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二道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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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换一种口气给镇长打电话

关家旺接了钱末么的电话后,老琢磨他那模凌两可的话。但想去想来,关家旺都想不清楚。他心里一再思考,这即将来二道岩剪彩的龙省是何方神圣,居然不愿与我关家旺会面?

为此,关家旺在钱末么挂了电话后立即又给他打过去。钱末么说你就别为难老子了。老子虽然犯了错误,但说齐天也是一点小错。这点小错,马镇长都不计较,你****的关家旺斤斤计较啥球!

钱末么又是错误又是马走日不计较的,关家旺实在不明白他要表达个什么。因此,关家旺只好求助于马走日。钱末么不是说马镇长建议他不跟剪彩人会面吗?马走日不但清楚这事,搞不好还是他本人的意思。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关家旺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他毫不犹豫地拔打马走日的手机。电话通了,对方也接了。马走日的声音在关家旺的耳边嗞嗞炸响。马走日说谁?****的不见本镇正在日里万机吗?关家旺心里涌起一股怒恨,想这种缺乏涵养的人,怎么就当上牛栏江的一镇之长了呢?

关家旺愤怒的时候有些口吃。他吞吞吐吐的不讲话时,马走日啪地挂了电话。在手机嘟嘟嘟作响时,关家旺在打腹稿。他想,如果不把腹稿打好,既便再打一次电话也说不清楚,马走日必然挂了电话。于是,关家旺从牛栏中学背后的那片马尾松里钻出来。

这是个星期天,一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返校。关家旺沿着当年蓝玉婷给他送行的那条路,像寻找以往的足迹一样低着头,挖空心思地寻找与马走日通话的妥贴之词。

虽然牛栏中学今非昔比,但这条路除了两侧的树木长高了许多,荆刺更加茂盛外,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如果硬要找出前所未有的东西,那就是随处可见的彩色食品袋、矿泉水瓶、纸巾,以及血迹发黑的令人作呕的卫生巾。

关家旺设想,自己这么低着头,会不会看见***之类的东西呢?这样一想,他就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这一想一抬头,他脑子里储存的文稿遭遇木马一样,一下子乱了起来。

“马镇,我是关家旺,小关。在百忙之中打扰,实在……”

关家旺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总觉哪个地方不对。他又将上面这句话理了一遍,原来是“百忙之中”这个环节出了点问题。

“喂,您好!我是小关。在马镇长日理万机之时打扰……”

关家旺觉得还是不当。他想,你说你是小关,全中国马走日可以喊“小关”的人多如牛毛。况且,用“日里万机”来取代“百忙之中”也有些牵强。虽然,比起把村委会主任当作村长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叫法来,日里万机和百忙之中相近得多,但把任何一个村委主任叫村长,人家都不会说叫错。因此,只要别人认可,你咋说,以什么样的口吻说都行。

想到这一点,关家旺的眼前一亮。但亮了一下,他又开始茫然起来。如何才能让日里万机的马走日不挂电话,并且和蔼可亲地让他听自己把话讲完,还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呢?

关家旺是个脑子机灵的人。他转了转脑袋,想出了一个居高临下的办法。

“走日,在哪里?””关家旺想,只要以这种县长或者铁哥们的口气给马走日打电话,定能让他抛下理万机,并且客客气气地回答。

“走日,走日,在哪?”。

“下乡呢。请问,您是?”。

“你先别管我是谁。我问你,龙省要来牛栏江二道岩,但又来不了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身为一镇之长,不可能失职到这种程度啊,领导。”。

“但来的不是龙副省长,知道吗?”。

“知道知道,龙副省长日里万机,取消行程这太正常了。但不论谁来,都代表龙副省长对家乡父老的关怀。走日一定协助书记,搞好迎来送往。放心吧,领导。”。

当关家旺以县领导一般的口气,大声地将自己与马走日镇长的通话预演完毕之后,他的耳朵就接纳到了一个敏感的信息。

正如钱二奤所说,关家旺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不过。他本能地抬头一看,见路坎上不远处的那棵白桦树上,一个白色的屁股在不断晃动。对于这棵马尾松林里少有的白桦,他再也熟悉不过。二十多年前,那个永远结束他学业的中午,蓝玉婷和他在这里分手了。他看见这株白而光滑的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蓝玉婷“弯弯腰”时所展示的那一片诱人的白。他说,玉婷你知道我为何退学吗?蓝玉婷说,不是说得了不治之症吗?他说,谁说是不治之症?你能治好的,蓝玉婷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蓝玉婷杏眼睁得很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垫起双脚向他伸出手来。他在她抚摸自己的额头时,一只手松鼠一样迅速窜到她的身上……

尽管不断抖动的白桦树叶像孩子一样欢笑,仍然冲淡不了树杆上的主题曲,如同夜深人静时街面上的鞋击声,关家旺听见了女人斯声竭力的叫喊,然后是男人一声响亮的嚎叫。这让关家旺在思绪的慌乱中,差一点萌发了见义勇为的冲动。

不过,关家旺什么也没做。他背过身低下头,让那对男女好在没有外在干扰的情况下上完他们的“青春课”。不一会儿,关家旺的耳畔响起了女人跳坎子时发出的尖叫。

“万幸,这人是个疯子。不然……”尖叫着跳下坎子的女人说。

“这人穿得人模狗样,咋可能是疯子?”男的说。

“不是疯子,咋会自己给自己打电话?肯定脑袋有问题。”女的说。

“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就是疯子呀,那你也是疯子喽。”。

“放你妈的糊臭屁!说啥呀。”。

“你刚才不是,也自己给自己脱裤子吗?”。

男人的话让女人怒不可遏,也就发生了激战后的不快,他们一前一后从关家旺的身边疾风而过。

关家旺原本将拳头攥得紧紧的,浑身的血液像被拳头挤压,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全身乱窜。他明显地感到,蚂蚁一样东奔西窜的血液爬上了脑袋。

然而男人让女人怒不可遏的那句玩笑,居然使关家旺在一刹那间消除了怒恨,甚至差点笑了起来。他抬头偷偷看一眼那个幽默到家的男人,心里明显地抖了一下。从背影上看,他不过十七、八岁,裤子是牛栏中学的校服。而那个已经走远了的女人,一蹦一跳的,很像二十多年前的蓝玉婷。

关家旺心里有些酸憷,不知是为了这两个偷吃禁果的少年,还是追悔当年自己的胆小懦弱。

就在这时候,关家旺的手机叫了起来。布谷鸟的叫声,听起来非常悦耳。既便是在根本看不到庄稼的南方大城市,只要手机一叫,关家旺就有身临家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