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木子雨再次见到徐东的时候,他发现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木子,因为你跟我的关系,所以你加入了我们之后,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去立投名状。昨天你又帮我约到了县长,让我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但是正因为你的特殊,所以你对这里并没有什么认同感,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们很陌生吧。”
木子雨点点头,说道:“我虽然答应加入你们,但是我想你也知道我待在这里很不合适,你也担心,有一天我就成了破坏你一切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去见那个没人性的县长。”
“木子,你的事情其实我都知道,你跟姜未那个女孩的事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县长人就那样,你恨他有个屁用。我以前是公务员,知道要在美国移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非你非常有钱或者非常有名。那个女生虽然是县长的外甥女,但是顶个屁用,跟美国公民结婚拿绿卡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当然她现在也是这样干的,也许是县长的安排,但是有什么区别呢,都已经这样了。女人嘛,满大街都是,比她好的也不少。你就当被蝎子蛰了一口,该忘得都忘掉吧,生活还得继续,你自己的人生怪不了任何人。县长,虽然我只见过一面,但是我已经知道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表面上看去大公无私、重情重义,实习上呢,他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筹码,包括自己的至情。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去做什么,县长见一次也就够了,见多了被捆绑在一起,那不是我想要的。这是我给你的入会金卡,密码是123456,你这几天就到处去散散心,买些吃的,等你好了再来见我,和我一起做大事。也许你现在不相信,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做我们这行的,身边没一个能够掏心掏肺的,所以我才千方百计的要你加入我,因为我实在是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背叛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徐东说完就走了,他好像一直很忙,吃饭、走路、说话什么的都很快,不肯多浪费一点时间。
木子雨本来打算去找他哥哥木子雷的,去看看他,但是昨晚他什么都忘了,有种去死的冲动。现在缓过来一些,便做大巴车去了木子雷打工的工地。
大工地是个很出名的地方,这里人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会发生。
因为租房要钱,所以包工头在施工的地方旁边搭了大绷子,接了自来水。
木子雨见到木子雷的时候,木子雷正在一栋大楼施工,戴着安全帽,拿着工具,灰头土脸的。
“哥!”
“呀,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打个电话。你去楼下等我一会,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了,哥带你去吃大排档。”
在工地不远的地方,一对中年夫妇在一个转角处空旷的地方支起了大排档的一应装备。
木子雨才知道原来大排档就是麻辣烫,只不过送一碗米饭而已。
“哥,你不是跟家里说包工头跑了吗?怎么我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干活。”
“没呢,我们以为跑了,可是过了两天又回来了,听人说被警察抓住了,现在政策好,包工头跑了,还有建筑商呢,再说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啊。”
“那你工资发了没?”
“还没,不过前两天那个建筑商开着豪车来跟大伙说了,只要大楼完工,所有人的工资都会付清的,如果包工头没钱,他就把车卖了也会给我们补上。你还别说,那车我看过,新车,至少百来万,再怎么也不会亏欠我们几千块的工资吧。”
“可是哥,你们的劳务关系跟建筑商没半毛钱关系,你们是包工头找来的,你们的工资都归包工头。要是工程竣工后,包工头一走了之,那些建筑商矢口否认,你们就拿不到钱了。”
“你说的我明白,但是我跟着这个包工头好几年了,他也不是那种撂挑子的人。如果现在跟他的关系闹僵了,以后就给小鞋穿,那就不好了。”
“哥,你就是怕这怕那的,也许包工头就知道你好欺负,所以拖欠你工资。”
“你别担心了,有法律保护,没问题的。”
突然跑来一个人大声对木子雷说道:“雷子,还吃呢,快去工地,死人了!”
工地上的人都围在出事的地方,木子雷也跑了过去,木子雨在后面却被人拦住了,那人穿着保安的衣服,看木子雨文质彬彬的,说道:“看你样子是个记者吧,不准进去!”
木子雨最紧发生这么多事,心里正憋着气,他很粗鲁的将那个保安推到地上,看也不看跑了事故发生的地方。
有人说跳楼自杀的人就像西瓜摔倒地上那样,而真正的呢,是你看不到尸体,却能看到喷涌两米的血注,和血流不知不觉就到了你的脚下,你的脚上沾了血,拼命想要磨掉,却发现你的鞋子越来越红……
人是从防护栏上跌落下来了,绿色的防护栏本应是高空作业的人生命的最后一道安全线,却不知道它何时变得跟纸糊的一样。人直接掉了下来,又落在堆满钢筋的工地上,被钢筋刺穿喉咙后,当场死亡!
一个工头模样的人骂骂咧咧走了过来:“都围在这干嘛,看你麻痹啊,都给老子回去工作。郑头你他妈还愣着干嘛,打电话叫殡仪馆的人过来拉人。”
“雷工,是不是应该先报警,让警察来看一下现场。”
“看你麻痹啊,还嫌事不够多吗,给家属钱让他们闭嘴,谁要是敢多嘴,老子让他活不了!”
殡仪馆的车很快就到了,很专业的把死者抬上车,用专业的东西清扫了学迹,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个跟木子雷一样灰头土脸的年轻人大声吼道:“你们就这样草菅人命吗,你们还有王法吗?”
吼完了自己却先哭了起来。
“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雷工边说还边打了起来,那个年轻人很显然不是对手,这个时候木子雷上去了,虽然他更瘦更不经打,但是他拿着一根钢筋,把雷工吓住了。
木子雷对工友说道:“打电话啊,110!”
木子雨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警察问道:“谁报的警,出来!”
立刻便有好几人站了出来,那警察好像有些没想到,雷工给这个警察递了一根烟,点上火说道:“二哥,又麻烦您老了,都是手下的人不懂事,您老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都出人命了,还什么也没发生,你当我瞎呀,你说你,为什么老出事?当个好好的工程师不好吗,非学别人盖楼盘,这都是第几起事故了,我可告诉你,这事要捅出去,你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个警察却盯着了木子雨,木子雨也盯着他,的却,在一群灰头土脸的人中,干净的木子雨像是鹤立鸡群。
雷工也看到了,叫来了保安,想把木子雨撵出去。
警察却说道:“你傻呀,先搜身!”
木子雨也懒得抵抗,看到他们称兄道弟的就大概知道了,所以手机被没收了,很多人的手机都被没收了。
大腹便便的警察在木子雨面前吐了个烟圈,小声说道:“哪家报社的,想要钱是吧,要多少尽管说。”
木子雷冲过来,挡在木子雨前面,说道:“有什么事冲我来,我弟刚来,什么也不知道。”
木子雨不知道木子雷是第几次这样保护他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木子雨很调皮,经常惹祸,有人来打他时,木子雷从来什么都不问的站在木子雨面前,替他抗揍。
警察冷笑说道:“那你弟弟是干什么的,我可告诉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好惹的,这个片区归我管,你们要是想捣乱,最好先想想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片区。”
天要下雨的节奏,这个季节的雨很凉,凉到骨子里去了。
雷工和他的保安把所有人带进了还在施工的大楼避雨,警察一脸冷笑的看着雷工给这些人做工作。
“你们都听好了,我们做的是合法合理的生意。做我们这行的,有点意外也是很正常的。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今天这位工友给我们提了醒,大家以后工作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也许你们很多人对我处理这件事的方式不认同,但是我是为了你们好啊,这件事一捅出去,新闻媒体那就跟苍蝇一样没完没了,上级部门也会来查这查哪的,可是最后呢,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的,因为我们做的是合法合理的生意。可是耽误的是我们大家的工作,耽误的是工程进度,最后还是得你们来埋单,工资搞不好还没得发。那位工友是工伤,我一定会好好赔偿他的家属的,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你们大家呢,都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吧,只要你们答应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立马给你们结工资,不拖欠你们一分钱……”
雷工一直说一直说,从中午说道晚上,而那个警察好像特别闲,就在旁边抽着烟,冷笑着,还不是看一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的愤怒的木子雨,木子雨看到警察看他时,他就狠狠的盯着那个警察看,直看到那个警察的烟把手烫了才慌忙转移视线。
做了一下午的演讲之后,雷工的手下提来了一箱钱,给在场的所有人结算工资。每个人领了工资之后按个手印作为收据,还要发誓自己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木子雷拖到最后一个领工资,他按了手印却没有发誓,雷工拉着他不放手。
木子雨想要冲上去帮他,这时木子雷说话了:“我的工资我领了,但我不会发誓的,我会带着我工资去看那位工友的家属,如果只是想敷衍我,给他们一点钱就把他们打发了,我不但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还会用我的工资帮他们打官司。但是只要你们是真的帮助那位工友的家属,我保证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我弟弟今天才来,我可以代表他,我说的话就是他说的。”
木子雨扯开雷工的手说道:“对,我哥说的就是我说的。”
雷工望向警察,警察点点头,雷工说道:“好,明天我带你们一起去见家属!”
木子雷掷地有声的说道:“人命大于天,怎么能等到明天,现在就去!”
“好好好,现在去,立刻就去。”
雷工和他二哥便带着木子雷两兄弟坐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好像那位工友是本地人,很快就可以到了。
但是面包车似乎兜了好几圈,第二天凌晨还没到。
雷工和他二哥下车去上厕所的时候,木子雷突然哭了起来,手也颤抖个不停,说道:“弟弟,哥哥这次把你害了,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木子雨帮木子雷擦干眼泪,握着他颤抖的手说道:“哥,没事,有我呢,没事的啊。”
看到两人回来,木子雷赶紧停止了哭泣,用力地抓着木子雨的手,他心里害怕极了,他不怕死,但是他怕他害了他弟弟死。
木子雨主动开口对警察说道:“不管你还要兜多久,后面的车子你是甩不掉的,这里是我的哥哥,那里是我的兄弟,我劝你们想做什么事之前最好考虑周全。虽然我们穷人的命不值钱,但是钱是买不了命的,命是用来抵的,一命抵一命!”
警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早说吗,原来是道上的兄弟,那就好办多了,雷工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走吧,直接去目的地。”
很快就到了,不到五分钟,警察还给木子雨递了好几次烟。
见了家属,雷工像是天生的演员,跪在地上任由家属打骂,还说着好话请求原谅。
最后邻居把工友的老婆劝住了,木子雷要早早的下去安慰了,车上就只剩警察和木子雨,警察抽着烟,冷笑着。
木子雨说道:“这个时候穿着警服也的却比较容易让人相信。”
“当然,这也是我为什么还穿着这身警服的原因,我可以问一句,你是跟谁混的吗?我看你挺上道的,可以考虑一下来跟我……”
“徐东!”
“外乡人徐东?”
木子雨点了点头,警察灭了烟头说道:“当我没说。”
说完戴上有着警徽的帽子安慰家属去了。
木子雷灰头土脸的样子,让工友老婆很有亲切感,两人又抱头痛哭起来。
木子雷对木子雨刚才的话很疑惑,下车时看到了车挡板下的刀,把木子雨也拉下车,留了下来,让雷工和警察先走。
雷工要转身的时候,木子雨拉住了他,说道:“你们就赔这么一点钱吗?”
雷工被打骂了许久,火的不行,大发雷霆的说道:“按照相关的劳务法……”
警察一巴掌就打在了他脸上,笑脸对木子雨说道:“不好意思,我这兄弟是个白痴,我们这就去取。”
木子雷小声问道:“弟弟,你怎么变得我都不认识了,雷工一下子给了二十万,不少了。”
“对我们来说很多,对他们来说却是太少了。”
雷工很快一个人驾车回来,又补上了三十万,跟木子雨道歉了才走。
木子雷扶着工友老婆进了屋,说道:“婶,我这里有些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我希望您不要嫌少。我跟王叔平时也很熟,他经常照顾我,早上他还跟我说话来着,没想到……”
两人又哭了起来,以至于工友老婆还要反过来安慰木子雷。
过了好一会,工友老婆才想起给他们倒茶,木子雷说道:“婶,时候不早了,您早点睡吧,我记得王叔还有个女儿,你还是想好怎么告诉她吧,明天我跟您一起去殡仪馆,家里没个主事的人可不行,您就把我当成您儿子,有什么事你都让我来做。”
“雷子,天都快亮了,你去哪找住的地方,如果不嫌婶的房子破,就将就一晚上吧。你睡王叔的房间,我跟我女儿挤一挤……”
话还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木子雷也跟着哭了起来,木子雨只好安安静静的坐下,不是他太冷血,而是他不相信眼泪,他很眼泪,更恨自己。
木子雨隐约听见房间里传来哭声,工友老婆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估计刚才在外面的话,娟儿都听到了,自己躲在房里哭呢,雷子,你自己去王叔房间,把你弟弟带着,我去陪娟儿了,唉,我这命苦的孩子呀。”
第二天木子雨在疼痛中醒来,摸了摸额头鼓起的包,看到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棍子,还留着眼泪叫嚷道:“你是凶手,我打死你这个凶手,是你,肯定是你把我爸爸推下去的。”
木子雨什么也不想解释,他发现头上的疼痛让自己心里好受多了,不再那么想死了。
木子雷看到弟弟挨打,知道是王叔的女儿,也没去夺下她手中的棍子,只是挡在木子雨前面,让她打不到。
“你躲开,不然我就连你一块打了!”
娟儿妈妈赶紧过来拉住了女儿,劝阻道:“娟儿,你就别胡闹了,雷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所以我知道他弟弟坏不到哪去,你不是不知道他昨天多给我们娘俩要了三十万。”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爸爸都被人弄死了,你还在乎你的钱,你昨天要不是在爸爸出门前为了水电费争吵,爸爸也不会早上喝酒,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母女两哭成一团,木子雷在一旁安慰,木子雨心烦,看到娟儿想到了姜未,把头蒙在被子里,他想哭,可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在木子雷的帮持下,王叔的葬礼顺顺利利的完成了,木子雨不放心哥哥,便一直陪同着。
王娟还是对木子雨一脸敌视,没人看见的时候就跑去踹他两脚,在她以为,这么多人哭了,就木子雨没哭,那他就是凶手。
木子雷为了改变王娟对木子雨的看法,解释了很多,却没想到却越描越黑。王娟心里的想法变成了,木子雨一去,她爸爸就死了,木子雨就是灾星,就是害死他爸爸的罪魁祸首。
木子雨有一次没忍住,质问她道:“如果是我害死了你爸爸,我有什么好处,我不是杀人狂,也不认识你爸爸,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你爸爸,你为什么不去说是这个世界害死了你爸爸!”
王娟吓哭了,王娟妈妈还跟木子雨解释了一番,说她年纪小,不懂事,让木子雨不要怪她。
当一切都成埃落定之后,木子雷听弟弟的话换了一份工作,卖保险。
然而,让木子雨没想到的是,董言给他打来电话,说她出了车祸,想见他。
木子雨以为她是开玩笑的,谁出了车祸会说的这么轻松,他想查查雷工和他二哥,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他不认识王叔,但是王娟的无理取闹让他明白,自己有这个能力去阻止,那么就不能当作没看见,不闻不问。
直到董言的爸爸给木子雨打电话,请求他去看看董言,不要因为他的错怪在他女儿头上……
木子雨才明白——董言真的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