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域有罪域的算盘,红冕有红冕的反制。因不满于深海主宰处事之方,鬼方赤命在耗费赤煞血气,暗中帮助不动城复生浑千手不久,即与龙戬等人分道扬镳,找上紫衍神钜谋求合作灭敌。另一方面,三日期限一晃而过,得到从妖市返回千玉屑手中的密卷后,赮毕钵罗便守诺启程,亲往既清方寸一续三教衔令之约。
“不喜轻裘,布衣芒履,任春与秋。旁人笑我生涯拙,尘寰碌碌,毕竟何求。谁知道,无为快乐,不羡王侯。”
雪白道服,纤尘不染。陌生道者与隐春秋并列而行,一派淡泊出尘,似从不受外物干扰。而在既清方寸内中,赮毕钵罗早来一步等候,已在当年曾受侠菩提点化的神树之灵指引下盘膝入定,一探过往之秘。
“果真是——十佛。”
依稀相似的面容,映入道朴之眼,唤醒久年记忆。而恐儒、道衔令打断赮毕钵罗神思,意方觉当即开口稍劝:“若想明了十佛下落,还请两位暂等片刻。”
“罢了。十佛既如约来此,吾等亦不在乎这短短时日。”
对于守信之人,隐春秋倒是不乏一分耐性。道朴冲隐无为却似另有思考,反问道:“老者也熟悉圆回呗?”
“曾蒙侠菩提指点,方有今日的意方觉……”
面对两名三教衔令者,意方觉自忖再兜圈子已无意义,遂将自身经历如实托出。而在三人深叙之时,络络续续竟又再来数人,包括蹈足、涉足在内,皆属三教之列。
不过,概因赮毕钵罗已受罪念关注,不久之后,竟见慕峥嵘与位列道真高手之一的五散子一同来到外围。而刚认出冲隐无为面容,五散子即匆步上前,郑重一礼道:“道真五散子见过道朴。”
“呵,道朴之称,不过虚名。两位道友,毋须多礼。”
“道朴乃是道界的泰山北斗,五散子不敢逾越。”
淡淡谦和一笑,冲隐无为摆手示意。然而五散子似是别有所求,略显拘束地谨立原地,道:“实不相瞒。今日晚辈与东君来此,是为一事特来寻道令之助。不想道教衔令者,竟是道朴前辈。”
“何事?”
“日前我道真银骠当家,不幸遭不动城与罪域所害。后来北芳秀与东君决斗落幕,四下找寻原无乡下落,竟也无故失踪不见。最后出现之处,隐有魔吞不动城独有的气息残余。”
“又是魔吞不动城?!”
未待冲隐无为问清详细,隐春秋冷哼包含厌恶。道朴心思一动,接着确认道:“可是杀害授命者,进攻六庭馆的魔吞不动城?”
“不错。据闻前回魔佛波旬只消灭了一处据点,并未尽铲除其余孽。想不到不动城不仅未敛其恶行,竟还变本加厉,接连杀害我道界之人。”
义愤填膺,添油加醋,五散子再道:“不动城为祸甚广,但又实力雄厚。道魁明白,能够暗害道真双秀,不动城绝非道真独力能挡。而东君为人光明磊落,认为北芳秀失踪有其一分过错,遂与我同行求援同道。”
“唔,好友,你认为该怎样做?”
“冲隐无为,你的无为,可不是无所谓的无谓。先是儒门,再是道门。魔吞不动城屡屡为恶,难道你还要坐视不成?”
耳闻道朴反问,隐春秋径直给出答案。只是眼下另有他事,冲隐无为略一思量,忽朝一旁的鹤白丁,请托道:“十佛之事恐须耽搁一段时间,不知蹈足可否替我暂行道真传讯?等到三教本源之事告一段落,吾便往道真与几位汇合。”
“嗯……呵,为了天下正义,本就分所该为,道朴何必客气?”
“好友可须我随行?”
“算了吧。现在就剩你佛门无人在场。再说了,这边都是道门的,难道还会有危险?”
“嗯,那我会尽快与衔令一同去找你汇合。”
“当然。”
与却尘思互视一眼,鹤白丁不疑有他,告辞一声即与慕峥嵘二人退出既清方寸,朝着秋水长天进发,准备一会道魁央千澈,共商往后对付不动城与罪念的方针。
殊不料,三人走在半途,鹤白丁紧跟五散子而行,越走越入偏僻之地,完全不像在去往道真据点。脑中慧思一转,鹤白丁豁觉不对足下稍缓,八卦镜一转上手灵光浮现,不动声色地问道:“五散子,你们道魁有搬到其他地方去住?”
“哈,因为南北道真再度统合,目前由道魁暂代掌教之职,所以……”
全然不漏破绽,五散子依理而言,如常回应。但在鹤白丁身后,慕峥嵘负背之手赫已提元聚气,分明居心叵测。而在同一时间,地底突然冒出一枚通体碧绿之晶元,悄无声息欲潜蹈足之身。
不过,早曾领略过异识之害,鹤白丁甫觉异状,便已蹬地一跃凌空高飞,俯瞰大地之上:“罪念!”
“罪念?”
故作不解之貌,五散子乍然身化无尽黄沙,漂浮在四面八方的空气之中,仿佛意在躲避,却于接近鹤白丁瞬间,陡然暴起发难。然察路程蹊跷,蹈足早有准备,健长右腿凌空一扫,登生一股灭顶威劲,转将近身沙霾扫荡一空。
“白丁踏千峰,漂泊尽禅空,道海立神足,仙鹤渺苍穹!”
神足蹈海,无影踪幻,形如白鹤晾翅。纵落不利之境,鹤白丁沉着自若不以为惧,鞭腿矫健硬撼八卦,一时竟是平分秋色。清楚蹈足盛名并非虚传,慕峥嵘心头凛然,挺身一招再使震龙平云托,轻描淡写卸去蹈足真元,抬目抱掌风生阵阵虎咆,转将鹤白丁右足向下一拽,顿令二人重归平地。
“好一手八卦掌……东君你不愧是当代拳掌宗师。小道若不全力以赴,倒是我看不起二位了。”
游身之掌,分寸不离要害。醉拳入意,穿梭生死间隙。心下明镜一般,看出二人已被异识入侵,鹤白丁不敢大意,八卦镜腾空一转倏将黄沙导向他处,接着抓起腰间紫金葫芦灌了一口陈年老酒,颠颠倒倒似醉非醉摇摆起来。
“形意大须弥·芥子纳形!”
兼合三教所长,融入道海精髓。鹤白丁貌似踉跄跌行,却总在须臾之间,逃脱慕峥嵘八卦游身擒拿,兔起鹘落手中寒光一现,戒刀迎风迅砍千尺飞沙:“啧啧啧,道爷真是想不通,连你这种化沙功体,也会被异识入侵么,五散子?”
“异识的伟大,等你接受启罪,自将一目了然!”
“咳咳,几百年的煎熬,道爷我,可是不想再经历一回。罪念这等好物,两位还是自己收留吧!”
异识转化不改个人性情,唯将创罪者视为最高领导。除却立场有变,五散子竟似浑然如常,依旧自傲入骨,更似修为日进。口中轻佻,眼含凝重。以一敌二久战必败,鹤白丁心下猛然一狠,不再迟疑道元蓄势,极招应声将出:“踏尽天下,蹈世一足!”
立地生根,气注大地,鹤白丁单足一顿,倏引千丈石沉,凌空极发雄招开道。无奈慕峥嵘亦非泛泛,眼见蹈足全力施为,当机立断捏爪合胸,竟若逆练拳掌神异,催化超乎预想之内元,至刚至猛断山摧岳,顿从跨海一足中央穿破突袭。
两大极招隔空互击,迸射残气倒逆反噬。血洒长空,鹤白丁、慕峥嵘二人各自负伤,失重翻倒向后急退。而在此时,五散子再化沙蟒,当空钳制蹈足行动。饶是鹤白丁已有准备,急忙借助八卦镜移敌身形,勉强让过飞沙走石,无论如何再也避不过碧绿晶元,由后没入其身。
“呃……”
罪念入体,黑流瞬漫。鹤白丁额生热汗,竭力欲以自身修为,强压异识影响。可惜身处敌阵,顾此失彼,慕峥嵘乍然身如灵猿饱石,弓身一弹磅礴猛劲聚势勃发,正中鹤白丁胸骨,顿时将人打入昏迷!
“丰九爷那个废物,还配不上罪念亲自出马……让鹤白丁重伤,加快异识深化影响,方能免于耽搁。”
“东君的实力,果真非同凡响。”
“我只要倦收天的下落,其他不用多言。”
走火不燃身,入魔不扰神。内心的自负,在使出逆拳谱凶煞拳威招时,无形之中加重异识影响。潜移默化间,慕峥嵘赫已全心偏向罪念而不自知,当即集纳黑邪魔氛灌入蹈足灵台,内外催化罪念深植,节省彼此赶路时间。
半日之后,就在秋水长天外围,方才的三人,好似还是三人,全不见曾有动武迹象,终于到达目标地点。但于山道之上,几人抬目一望,另有一名身着红白渐次武袍,面带赤红凤凰面具的人,竟手提着倦收天血色淋漓的头颅,一步一步踏上通往道真总坛的石阶。
兀然驻足停步,是感觉到背后来人。燎宇凤顿足转身,淡看着低处三名同出道门的精英修者,似是有些难以启齿,陷入莫名沉默之中。
“你们,是道真之人?”
“倦收天……”
熟悉的名姓入耳,引得燎宇凤心头一震,视线落乡慕峥嵘。然而,破空一响,拳掌袭面,映目竟是一双猩红血眼,饱溢杀机蔓延!
“谁准你现在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