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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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心怀鬼胎

让我们把时间拖回到十五个小时前。

这是一个与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上午,我坐在自家新盖不久的二层小楼的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香四溢。初夏的阳光还没有开始燥热,我靠在躺椅上,一边享受着柔和的阳光昏昏欲睡,一边胡乱想着什么。一晃眼的功夫,我已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几年的打拼,虽谈不上大款富翁,但也在家乡盖起了小洋楼,也算是村里的首富了,连村东头那个年轻水灵的小玲丫头看我的眼神都有了内容。现在小楼有了,后半辈子就租租房子也能过得不错,要是能再把那小玲丫头勾搭回家,呵,那这辈子就算是完美了。我眯缝着眼睛喝了口茶,情不自禁的抖起腿来。

事情从我听到一声呼唤开始偏离了我本以为圆满的人生轨道,走向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四儿!嗨呀,整个村子都跑遍了,原来你这家伙都在这儿盖起洋楼来了,我还以为你跑去城里,我这老朋友再也找不到你了呢,哈哈!”我从昏昏欲睡中醒过来,感觉这声音有一点熟悉,可是一时间我却想不起这究竟是谁的声音,于是偏过头往楼下看去。

楼下站着一个笑的满面红光的男人,光头,穿着一件老旧的掉了色的t恤,宽腿的大短裤,脚上穿一双灰色平底布鞋,鞋面上还破了个小洞。

当我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面容,心里猛地一沉。

楼下这个男人就是大伟,我的发小,十年前因故意伤害罪蹲了牢子,此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十年太久,久到我已经忘了我还有这样一个伙伴,久到我已经忘了十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久到,我甚至已经忘了——他是被我嫁祸的。

他竟然已经出狱了?他来找我干什么?难道,他已经弄清了真相,想要伺机报复么?还是根本依旧什么也不知道?我皱起眉头,一边忐忑的这样想着,一边下楼给他开门。

“你这家伙,这么多年没见了,干嘛一看见我眉头就皱的跟橘子皮似的。”大伟依旧是笑容满面,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毫不掩饰的表情,赶紧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说:“哦,昨晚失眠了,头疼,别在意啊。”说完,转过身迅速整理了一下心神,回头问道:“哎,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大伟也不客气,进了门随手拉过椅子坐下,拿了桌上放的半瓶矿泉水就往嘴里灌。“昨天,出来想想在城里也没地方落脚,就连夜回村里来了,我那老房子收拾收拾还能住人。”他抹了抹嘴,接着说:“这不,一到地方就来找你,你这小楼盖的洋气啊,门口走了两遭,硬是没认出来,看见你在二楼晒太阳才敢张嘴喊你。”说完,大伟嘿嘿一笑:“四儿啊,看样子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

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妙,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暗讽自己害他坐牢却住着小楼过舒服日子一样。我定了定神,心想不行,要镇定,毕竟这句话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指责意味,如果大伟没有那个意思,我要是先露出马脚不打自招,那就太傻了!于是装作谦虚的样子,笑着说:“哪里哪里,为这小楼我也没少过起早贪黑的日子。”

大伟听完,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放下空了的瓶子,问我:“今天有空不?帮我收拾房子去,好几年没住人,灰都要落成山了。”我心里当然是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的,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我总觉得大伟对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别有用心的,等到时机到了,他就会卸下面具,恶狠狠地向我报复,要我偿还他替我受过的债!

然而,这或许也只是我的妄想罢了,十年前的那一天,我本以为幸运的摆平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灾难,但从大伟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那一刻起,我心中不安的感觉就再也没有平复下来。我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先暗中观察,弄清大伟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对我报复是必要的关键。

就这样心怀鬼胎的来到大伟的老屋,屋里的家具还盖着大伟离开时盖上的白布,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灰蒙蒙的。我们把白布一张一张的揭下来,扬起的灰尘钻进鼻孔和眼睛里,呛的鼻涕眼泪直流。大伟的客厅里只摆了一张桌子和三张粗制的木头圆凳,在多年后的今天看起来十分的寒酸,让我忍不住去想,如果事情换一种结果,是不是现在盖起小楼的就是大伟,而不是我了?这种愧疚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人就是这样的生物,过上了好日子,就再也不想在底层摸爬滚打,尝到了甜头,看到苦头就会像看到鬼怪一样避之不及,而我不想让那件事打扰到我的生活,我可以找出一百种理由为自己开脱。

把大伟的房子收拾到差不多能住人的状态,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本来按照常理应该我为大伟接风,可那时我们俩累的谁也不想再走去我家,就近买了酒菜,坐在大伟只有一张桌子和三张木凳的客厅里开饭。

相安无事,有说有笑。酒是神奇的东西,三巡过后,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能抛在脑后,加上期间大伟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的地方,不知不觉中,我对大伟的戒心便完全放了下来,甚至找回了年轻时在一起喝酒聊天的畅快感。

酒足饭饱,话题也聊尽了,此时已是深夜。我醉醺醺的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的最后几根小芹菜,一阵沉默后,大伟端起最后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眼神直愣愣的,卷着舌头说:“哎,对……对了,当年我喝醉酒打伤的那瞎了眼的李寡妇,现在怎么样了?”

我骤然一个激灵,醉意立刻醒了大半,终于,终于提起那件事了!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让我感觉他的下一句就会直指我的鼻尖,咒骂我是个该死的小人,然后把我绑到城里的公安局,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就像我毁了他那样,彻彻底底的摧毁我的人生。

压抑不住一阵阵的心慌,我努力让表情不那么僵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低下头说:“死了,自杀,穿着一身红衣服,躺在床上割了腕子。她无儿无女的,大伙一块把她葬在村后面乱葬岗里了。哎,说这穿着红衣死掉的人是要变厉鬼的,好多人都说夜里见她在村里爬来爬去,拖着那瘫了的两条腿,死了也不安生。”

大伟好像真喝醉了,没有注意到我不自然的表情。他低下头,叹了口气:“哎,作孽啊!”

又是一阵沉默。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大伟突然抬起头来,晃悠悠的凑近我的脸,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嘿嘿一笑,说道:“她爬去找过你么?”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他果然是来报复的!

大伟说完,慢慢坐回了凳子,依然嘿嘿的傻笑。屋里很静,只有大伟嘿嘿的笑声,屋后的树林里有猫头鹰在阴测测的叫,咕咕,咕咕。我看着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连大脑都是一片空白。我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大伟背后,拿起旁边空着的木凳子,狠狠的砸了下去。