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看到十分美貌而又体态轻盈、身材修长的解忧爱慕不舍,产生不忍远嫁的悔意,但此事此人已被乌孙迎亲的人们所周知,作为皇上焉能出尔反尔不守信誉呢?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以和亲联盟的大局为重,不能以感情用事而毁约换女造成乌孙国的怨恨,无补于国家大事。
他眼望浩荡的人群,觉得木已成舟,无可收拾了,只好违心地加封了解忧,而让解忧一行进入长安,住在皇宫一隅的待嫁偏殿,准备择日远嫁。
按照礼仪程序,乌孙求亲的使臣带上应有的娶亲礼物和乌孙国王的画像,在和亲专使李志相以及西域都护郑吉的陪同下,来到皇上汉武帝的面前呈览领旨后,再到解忧公主的住所将礼品和画像面交解忧,以便查看后安心地远嫁而去。
当解忧的娘家代理大臣李志相代收礼品转交冯嫽后,又将乌孙王的画像呈交冯嫽,由冯嫽转呈解忧查看。
冯嫽大大方方地把画像展挂起来让解忧公主仔细地审视。
解忧也很关心自己未来的丈夫的长相,所以她大胆而无拘无束地审看了乌孙王的画像,觉得此人很有伟仪,长得一表人材,年轻而又非常健美,不由产生出爱慕之心。
冯嫽将解忧同意出嫁此画像上的乌孙王的心意转告了李志相,而李志相又转奏皇上,皇上只好准予乌孙国择日迎亲启程。
当快走的时候,楚王刘戊到解忧所住的皇宫住房也看到了那副乌孙王的画像,他被画像上的乌孙王所打动了,认为像这样的人也可以配得上他的孙女解忧。他顿时感到一些无可名状的喜悦之情。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根据他所知道的情况而推断,这画像不可能是老昆莫岑陬的画像。因为现任老昆莫岑陬绝不会这么年轻健美,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不好追问自己的孙女解忧。也不好追问冯嫽。他只好去见李志相追问这画像是怎么一回事。
李志相盛情地接待了楚王。当楚王问他关于画的情况时,他同样感到奇怪,但他知道这是老昆莫儿子的画像,于是他便说这可能是乌孙王儿子的画像。
楚王有些失意地说难道这画像是冒名顶替不成?
而李志相恐怕楚王又节外生枝,于事无补,便谎称说娄敬知道乌孙的情况,他说乌孙老王已传位给画像上的儿子了。
如此说法使楚王解除了疑虑,他也清楚乌孙老昆莫活不太长了,肯定要传位给儿子,也是情理中的事。
李志相见他不再纠缠画像的事,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很轻松地把这件事的责任推给了娄敬,心想将来万一出差错的话,也只能让娄敬去承担,而与他李志相无关。
汉武帝出于怜惜美人,册封解忧公主的场面十分隆重十分浩大。他亲自督导为解忧公主陪送了大量的珍贵的嫁妆和数十名宫女,又派出了三百多名年轻有力的卫士,护送解忧公主。
乌孙王在对汉武帝的呈文中事先已经表明说由于提防匈奴趁机进犯乌孙国,又担心他走后本国的不轨之徒趁机滋事,所以他不能离开乌孙而亲去汉朝长安迎亲。特派右大将军大录作专使代表他娶亲。
汉武帝对此很理解,也就准奏了。
李志相也把这情况告诉了解忧,解忧也容忍了。
到了定好的日子,解忧终于出嫁了。
在乌孙使臣和随从们的带领下,解忧公主一行辞别皇上和父老乡亲们,随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向遥远的乌孙国走去。
乌孙昆莫岑陬布置了大队人马,一律披红挂彩,马首挽花,鞍鞘挂铃,在赤谷城外十里之遥虔诚迎亲。
婚礼的隆重是空前的,气氛的热闹是无与伦比的。不论是汉朝人,也不论是乌孙人,均都产生出如临仙界的愉悦和美妙。
在举行隆重的婚礼时,解忧发现娶她的人不是画像上的男人而是老迈难看、一副病容的岑陬。而画像上的男人则是他的儿子翁归靡。解忧眼望着翁归靡不由羞涩地低下了头。解忧心想这病情严重的老国王肯定活不了多长时间,早就想好了传位和传妻的主意,所以才以儿子的画像来娶我。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纠缠又有什么用呢?反正老昆莫早有了安排,我又何必再计较这乱伦的事情呢?不要说乌孙国有这样的传统习俗,就在我们汉朝皇室不也照样存在这种乱伦的事情吗?
解忧想,我既然嫁给了乌孙国王也就成了乌孙国的人,应当入乡随俗,适应乌孙的国情,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我在中原也曾对乌孙有一些了解,对西域也知道一些。这都是我熟读经史而得知的。对于那画像的事我也早有预感,只是为了不让我的爷爷生气,我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这是天意,我反抗又有何用?
还不如顺应趋势而干出一番宏图大业来,方不失女中豪杰,青史留名。
乌孙老昆莫岑陬年纪大了,而且近来身体很弱,一天不如一天。
他常常暗暗庆幸为娶到如此漂亮如此贤慧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而感到无尚的荣耀和自豪。
而解忧则以大局为重,抛却个人的恩怨,善对岑陬,百般温柔,老夫少妻倒也过得和睦。
然而,老昆莫无力陪伴自己的爱妻出外观赏山野风光,也无力跟少妻去骑马围猎,觉得让少妻闷得发慌。于是他让儿子翁归靡常常陪着解忧出外去打猎,借以宽慰解忧的心。
解忧和翁归靡本来就以画像传递了情意,而今相见自然显得并不生疏,反倒一见钟情,双方都感到非常愉快。
由于经常出外打猎,查巡城外各地的关卡驻军,二人的感情越来越深,但谁也不说破其中的隐情,只以目光传递心中的恋情。
有一天他们又要出去打猎了,翁归靡的左夫人川曲十分担忧地劝阻他们,说今天最好不要再出去,会有凶险的。
解忧以为川曲夫人吃醋了,便自动表示放弃了。然而翁归靡却不同意,坚持要去,并要左夫人也随同前去,以打消她的顾虑。
但川曲夫人说什么也不去,脸上流露出十分紧张的神情,只顾摇头叹气。
翁归靡见她这般情态有些生气了,便要解忧跟他骑马走。但川曲夫人挡住了他,不得不说:“你们说什么也不能出去,不然会遭不幸的。”
翁归靡生气地说:“什么不幸?快说!”
川曲夫人流出了担心的眼泪。
解忧见她如此模样,看出她不光为了吃醋,其中可能还有什么难言的隐情,于是便大大方方地劝慰她不要难过,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她不会介意的。
川曲夫人听解忧这么说,认为解忧是个达观的女人,也就解除了顾虑说:“这事跟你有关系。他们要抢劫你。”
“抢劫我?到底是谁?”解忧一怔,问道。
川曲为难地说:“匈奴单于的儿子来杜。”
翁归靡一听这话,觉得自己错怪了川曲左夫人,当即赔礼道歉,然后从院子里回到房间,三人坐下来,详谈这件事。
川曲左夫人最近参加了一次乌孙国王与匈奴主和派来使商议和解的事情,她作为翻译接待了匈奴的使臣。
那使臣暗中代表他在匈奴担当左贤王的父亲,向她透露说当解忧来到后,匈奴单于主战的儿子来杜便决定深入乌孙设法抢走解忧。要川曲阻止她丈夫随同解忧出外巡查或打猎,免得她丈夫遭遇不幸而令她痛苦。昨夜又是上次那个蒙面人突然闯入她的住房,给她传话说:“国王的妻子解忧喜欢打猎,可你的丈夫还常常护卫她,这对你不利。匈奴单于的儿子来杜要趁解忧打猎时抢去她,这对你是有利的。但怕你丈夫以武力卫护解忧。你必须设法阻挡住你的丈夫,让解忧单独活动,以便来杜抢走她,这样对你是有利的。我特意奉匈奴单于的指示,来向你传达,这样做对你很有好处,将来可以避免解忧与你争权,避免你儿子的王位被解忧抢走。我们是为你好,望你设法办到阻止你丈夫出行的事。”
翁归靡听了川曲左夫人的这番话,心想匈奴单于的儿子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当即说为了解忧的安全,再不出外打猎了。
川曲左夫人听了很高兴,她劝解忧就此罢手,再不要去打猎了。
解忧沉思着并不说话。她问那个蒙面人究竟是什么人?
川曲左夫人摇头说看不出来。
翁归靡也说可能不会是匈奴人,而是乌孙的不轨之徒,很可能勾结匈奴主战派的顽固首脑。
解忧听他们说只是怀疑而掌握不了敌人的具体线索,感到忧虑。她怀疑乌孙国内有奸细暗通匈奴挑拨她和左夫人川曲之间的关系。她认为这是危害乌孙国安全的隐患,应该想办法清除掉。所以,她说趁此机会应该活捉匈奴单于的儿子来杜,搞清匈奴主战派的阴谋,挖出潜藏在乌孙国内的奸党,铲除后患。并把自己想好的用将计就计活捉来杜的办法说给了翁归靡和川曲夫人。
翁归靡和川曲夫人同意了她的计策。
翁归靡率领了一支化了装的轻骑兵,在夜里出发到通向匈奴方向的山林谷地中悄悄住下来,吃住都在那林密谷深的地方,任何人也无法发现。
解忧公主带领冯嫽和她的会骑马打猎的女侍们大摇大摆地出去狩猎了。她们仍然去到以往常去打猎的地方。那里的野兽很多,是个天然的好猎场。从早晨出去打猎到快中午时,她们坐在山坡上吃野餐,欣赏着猎物。
这时候突然从山坡后面冲出来一支剽悍的骑兵,全都穿着乌孙国的衣服,但长相却与乌孙人有些不同。
冯嫽带人阻挡这支骑兵靠近解忧时,那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却大喊一声“冲啊!”直向解忧冲去。
从他的喊声中解忧听出他不是乌孙人,断定他是匈奴单于的儿子,立即喊回冯嫽,骑上马翻过山坡逃走了。
那支凶恶的匈奴骑兵生怕解忧逃跑了,立即驰马火速扑向解忧。
解忧带领自己的众侍女策马飞奔,向山林谷地飞快地奔去。
紧紧追赶的那支矫健如飞的匈奴骑兵不顾死活地猛追。
解忧一边领着人飞奔,一边大喊着身后的马上女侍们快点跑。
听到解忧的大喊声,隐藏在深谷中的翁归靡的伏兵们立即做好了伏击的准备。
当匈奴的骑兵一进入草深的谷地,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了飞蝗般的利箭,把那追赶解忧一行的骑兵的马全都射杀在谷草中。当马被射倒在草地时,马上的人也同时被撂下马来。他们滚在草地中还未来得及站起身便被埋伏的翁归靡的骑兵们所一一活捉了。
紧接着又从谷地的两旁山林中冲杀出大批的乌孙士兵,扑向企图反抗的匈奴骑兵,帮助翁归靡的骑兵们把挣扎欲逃的匈奴骑兵全都生擒活捉了。
那从山林冲杀出来的乌孙兵是乌孙右大将军大录所率领的部分部队,他们也是事先埋伏好了的。
那领头追赶解忧的年轻人正是匈奴单于的儿子来杜。他们全都被捆绑着驮在马上悄悄地押回赤谷城。
经过在秘牢里的逐个审问,那些匈奴兵为了活命很快承认了他们奉来杜之命前来抢掠解忧的罪行。
他们说情报是乌孙国的人所提供的,具体是什么人他们也不清楚,只有来杜一个人知道。
掌握了这些线索,解忧等人便在秘密房间审问来杜。
狡猾的来杜开始闭口不谈提供情报的乌孙人是谁,大录立即大怒若狂地举起大刀就要砍断他的一条腿。解忧说,如果老实交待就放他回去,不老实则就地诛杀。
来杜贪生怕死,于是他照实供出了乌孙国与他暗中联系的人。
解忧、翁归靡和大录一听立即惊呆了,他们无论如何没想到是这个人。那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