道:“你还想不想知道封尘剑的下落?”

莫离道:“自然想。”

轩辕轩宇道:“那你怎么不问我,我哥哥虽然不想说,但是我可不一定。”

轩辕轩宸对莫离道:“你的确可以问他,他知道的可比我多。”

莫离看了看轩辕轩宇,道:“可是我觉得你也有问题问我。”

轩辕轩宇奇怪道:“你怎么看得出来?”

莫离道:“因为你的样子就是在等我问你。”

轩辕轩宇道:“你可真是聪明。”他脸上带着笑,似乎莫离看破他并没有让他失望,反而是让他欣赏。他道:“你得到了封尘剑的下落后,会怎样?”

莫离道:“我会找到封尘剑。”

轩辕轩宇道:“你是不是想拥有封尘剑?”

莫离道:“封尘剑是我师父家传的剑,我想帮他找回来。”

轩辕轩宇道:“可是你师父未必希望你找回来。”

莫离道:“可是师父让我打探封尘剑的下落。”

轩辕轩宇道:“那也未必代表你师父要找回来,只是他没跟你说。”

莫离道:“师父就算想找回封尘剑,也不会跟我说。”

轩辕轩宇想了想,道:“如果我在三个月内帮你找回封尘剑,你会怎么做?”

莫离道:“你想我怎么做?”

轩辕轩宇道:“都云山庄是做生意的,我给了你封尘剑,你总该给我一些报酬。”

莫离想了想,道:“可是我最后的一文钱也作了礼物。”

轩辕轩宇道:“所以你的礼物也太厚重了,你给了我哥哥那样厚重的礼物,我既然帮你出力,回报应当更厚重些。”

轩辕轩宸轻笑。

在场的男男女女中,有许多人一直搞不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一文钱,仅仅只是一文钱,为什么会是厚重的礼物。

莫离想了半天,道:“我给你一个承诺,倘若以后你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凭着这一个承诺,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照办。”

轩辕轩宇笑道:“你就不怕我叫你做杀人放火的恶事吗?”

莫离道:“我知道你不会。”

轩辕轩宇极是高兴,道:“真是一个好报酬。”说着又转头对轩辕轩宸道:“哥哥,我这买卖是不是做得很值?”

轩辕轩宸道:“我可不知道,不过你若觉得值,那便是值,我说了也不算的。”

轩辕轩宇笑了笑,对莫离道:“现在该你问我了。”

莫离道:“我为什么要你帮我找封尘剑?我可以自己去找。”

轩辕轩宇道:“你当然可以自己去找,可是你还有一件事没做。”

莫离道:“什么事?”

轩辕轩宇道:“你在客栈的时候,我知道你有一辆马车,刚刚在门外,我还看见了你的马车,那可是一匹好马。”

莫离道:“当然。”

轩辕轩宇道:“赶马车一般是为了接人,你到商城来也应该是为了接人,对吗?”

莫离道:“对。”

轩辕轩宇道:“你从漠城赶着马车来,接了人自然也会将马车赶回去,这样一来,你就要用上三个月,对吧?”

莫离道:“对。”

轩辕轩宇道:“我在三个月以内帮你找回封尘剑,到时我到漠城去玩,你可要来接我。”

莫离道:“我为什么要接你?”

轩辕轩宇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莫离道:“你也是我的朋友。”

莫离笑了笑,他果真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本可以接了人之后再去寻找封尘剑,但是他相信轩辕轩宇,就如相信他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